第六章

　　国师府邸里，陌朔空正在一件件欣赏从各地收罗到的珍奇异物。四周烛光如炬，烛光镀在那些珍奇之上，整间屋子里到处充斥着雍容华贵之气。
　　“报国师。门外一人求见。”门，被推开。一个传话的小吏半跪在地上。
　　“让他进来！”陌朔空摆了摆袖子，之后把四周的帷幔拉上。明黄色的布幔垂下，把立在屋子里的珍奇异宝层层掩住。
　　“是！”传话的小吏退下。之后，一个人出现在陌朔空的面前。那人一身玄色，腰际斜挎着一柄马刀。等看清楚了那人的装束和打扮，陌朔空才宽下心来，“哦，原来是贤弟啊。上座、上座！”
　　那人听了，也不推辞，径直走到桌前，然后在陌朔空的对面坐下。
　　“区区几日，想不到兄长已经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国师了。小弟真是自愧不如啊！”那人把蒙在脸上的纱布揭下说道。纱布褪下，纱布后面是一张满是胡茬的脸。一道刀疤从下颚一直延伸到眼角。
　　“贤弟说笑了，我能成为大国师还得有劳贤弟在外的不辞辛劳啊！”陌朔空起身，把门关上。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为兄长跑腿罢了。您吩咐什么，我照做便是。何谈不辞辛苦！”那人干咳两下，之后说道。
　　“好了，好了。咱们兄弟之间也不必客气什么！”陌朔空敛住脸上的笑，小声道，“我说贤弟，咱们现在言归正传。我让你办的事，你办得怎样了？”
　　“兄长这话的意思是信不过小弟了？”那人听了，反问道。
　　“诶，绝非此意，绝非此意！”陌朔空赶紧赔笑，“说实在的，我只不过是求之心切罢了。而且这点子，当初可是贤弟你想出的主意。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可能言而无信呢？”
　　也许是陌朔空最后一句话的缘故，那人停顿了片刻，而后又恢复了先前的语气，“这个兄长您尽管放心。那批香木，我已经派人打成寿材的模样送到来福镖局。依我看，这样做既安全又不容易走露风声。一来，那些押镖的绝不会想到那寿材会是什么陈年的香木制的。这样一来，他们也就不会打镖的主意。二来，他们如果发现他们运的货是寿材，也一定不敢伸张，而且是骑虎难下，否则万一惊动圣上，脑袋也许不保。如此这般，那些香木就会自然而然不声不响的运到咱们这里。”
　　“不愧是贤弟，果然独有见地。”陌朔空听后，夸赞道。
　　“不过圣上这边，我就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了。”那人谦虚道。
　　“这个好说，”陌朔空听了，继续说道，“圣上这边交给我就成。只要我陌朔空略施小计，保准把那个老糊涂弄得神魂颠倒。到时，他也就无心理会咱们这边了。咱们只管提好麻袋把金山银山装回去便是。”顿了一会儿，陌朔空仿佛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又转而低沉下来，“只是，我总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那人愣了一下，之后问道。
　　“就是十年前凝霜剑的事。十年前，我在霜芒山附近设下结界，将那柄剑封住。如今，据我推断，结界已破，也该是剑灵转世，有缘人出现的时候了。”陌朔空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接下去说道，“如果我们不赶紧阻止。只怕眼前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最终都会是过眼烟云、黄粱一梦。”
　　“那兄长的意思是杀了那个有缘人，斩草除根了？”那人试探着问道。
　　“不，”陌朔空摇了摇头道，“这个，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如果他肯心甘情愿跟随咱们，咱们就奉为上宾。如果他至始至终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就要想方设法让他成为阶下囚。自古就有一句古语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但凡卓绝之士干大事业都不过这句话。我想这句话，贤弟应该清楚吧？”
　　“兄长的意思小弟明白。来福镖局距离霜芒山不远。如果兄长没有什么别的事，那小弟就先退下了。”那人起身，准备告辞。
　　“那就麻烦贤弟了，如果镖局里有谁碍眼，我劝贤弟还是斩草除根的好。”陌朔空话音刚落，那人已走出门外。陌朔空追上去，远处只剩下“得得”地马蹄响。
　　等马蹄声完全消失了，陌朔空才回到房里，大声叫道：“来人呐！”
　　“国师有何吩咐？”刚才那个传话的小吏听见声音，从对面的游廊上赶过来。
　　“你到京师女囚监狱里给我物色几个长得漂亮的女囚，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让她们静养几日。听见了吗？”陌朔空小声吩咐道。
　　“是！”传话的小吏起身，准备退下。却被陌朔空叫住，“慢着，这是我的信物。”陌朔空说着，把一块青中带赭的玉佩塞进传话小吏的手心。之后接着道，“这呢，是给你的酬劳，一共是三十文银两。不过，这件事和圣上息息相关。所以这件事千万不要让那些不相干的人起疑心。”
　　“谢大国师恩典。”传话小吏接过钱，在陌朔空身体前不远处的空地上叩了一个响头。
　　“哎……这不是我开恩，而是圣上的一片心意呐！”陌朔空故意说道。
　　“是，是。圣上英明，皇恩浩荡。我一定不会辜负圣上的恩宠的。”传话小吏一面说着，一面诚惶诚恐地退下。
　　陌朔空看着那个小吏一脸的奴才相，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个时辰后，刚才的小吏又折返回来，“报大国师。小的已经按大人说的做好相应布置。女囚就静养在京郊的南云客栈里，已经派宫里的闲人轮流照看了。”
　　“嗯，很好。只要事成，我看不光我要好好赏你，就连圣上也定会给你加官进爵。”陌朔空说道，从身后桌上的茶壶里倒出一碗茶，递到传话小吏的面前，“如今，我这里没有备酒。那我就以茶代酒，还望赏脸了。”
　　“是，是！”传话小吏颤抖着接过茶水，受宠若惊道。
　　等茶水入肚。传话小吏才追悔莫及。胃里，好似有一条火龙上下翻腾。
　　“大国师，救……”“我”字还未出口。传话小吏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看来，你也就这些福气了，”陌朔空冷笑道，“这样一来，你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该是时候享清福去了。”陌朔空说完，一把将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小吏扛到肩上，之后扔进不远处的枯井里。
　　拂晓。枫肃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回来福镖局。
　　“怎么样，枫肃？”大门口，王镖头小声问道。
　　枫肃回过头看了看门外。门外，几个赶集的行商正推着板车徐行。
　　“王世伯，咱们还是进屋再说吧！”枫肃同样小声道。
　　屋子里，老伍和老周已坐在桌前。
　　“哟，枫肃回来了。是不是给咱们带来好消息了？”桌上，老伍首先开口。
　　“这个，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枫肃的声音变得吞吞吐吐。
　　“不过，你好歹多说几句。就是是坏消息，咱也要听是怎么个坏法。”老周一脸不耐烦。
　　“是啊！”王镖头也在一旁劝道。
　　“是这样的，”枫肃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说道，“我昨天到来福镇各地打听了半宿。结果问倒是问出了几条小路。”枫肃说着，从上衣内侧掏出一张简笔地图，“不过这些路和那些大路一样，都有两个节点。一个是来福镇附近的平波，另一个地方则叫做钱庄。过了钱庄就是一带矮山，再往前就是京畿。来回应该得耗上一旬。不过这个钱庄盗贼不断，听说是个是非之地。如今那里收成不好，官府的租子又压得紧，以至于为盗为娼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我怕咱们到钱庄后会出乱子。”
　　“哎，又是个官逼民反的例。”老伍听后，叹了口气，“不过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咱们走江湖的凭的就是项上人头和身上的一颗胆。事到如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既然如此。那枫肃小兄弟也忙活了大半晚。去隆德铁行的事就交给我好了。”顿了一会儿，老周继续说道，“如果王镖头安排妥当了。咱们弟兄今晚就动身。”
　　是夜。一轮皓月当空。月光泻下，投射出斑驳的树影。微风拂过，投射在地上的影也跟着轻轻晃动。远处阁楼的屋脊被月光映着，仿佛被人挫去了棱角，变成了一团半明半暗的色块。
　　来福镖局里，一架马车从后院悄悄驶出。马车后挂着一只偌大的车厢。车厢里，王镖头和枫肃正透过车窗上布帘的缝隙，静静地观察车厢外的动静。
　　马车后面紧跟着两匹快马。“辚辚”的木铎声沿着来福镇的石板路一路响过去，之后随着两匹快马一并淹没在远处朦胧的夜色里。
　　来福镖局二楼的厢房里，一个人影站在窗前，默默注视着院落里的一切。黑暗里，那个人影的嘴角微微上扬。微微上扬的唇下不经意间露出两颗锋如利刃的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