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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第二十六章 郑先生的婚变

作品名称:母亲的红嫁衣      作者:清纯芳心      发布时间:2015-02-09 19:31:24      字数:8180

  我们这才知道母亲背着我们去卖血。我们的心被人拿刀子割了似的痛,家豪和家壮抱着头哭泣,家妮瘫痪般和我抱在一起哭,家志泪流满面地一拳头砸在树上,手背上一下子就流出了血,紫霞依在山菊姐的怀里哭,村里的人已经被家轩的哭叫声吸引而来,将我家的院子围的水泄不通了……人们从刚刚吃饭时屹蹴在食堂院子里,一起议论家豪媳妇的羡慕和嫉妒中清醒过了,看着我们痛苦不堪地哭泣着。二娘从家里拿了一把旧棉花烧了成灰给家志止着手上的血。没有人能安慰我们内疚痛苦的心,瘦小的母亲在我们心里一下子高大起来,我们不能给母亲和父亲、不能给这个家里添任何麻烦,所以我们得好好地活着,不能生病,不能出现差错。我们兄妹都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一个任务,那就是不能给父母添麻烦,如果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出现问题,母亲都会不顾一切的救我们,会用她的生命捍卫我们的平安。
  真相大白了,那些给母亲和郑先生造谣的人,红着脸悄悄地溜回家。好在家轩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犯病,这是给父母最大的安慰了。休息了一会儿的家轩很平静的去将云彩叫回家。母亲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父亲悄悄的打发家壮去买肉,却被紫霞无意间发现了,她说啥也不让去,紫霞说她只想吃母亲做的家常饭,就让母亲给她做凉鱼鱼。
  云彩陪紫霞在家里呆了两天,我们大家还是各干各的活,农家人没有闲坐着的人,勤劳是我们的本分。云彩和紫霞帮母亲干家务活,紫霞也学着喂猪、喂鸡,引起全村人的羡慕。临走的时候,还帮母亲喂猪。父亲将他准备好的二十块钱给紫霞,紫霞死活不要,父母劝说这是见面礼,非收不可的,家豪也让紫霞收下,这是礼行,紫霞只好收下。父亲也给云彩了二十块钱,云彩没有要,让来让去的到最后云彩都没有要这钱,云彩说她喜欢家轩,就不害怕村里人说啥哩,家里的情况她知道,她就不要了。紫霞收下钱,又用那钱在祥龙口桥头的供销社里给父亲一台收音机,她从家豪那里知道父亲爱听秦腔,收音机天天都播秦腔戏,给父母带来了很多乐趣,父母对这个有心的儿媳妇赞不绝口。
  那台收音机也是我们家里最早的一台电器了。
  看着我们家俩个美丽大方的新媳妇,清江村的人们羡慕到骨头里,人们都说是我母亲心善积吓得福。有羡慕就有嫉妒,这下旺星两口子更是睡不着觉,嫉妒使赵改玲骂开了:“死人哩,埋人哩,看人家那两个没过门的媳妇,美死狗日的哩。你不是能耐的很么?咋没搅臭狗日的光景,让狗日的越活越滋润哩。”旺星色迷迷的瞟了赵改玲一眼:“女人安分,那是男人能行,你也搔得慌,衣服拔光,像鱼一样溜进郭宝存的被窝里,你敢不?”赵改玲听得心花怒放,但她还是故意生气的说:“死鬼,说胡话哩,我有你就行哩,只是心里堵得慌,你说咱家这样子被谁害祸的,你能咽下这口气吗?我咽不下哩,一想起我那苦命的俊婷,我……我……我就恨死他们。”旺星狡诈的看着赵改玲,赵改玲伪装的迷雾,让旺星看不清赵改玲的真实面目,疑神疑鬼的旺星其实心里早都有了一个坏主意,只是他一直都觉得这个计划实施了,弄不好水性杨花的赵改玲就和他真正同床异梦了,那他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吃米不成反而啄了一嘴屎,他思前想后就是等赵改玲的表现,现在听赵改玲这么一说,心里有些踏实,不管计划的结果咋样,先将郭宝存一败涂地再说,旺星将赵改玲揽在臂弯里:“只要咱们是一条心,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看现在郭宝存是支书,咱不能和他正面冲突,不能将狗日的惹急眼,等有救济款和救济粮的时候,他公报私仇不分配咱救济粮救济款,咱就不划算哩,咱现在要学会阳奉阴违……”旺星又在赵改玲的耳际低声的叽咕起来。听得赵改玲乐的嘴都合不住:“这样能吗?虽然我和我表哥闹翻,可是我表嫂和我还是无话不说哩。”旺星被赵改玲的兴奋感染了,美滋滋的在赵改玲的嘴上亲了一口:“傻瓜,按照我的计划没错,我就不信,搞不臭他们家。”他们又在计划着咋样祸害我家。
  家豪和家轩的婚事有了眉目,乐的父亲装着家豪买回来的纸烟,在村里转悠,看见不管是谁,他都会掏出纸烟给人家发,自己却舍不得抽一根。父亲就是这样一个爱面子的人,给别人发烟让他暂时忘记许多不高兴的事,父亲信心十足的在村里转悠着,他知道那些债务只是他暂时的压力,政策好了,所有人的光景都会好起来,自家的光景也会好起来。我几次发现,父亲独自走路都笑出声来,我当时不理解父亲为啥会这样的喜悦,我有时也很担心父亲,是不是父亲和家轩一样疯了。我不敢想,我对疯子的恐惧是无法言表,我真害怕父亲也疯了。后来我才知道父亲那是真正的高兴,父亲不管看见谁,就从兜里掏出纸烟,递给人家,通常只说那一句话:“这是家豪从新疆给我带回来的纸烟,羊群牌的,娃说是好烟,我抽了还真是好烟,就是没咱这旱烟味浓。”有些人当场就点着抽起来享受一下纸烟的味道,那表情绝对是欲仙欲醉。有些人就将纸烟放在鼻子上闻闻,然后别(夹)在耳朵上,回家享受或是到别处宣扬一番。
  一场大暴雨在艳阳高照的后晌,没有前奏地突然袭击了祥龙口那片的村庄。家志和我、还有家昌和家莉,寻好了猪草在清江河边玩,家志看见西边的天上黑云密布,很恐怖的样子,就拉着我吆喝着让家昌拉家莉提着草笼子往回跑,我们知道河滩很快会是一股强大的洪水滚滚而来吓人的景象,这种景象的观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当我们自己能跑到河滩玩,大人们就会告诉我们只要看着西边的天上有黑云就赶紧往回跑,河里就会发洪水,我们记住大人的话,现在看见黑云布满天际,说不定洪水的龙头已经离我们很近了,这就是一群山村孩子对环境洞察力,这也是清江河流域最常见的景象了,上游已是乌云黑压压地下起倾盆大雨,下游还是阳光明媚。
  家志拽着我,家昌拽着家莉,我们刚跑到食堂院子的场阶塄上,汹涌的洪水已经了淹没了我们刚才玩的沙滩,真可怕。我们喘着粗气看着汹涌的洪水,洪水很快涨满河床了,如果河滩有一座房子的话,那房子会被这洪流带到祥龙山水库里,我看着洪水胡乱地想着,这洪水是我们司空见惯的事,但每次看着这洪水,我心里都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澎湃,说不清,道不明的哪一种。数小时之后这汹涌的洪水停下了奔跑的脚步,我们已经从洪水的势头知道这场雨的强度了,不知道上游的人们遭殃的程度咋样。不过对我们下游的人们来说,是一次发横财的机会,清江村的男女老少都挽着裤腿,在已经平静的清江河里打捞被洪水带到下游的洋芋或是别的东西,我和家志也加入了发横财的队伍里。
  过了两天,家壮在下河湾石板沟的一个水潭里,发现了好多被洪水冲的漩在水潭里的洋芋,不用说水潭的深度,就从那水潭的方圆大小来看,可能漩涡在这儿的洋芋就不少,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有了这些洋芋,一家人就不会饿肚子,而且自家的自留地种的洋芋可以给二哥结婚用,二哥的婚事是大大和妈最大的心事了,这下好了,这一水潭的洋芋能解大大和妈的燃眉之急,这真是老天爷给我家的厚爱了。一村子的人都傻到家,只知道在河滩中捞洋芋,谁家要是能捞一背篓,人们都红着眼看着,然后羡慕地看着人家碗里用捞来的洋芋做的饭菜流涎水,这不义之财让村里人这两天容颜焕发了,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真正的大财在这儿,哈哈!家壮赶快捂着自己笑出声的嘴巴。不能让人发现这个秘密,这会儿地里都是劳动的人,自己要是一不留神就会被人发现,那就麻达(麻烦)哩,自己白发现了这个财富,饥饿中的人们是饿红眼的狼,不能,绝对不能让人发现,这会不能捞,也不能离开,得守着,自己静静地站在这儿守着不好,会被人看出破绽的哩,自己已经寻了满满的一笼子猪草了,要是自己今早上背个背篓就好哩。家壮看了看太阳,知道快到吃早饭的时间,等到人们放工回家,这儿就没有人了,自己再捞。可是这会儿不能离水潭太近,也不能死盯着水潭看。
  家壮装着若无其事地提着草笼子从水潭的旁边走上生产队的红薯地里,红薯藤蔓延着叶子很茂盛,一看今年的红薯能丰收。家壮这会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歇着。不一会儿,队长就喊着放工了,人们一个撒欢地拿着农具就往家里跑,二娘看见家壮坐在那儿,就叫家壮:“家壮,你不回家吃饭,坐在物达干啥?”家壮捂着肚子:“我肚子疼,歇一会儿就回去。”二娘看看家壮:“要紧不,我给你把草笼子提回去。”家壮赶忙说:“二娘,没事,你快回去做饭哩,我歇一会就回去。”二娘也就不管家壮,小步跑回家做饭了。
  家壮等人都走完了,也撒欢般地跑到水潭边,洪水已经沉淀很清了,洋芋衬托着一层凸凹不平的红泥,家壮仔细地看着水潭,估摸着洋芋肯定不少,这会赶快回家拿背篓来打捞。家壮一口气跑回家,母亲正在剁猪草。父亲去公社取了一个文件也刚回来,家壮放下草笼子,将父亲拉回屋里,低声地将他发现的“财富”告诉父亲。父亲惊讶地看着家壮:“你和家妮先去捞,试探一下有多少哩,家志也去,要是多的话,回来叫我,水潭可能很深,要注意哩。”家壮拿到父亲的命令,领着家妮和家志背着背篓就去水潭打捞洋芋了,这真是个财富的水潭,打捞了七背篓的洋芋,乐的一家人做梦都在笑哩,过水的洋芋不能放,母亲就将洋芋晒成洋芋干,这样便于储存。当然了,这种打捞财富是秘密进行着,要不然村里的人不知道眼会红成啥样子哩,说不准也还要闹着让我家打捞的洋芋交到生产队,一村人平分哩。
  有了这些打捞的洋芋作后盾,父亲真的在心里盘算着给家轩结婚。晚上在院子里乘凉,父亲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乐的家轩嘴咧到耳朵根似的。父亲将我揽在他的怀里,我就坐在父亲的腿上,看着父亲从烟袋里挖了一烟锅烟,用苦艾蒿做成的火链子点了火,就抽起来了,苦艾蒿可是好东西,夏天乘凉的时候点上它可以驱蚊虫,也可以给父亲点烟用,省了家里的开销,父亲现在用的火链子是我弄的,看着父亲用它,我心里特高兴,我觉得我不是家里的饭桶。父亲美滋滋地抽了几口烟,像开会一样地给我们说,事实上,这就是一次家庭会议。父亲说:“按理说等家豪结婚了,家轩才能结婚哩,这是先人们留下的规程。可是家豪现在是公家人了,公家人都流行晚结婚,家豪是以事业为重的人,拿家豪的话说,他和紫霞要先谈几年,增强了解,为自己也为别人负责。现在的年轻人名堂多的很,谈就谈吧,家轩不同了哩,村里和家轩同岁的也都张罗着结婚的事哩,家轩年龄也不小了,该给结了。唉!咱家的光景还是那么紧巴,不紧巴咋行哩,家壮和家志眼看也是墙头高的小伙子了,我和你妈也寻摸着给你们说媳妇哩。再紧巴几年,咱家就不用紧巴哩。现在好瞎(坏)还完了给家轩看病的那一河滩烂账,这可都是一家人的功劳。毕了,家轩给算一下,你结婚得多少钱,大大心里有个数,你心里也有个数。”父亲端起我采的金银花泡的一洋瓷缸子“茶水”,咕咕地喝完了:“芳儿采的金银花就是香,妮给大大再倒一缸子水。”父亲把缸子递给家妮,接着说:“冬里看能不能把婚结哩,最好冬里,不成就放到春上。唉!就是大大让我娃们受苦了。跟着大大,大大也没让我娃们吃过一顿好吃的,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哩。”父亲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大大,都是我不好,大大……”家轩这一会儿一点也不像债怪了,倒很像父母的好儿子,其实他本来就是父母的好儿子。
  “大大,我们都觉得这样挺好的,一人家亲亲热热地也不苦,我的媳妇大大和妈就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哩。”家壮表态似的。
  “大大,我的媳妇,你也别操心,我要和大哥一样给大大找个城里不要钱的媳妇。”我们都被家志逗笑了,家志不好意思地问:“大大,你们都笑啥哩?”父亲哈哈地笑着将家志揽在胳膊下:“瓜娃子,是给你找媳妇哩。”
  父亲第二天就将家里的粮食盘算了一下,两格子柜苞谷,一格子柜麦子。自留地里挖了四背篓洋芋,为了给家轩筹备结婚,父亲已经两年没有种烟叶了,父亲每次也是省着抽烟,把地都腾出了种粮食了,才积攒了这些粮食,每天照样吃稀的,一家人在别人不吃野菜的情况下,顿顿都吃野菜。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们一家人在那样的条件下的团结友爱,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那是一段和谐的日子。虽然给家轩看病将家里清洗了一遍,但是父母不觉得自家贫穷,孩子是父母最宝贵的财富了,孩子都长大了,也能替父母解忧排难了。不过眼下给家轩结婚,已经成为父母心里的头等大事了,父亲和母亲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这件事了。父亲走路、吃饭都在寻思着从那儿在借这一笔不小开销,要命的是云彩的六百块钱的彩礼,只给了人家二百块,还剩下四百块钱没给人家,给钱娶人这是老规矩,结婚那天不给够彩礼,能把媳妇娶回家吗?父亲觉得自己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咋就这么的稀罕起钱来了,唉!人呀人,不经意就将自己毙送一光二净了,赤裸裸地只剩下一个躯壳哩,为这愁、为那愁,愁光景、愁娃娃长不大,长大了,更加愁哩,给娃张罗着说媳妇,再张罗着结婚、再张罗抱孙子,那天躺在那儿不动了,也就不用愁哩。父亲边想边走到下河湾的大路上,父亲这会儿是去下河湾的几家本家子那儿看不能借些钱,眼看见冬天要过去了,可是云彩的彩礼钱还么有凑够了,看来冬里给家轩结婚也只能是个话哩。父亲在心里安慰自己:困难只是暂时,暂时的也算眼下的。借钱、借钱、借地人心里直发的哩,人一生谁没有个坎坷,咬咬牙就会过去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哩。父亲到了一个叫郭炼钢的堂叔家里,炼钢叔不在家,他妈和他婆娘在场院里拾掇豆杆子,看见父亲上了场阶塄,婆媳两人拍打身上灰土,忙将父亲迎上场阶塄。父亲上了场阶塄就拉着炼钢妈手:“娘,最近可好哩!”炼钢妈:“好着哩,宝存娃来哩。”炼钢的婆娘说:“妈,人家宝存哥是支书哩。”他妈看着他的媳妇:“我知道哩,你宝存哥是支书,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哩,在我心里就是娃。”一句话说的父亲的心里热乎乎的。这是奶奶去世以后让父亲最感动的一句话了。父亲拉着这位本家奶奶的手,说了一下午的的话。炼钢叔没有在家,父亲也就没有开口借钱,在乡下人的眼里,女人是不拿家庭大权的。
  粮食基本是够了,重要的是钱没处借,这是父亲和母亲的一块心病,母亲取出她那身红嫁衣,寻思了老半天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嫁衣,那做工的精致,那领子上绣的凤凰、前襟上的牡丹花都栩栩如生和真的一样,我看的爱不释手了:“妈,这么好看的衣服,袖口还有很多娃娃?”母亲幸福地看着我:“瓜女子,这是妈的嫁衣,好看吗?”“好看,咋就这么好看哩。”母亲得意的笑了:“这是妈自己绣的哩,领子是凤凰,是龙凤呈祥的意思,前襟是牡丹,是荣华富贵的意思,袖子上的娃娃,是儿孙满堂……”急脾气的我没有等母亲说完,就问母亲“妈,龙凤呈祥咋没见龙哩?”母亲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们女人是凤,男人是龙。”我看着母亲的笑脸,我觉得母亲比这嫁衣还要美。我不知道母亲将她压箱底的红嫁衣取出来的用意,只是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地看着,看的不过瘾还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我多么希望自己穿上这件红嫁衣嫁人,最好能嫁给郑明亮。我第一次有了想稼人的冲动,第一次在心里大胆的想着自己穿上这件红嫁衣肯定也是楚楚动人,大胆地想起郑明亮,大胆地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晚上,等我们都睡熟了,母亲为父亲再次穿上那身红嫁衣,让父亲一次看个够,母亲已经决定将这身嫁衣卖了。因为前两天村里来了个“投机倒把”卖老鼠药的中年男人,悄悄地问母亲有没有刺绣的东西,他愿意出高价买了。母亲就让那人看了一下这身嫁衣,那男人一看就爱不释手了,一口价钱就给母亲出了九十块钱。母亲犹豫了半天没卖。那男人恋恋不舍的走了,走了很远又折回来给母亲加了二十块钱。母亲没有和父亲商量,所以没有敢表态,母亲估计那男人过两天还会来。母亲穿上嫁衣让父亲看个够,父亲高兴的看着母亲笑容里依旧有着新婚之夜的羞涩,只要母亲穿上这身嫁衣,母亲永远是父亲的新娘,母亲始终保持着这一份纯真的羞涩,一个人始终能保持一种姿态,那是多么难能可贵呀,母亲的这种姿态让父亲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母亲看着父亲高兴的样子,就依在父亲的怀里:“掌柜的,我跟你商量个事,你可不能生气哩。”父亲紧紧地将母亲揽在怀里,点了点头,母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来平静自己复杂的情绪:“给轩结婚,可不能草草的办哩,这也是咱们第一次给娃子办喜事,得风风光光的将云彩给轩娶回家,不能委屈了两个娃娃。要风光就要花钱,把我的嫁衣卖了行吗?”父亲一听就气得一下子将母亲从他的怀里推开:“你疯了,咱贫的只剩下这一点宽心的幸福哩,你要卖它,卖掉我们的……你好狠心哩,给家轩没钱看病的时候,你宁愿卖血,也舍不得卖它,可是你现在疯了,要卖它?我们真的活的羞先人哩。”父亲的情绪非常激动,他真的忍受不了母亲的决定。母亲理解父亲的心情,是呀,这是两个人走到一起,携手经历风雨、白头到老的见证,可就眼下这光景过烂包了,娃结婚是要用钱了解的事,不是凭空嘴说的事,家里已经一贫如洗了,动不动向人家借钱,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觉得借烦哩,还别说人家哩。唉!熬煎,难肠死人了。母亲知道父亲不会同意,她想极力的说服父亲:“娃看病那会和现不同,眼看我就要当阿家婆哩,还能将这嫁衣留下吗?让媳妇看见了,不把人羞死才怪哩。再说人家出的价钱好,一百一拾块钱,比一头猪价钱还高哩。”父亲脸气得都发紫了:“你连价钱都知道,你存心想将我气死哩,贾雪悦,除了我死了,你爱咋样就咋样,只要我活着,这件嫁衣,你给我留着,听见没?”父亲已是火冒三丈了。母亲依旧温顺地说:“这缎子面做的嫁衣,也陪不到咱们老了,放得时间长了,就会化成灰,你看这颜色都不鲜艳哩。现在还值两个钱,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一包灰哩。”父亲在煤油灯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将这件标志着他全部幸福的红嫁衣看了一遍,光阴似箭连这一件衣服也不放过,无情的让它褪色老去,更别说人哩,真是老了,老了,老的连幸福都守望不住哩。父亲老泪纵横地颤抖着双手将红嫁衣捧着,心里有痛苦万分……母亲看父亲默许了,当那个卖老鼠药的男人再一次来到我家,母亲一口气要价是一百二十块钱,那男人没有犹豫地给了母亲钱,拿着那件意义寻常的红嫁衣走了,留下想哭无泪的母亲。
  一家人操劳了快一年的时间,喂养的那六头猪到年底共卖三百块钱,加上母亲卖掉红嫁衣的钱,真好凑够了云彩的礼钱。父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在给云彩的礼钱已经凑够了,现在只剩下操办席面的钱了,唉!就是可怜了家妮和她妈哩,家妮的手寻猪草已经寻的不像女子娃的手哩,黑的、粗糙地像一双经历沧桑的老人的手哩,为了让娃好好地寻猪草,他妈常常给妮许诺:‘我娃好好地给猪寻草,等猪长大了,交(卖)了钱,给我娃买件花衫子穿。’哄的妮哼着小曲子给猪寻草,可是猪交了钱,也没给娃买件花衫子,气得妮嘴撅的能拴个驴。他妈又给娃许诺下一年给娃买花衫子,年年如此,年年都没有实现诺言,娃小的的时候好哄,大了就不好哄,猪交了不给买个啥,娃脸拉的老长,给买一个发夹、一块手绢啥的,娃都高兴。这哄娃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大会小会上说这土地要下户,咋还不见有动静,听说山外已经实行了,农民的日子一下子好过了,粮食多的都吃不完,手头也就活泛了,啥时咱也能美美地过一会不愁吃穿的日子,那就好了……这穷山僻壤的山沟里吹来一股好风可真难哩。父亲整个过年有时间都在想着包产到户的事情。
  正月十五还没有过,一场风雪夹杂着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消息,袭击了整个清江河,巍峨壮丽的秦岭山脉似乎也承受不了这样的袭击,支离破碎地让风雪更加猛烈冲击地着人们:郑先生离婚了。离婚这个词对于清江河的人们并不是空前绝后的陌生,但为啥郑先生离婚会引起这么大的震撼,原因是谁也不知道郑先生为啥要离婚,而且郑先生将所有的财产都给了他的婆娘,他却孤身一人地过起了日月。这就足够人让人们震撼了,郑先生的家产让人们羡慕死了,就连郑先生的娃娃们都比周围的娃娃多了几分优越感,像城里娃娃一样丰衣足食,这么好的光景咋会离婚哩,人们琢磨不透,就开始猜想起来,都说郑先生有了别的女人了,不是吗?有钱的男人那个不寻花问柳,有个相好的也很正常,可关键这个能让郑先生离婚的女人是谁,郑先生这会儿已经是孤身一人,家产分文不少地给了他的婆娘,可以说郑先生成了穷光蛋哩,这个女人还愿意和郑先生好吗?能让郑先生为了她,老婆娃娃都不要,看来这个女人不简单。这郑先生也是着魔哩,放的好好的日子都不过哩,胡日鬼个啥哩,男人不就是为了老婆、娃娃、热炕头吗……郑先生的离婚事件已经成了整条清江河流域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种议论、一种消遣了。也有另一种说法:郑先生离婚真的有别的女人了,郑先生给他婆娘的只是明眼家产,郑先生的暗眼财产谁也不知道。人们议论纷纷,好在,没有议论到郑先生的那个女人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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