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 第二十五章 紫 霞

　　紫霞站在祥龙口桥头，看着满河洪水，心里和这河水一样，真的没底了。她一路打问，将家豪的名字和情况说给她要问路的人，好在这儿的人很纯朴，只要一说家豪，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心里对家豪多了一种敬意，最后打问的这个中年妇女是家豪的大舅妈，这无疑拉近了紫霞和大妗子之间的距离，大妗子护送紫霞到我家，两人在路上了解了彼此的情况，紫霞给大妗子说了实话，大妗子却没有给紫霞说实话，只是一个劲地说家豪的好话……现在紫霞听着大妗子这样的介绍她，她更是激动。山菊姐和大妗子心照不宣的对看着，山菊姐眼珠子一转：“那就叫家豪下了接他媳妇来。”大妗子看着紫霞，山菊姐接着说：“妹子，别急，我叫人给你把家豪叫来。”山菊姐看见少华在河堤上往回走，就叫住少华：“少华，你站在河堤上叫一下家豪，就说他媳妇来哩，让他下了接。”这信就这样被传到我家，父亲在山上听见叫声，就让家豪别背苞谷往回跑。家豪没有听父亲的话，反而背了满满一背篓苞谷磨磨叽叽地往回走，他喜忧参半地想着紫霞突然来家里的动机。
　　父亲顾不上家豪的磨叽急忙跑回家，他要主持家里的场面。家里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也被装饰不那么寒碜了，父亲穿上二大的衣服，母亲穿上香月娘的衣服，就连我也穿上家莉的衣服。父亲还在扣最后一个扣子的时候，山菊姐领着紫霞上了场阶塄。山菊姐有意和大妗子谝闲传，给我家腾出时间来装福，菊姐感觉我家拾掇的差不多，才将紫霞领进我家的，大妗子婉转的说她要回家给家里人做饭，就没来我家。山菊姐看家豪没有下来接，害怕紫霞心里不高兴，就说家豪可能下地了。确实家豪下地了，他正背着一背篓苞谷刚走到二大家的院子里，紫霞她们也刚上了场阶塄，紫霞看见家豪背着小山似的背篓，心疼起来：“家豪，你慢点。”说着就要去扶家豪。家豪不好意思的背着背篓走到院子里，他看见院子里的摆设，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和生气，但他很快将自己不满的情绪收藏起来，在部队里，他学会了忍耐和承受，再就是沉着和冷静，他已经是大人了，不能把不痛快写在脸上，尤其在父母以及紫霞面前更不能拉个脸子，所以他得笑，而且还要笑得开心。家豪放下背篓，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憨厚的冲着紫霞笑着说：“你来了。”紫霞掏出手绢很大方地递给家豪：“后天，你不是要走，我来送你呀。”家豪赶紧给紫霞介绍父亲，父亲这会脸上已经笑开花。山菊姐看着父亲高兴的样子：“儿媳妇来啦，看把我姑夫高兴的都忘了让人家进屋。”这一句话将大家从喜悦中提醒了，父亲赶紧让紫霞进屋。家豪才发不见母亲，母亲应该是最高兴的，这会儿怎么不见母亲，母亲又能去那里。家豪心里叽咕着将紫霞让进家里。
　　紫霞边进家门边观察家里的情景，她觉得这个家不像家豪所说的那样寒碜，虽然家里的房子破破烂烂的很旧，但全是木质结构两面流水的大瓦房，门窗已经被烟熏火燎的黝黑乌亮，那是年轮的象征，证明了这个房子的年龄。屋中间是堂厅，东西两边各一间套房，收拾的很干净。院子里还放着那辆自行车看起来是新买的，鸡鸭成群，牛羊满圈，现在是政策刚刚好，再过两年就凭这家人的勤劳，也会过上好日子。
　　母亲正在屋里拾掇炕上，父亲和家豪以及山菊姐拥着紫霞进了家门。母亲这才听见屋外的说话声，慌忙从炕上溜下来，理了理头发，出了小房门，看见紫霞坐在堂厅里，很大方的观看着家里的一切。母亲看着紫霞，只是觉得这个美丽的姑娘很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紫霞一眼就认出母亲，紫霞走到母亲面前，看着母亲：“姨，是你呀，你就是家豪的母亲呀。”母亲被紫霞问的愣在那儿了，瞬间母亲想起来啦，母亲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了，她一下子担心起来，这半天白忙了，咋能有这样巧的事哩，家豪的媳妇居然是血站里的漂亮女子，母亲知道紫霞知道自家的老底了，这婚事八成也黄了，母亲几乎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母亲恨不的自己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让紫霞不知道自己是家豪的妈。紫霞上去扶着母亲，很亲热的拉母亲坐下：“姨，你不记得我，在血站。”母亲害怕紫霞说出那件事，就打岔：“好女子，姨给你做饭去。”母亲就要起身，被家豪按住了。这时家妮背着一背篓猪草回来了，她走到院子里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对，她意识到家里肯定来什么重要的人了，她知道自己穿的破烂，没弄清情况她是不敢进家门，所以她想从院子里退出去，却被紫霞看见了：“那是家妮吧！”除了家豪全家人又愣住了。父亲心里也开始没底了，这女子是神通广大哩，连家里人的名字都能叫得出来了，这城里人可真不简单哩，父亲喜悦的脸上渐渐地黯淡了，刚才还被左邻右舍将家里拾掇有些财气的院子，现在看起来很别扭，那飞鸽牌自行车、那牛、那鸡，看起来咋就这么别扭哩，哎！自己真是羞先人，咋就这么没本事，连给自己最争气的娃子说个媳妇的能耐都没有，你说这自行车要是自己家的，自己这心能这么慌吗？真是羞先人哩。
　　家妮已是进退两难了，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咋样才好哩，家里的人都穿上借来的新衣服，自己的穿着显得更寒碜了，补丁上补补丁的衣裤，露着脚趾头的鞋子，虽然自己长得很漂亮，但这身衣服已经屈当了自己的美丽，常言说得好：“人靠衣裳，马靠鞍”，那个人不爱美，尤其像自己这样好看的女子娃更爱美，可是自己没有办法。家妮这会比灰姑娘还要灰哩。紫霞走到院子里：“你是家妮妹妹吗？放下背篓吧，背着多沉呀！”家妮只好放下背笼，将猪草倒在房檐下。紫霞伸手要拉家妮，家妮本能地将手藏在背后：“姐，你来啦，进屋坐。”说完就赶紧钻进厨房。家妮的表现让紫霞难堪地站在院子里；父母这会更是生气家妮的不懂事；家豪也不知道用啥法子打破紫霞的难堪，反应快的山菊姐赶忙走到紫霞的面前：“你漂亮的模样把家妮都惊呆了，不知道啥样表达她的心情哩。看我这傻兄弟，傻呆呆地不知道让紫霞屋里坐，好妹子，走，进屋坐。”山菊姐拉着紫霞的手进屋才缓解了这种僵持的气氛。紫霞不计前嫌地和父母拉着家常，时不时含情脉脉地看着家豪。
　　家妮和山菊姐在厨房忙着做饭，紫霞要吃苞谷棒子，正好家里有刚搬回来的嫩苞谷棒子，这是最简单的饭。山菊姐边剥苞谷的绿皮，边低声数落着家妮刚才不热情的表现：“你这妹子，咋不让你新姐拉你的手，家豪找上这么好看的媳妇，是我姑和我姑夫修来的福气。”家妮拉着风箱：“菊姐，不是我不高兴，她和仙女一样美，我能不为我哥高兴吗？可是你看我的手，我不敢呀！”山菊姐这才看了看家妮的手，的确，家妮的手真不敢让紫霞看，看了真会将紫霞吓跑。家妮的手被猪草的草汁子，染的黑乎乎地，皮肤和老槐树皮一样，伤痕累累，压根就不像是个姑娘的手，这是劳动的见证，这是一双有血有肉的小手，却成了一个没有容颜没有感觉的工具，大人只想多养几头猪，多卖些钱，可是他们没有看到这双原本是细皮嫩肉的纤纤手，被糟蹋成啥样子哩，儿子娃是心头肉，难道女子娃就是泥片子吗？菊姐看着家妮的手，强忍着没有流泪，却被家妮的想法震撼了，这就是一个农家女子的早熟，大人想不到事，她却想到了。
　　山菊姐帮了一会忙就悄悄地回去，她知道我家里的光景不好，所以她不想在我家里吃饭，这是山村里人们最朴实的理解了。
　　母亲很担心地坐在那儿，被家豪按住，更是坐立不安。家豪已经感到母亲和紫霞之间有什么秘密，要不，母亲看见紫霞不会如此的紧张，他要将这事弄明白：“紫霞，你以前见过我妈？”紫霞心里已经明白这个家里的一切都如家豪所说的那样，她的心被家豪的诚实吸引住了：“我和姨在……”“好女子。”母亲叫了一声，向紫霞摇头。家豪将母亲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他一定要弄明白母亲为啥不让紫霞说，她和紫霞是怎么认识，这中间一定有母亲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母亲和紫霞之间会有啥样的秘密，这是一个蹊跷的疑问。家豪在心里决定要彻底弄清母亲不让紫霞说出真相的原因。
　　家妮将煮熟的苞谷棒子端上桌子，紫霞看到了家妮的手了，紫霞心里被那双手惊呆了，还在发育的手已经被劳动折磨地像树皮一样，被草汁子染成褐色，失去了本色，这就证明家妮只是不敢和自己拉手，并不是家妮不喜欢自己，家妮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下一次来给她多都带些雪花膏，女孩子都爱美。紫霞看见家里的饭都做好了，也没见其他人回家呀，她感到很纳闷，这是咋回事哩，她不解地问：“家轩、家壮和家志他们去那儿了？”父亲将一个苞谷棒子递到紫霞的手里：“女子，吃苞谷棒子，这是刚从地里搬回来很新鲜的哩，他们到地里，咱们吃。”紫霞双手接过苞谷棒子：“叫回来一起吃吧。”父亲知道家底不用包了，纸永远包不住火，这样也好让人家女子心里明白，能成就成，不成就算了，别做后悔的事。父亲就想将原本的底盘托出来，让一家人都轻松，伪装起了可真难呀，自家羞人的穷光景，真让人开不了口、说不出口，干脆不说了，让这女子自己拿眼睛看，她能看见多少算多少。父亲在心里盘算了片刻就直接对紫霞说：“女子，你吃，他们一会才能回来，毕了，让家豪陪你到处走走，多看看，体验一下农村的生活。”紫霞深情的吸了一口苞谷的香味：“伯伯，我在农村插队了四年，对农村有着深厚的感情，我喜欢咱农村人的那份实在。”父母一听紫霞这话心里有了一丝希望。家豪将苞谷棒子递给父亲和母亲，就到厨房了叫家妮和我，才发现我们在上磨子。家志躲在房山后向院子里张望，烂绒裤从裤腿扯到了裤裆，一走路和裙子一样的摆动着。家豪二话没有说进屋拿了针线，还给我们拿了三个苞谷棒子，让家志坐在石头上，他蹲下给家志逢起裤子来。原来家志在坡上放牛听见少华哥的喊叫，他心里热乎乎地一紧张，急忙向河边看，只顾看了不小心裤子被枣树挂烂了。
　　父亲看着家豪进屋拿了针线和三个苞谷棒子出去，媳妇来了不在桌子前陪着，在外面捣鼓啥哩？真真是个不懂事的愣娃。父亲对家豪的表现很不满，但当着紫霞的面也不好吱声。父亲边吃边热情地好紫霞拉家常。父亲觉得这样的招待太简化了，他在心里寻思着从那儿借一些钱，叫家壮到县里买点肉，最起码要给紫霞吃一顿饺子，不能让人家第一次来家里就觉得咱小气，唉！向谁借钱呀，白面家里还有几升子，就够了，可是这钱还得多借点，到后晌叫家轩把云彩也叫回来，这几年也没给云彩置办衣服了，云彩是个好女子，这个紫霞也是个好女子，这么好的女子都被自己的光葫芦们遇上了，这也是他们弟兄的福气，就害怕这穷日子将媳妇们吓跑了，穷咱都不怕，就害怕娃们失去这样的好福气。父亲潦草地吃了一个苞谷棒子和紫霞说了一会儿话，父亲就出门去借钱了。
　　母亲趁家豪不在，就小声对紫霞说：“好女子，别把血站的事告诉家豪，我不想让他们难过，姨求求你哩。”紫霞点了点头就院子里寻找家豪。母亲这才放心了，起身收拾桌子上的苞谷芯子。紫霞没有找见家豪，她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这一家人都阴阳怪气地弄不明白，家豪对自己的态度不是很热情，和自己预想的差距也太大了，是自己想的太美，还是家豪对自己不满，还是有什么隐情呀，这个磨磨叽叽的家伙会跑到那儿呀，应该说他那儿都不能去，在家里陪着自己呀！可是这家伙不知道忙啥哩？这家人都是坐不住的主子，在外面干活的到了吃饭的时候也不见他们回来，在家里的吃了饭一个个忙得都不见身影了，他父亲都说让他陪我，可是他把我撇下，却不知道跑到那儿去了，这个家伙真是狼心狗肺……一股委屈涌上紫霞的心头，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寻找家豪，她听见房山后有人叽叽咕咕地说话，她轻轻的朝房山后走去。
　　紫霞的脚步很轻、很轻，轻的让我们所有的人都没有觉得她就在我们的身边。我们放下伪装的面具，觉得还是实实在在地好，大家很放松地吃着苞谷棒子。母亲依旧光着脚丫子在喂猪，家豪蹲在那儿给家志缝裤子，家妮边吃苞谷棒子边罗着面，我跟在牛屁股后面围着磨子转着，家志满嘴的苞谷粒还在问家豪：“大哥，新姐漂亮吗？”家豪笑着不语，我们都能看出来他的幸福。“你才是饭桶，大哥的媳妇漂亮的太太哩，你看把咱妈喜的冲着猪都笑出声。”我比家志有眼福，我见了紫霞心里也很兴奋。家志气愤地骂我：“瓜女子，大饭桶，毛抖擞地像鸡窝。妈，叫你饭桶不要在我新姐面前晃悠，太影响咱家的形象哩。城里的新姐可不比乡下的新姐，城里的新姐爱干净，你看你瓜女子脏的那样子，鼻流涎水地让人看了都想吐三涝池，城里新姐一看她的脏样子不吃饭就饱哩，别叫你饭桶就将我大哥的事给搅黄了。”这是死家志给我的肯定，气得我直瞪他。母亲被家志的话楞在那儿了，没想到这个烂裤裆的娃娃分析问题跟大人一样，是呀！城里的女子和乡里的女子不一样，就咱这家肯定留不住城里的凤凰，唉！母亲叹了一口气问家豪：“豪，紫霞是个好女子，可是咱这家世只怕委屈了人家女子，也不知道人家女子心里咋想的哩，唉！都是我和你大大没本事哩，给我娃也拿不出来啥。”家豪将家志的裤裆缝好，站起来走到母亲的身后，将比自己矮半截的母亲搂在怀里：“妈，你别熬煎，我们弟兄都会找到媳妇哩，一个也不会打光棍哩，你看家志这么小都会分析问题，这就证明你的娃子们智商都不弱，有高智商就是财富，一切都会好的哩，一切都会更好的哩。再说紫霞不是那种嫌穷爱福的人，要是她觉得咱家穷，她就不会来了，既然她来哩，就不会嫌弃咱哩。”母亲知道家豪是在安慰她，母她亲将头靠在家豪的怀里：“瓜娃子，紫霞不来也就不知道咱家的穷，可是她来哩。心里啥都明白哩，她还能不嫌弃吗？”母亲的眼里已经充满泪水，泪汪汪地看着猪圈里的六头猪，政策好了让人搞副业了，家里就多养了几头猪，这个家全靠这几头猪了，可是猪成长的过程需要的时间长，远水解不了近渴呀！唉！家豪被母亲问得心里也没有谱，但他还是极力地安慰母亲：“妈，紫霞不会的哩，我相信她不是那种人。”家志“啊”了一声，夹紧了腿。我们也被他的叫声吓坏了：“要死呀，魂都被你这个愣娃吓没哩。”我骂起家志来，家妮也站起来，紧张的不知道说啥。我这才看见紫霞泪流满面地站在那儿，家豪赶紧走过去，母亲也走过去，我们也走过去，只有家志惊慌地逃回家里找裤子。母亲不知所措地看着紫霞：“好女子，姨知道我家里的光景委屈了你。”家豪低下头，紫霞擦着眼泪：“姨，不委屈，我只是感动家豪为家志缝裤子，真的，我知道咱家离好日子不远，一定会好的，家豪咱们上山叫家轩和家壮回家吃饭，是不是他俩不敢回家呀。”细心的紫霞已经想到家轩他们没回家吃饭的原因。
　　家轩和家壮已经将一大片苞谷搬完，也没见家里人叫他们，不知道情况他们也不敢回家，就在地里边干活边等，等到快中午也没见来人，家轩已经饿的顶不住，不听家壮的劝，背着苞谷往回走，家壮看见拦不住家轩，也只好背着苞谷跟在家轩后面回家。他们刚走到庙岭子，家豪和紫霞就走上来了，家豪已经逼着紫霞交待她和母亲是怎样认识的，紫霞被逼得没有办法就将母亲在血站卖血的事告诉家豪，家豪的心都碎了：母亲去卖血，母亲去卖血，为了给家轩看病，母亲不顾自己的安危，背着家人去血站卖血，就母亲那样的身体，给母亲补血都来不及，母亲虚弱的都经不起风吹，可是母亲却去卖血，自己还是儿子吗？不能为父母解决问题，不能为父母排忧解难，不能改变这个家里的情况，自己真不是人，自己一直努力地想让家里的光景过好，没想到生活将母亲逼得去卖血……家里再怎么穷也不能让母亲去卖血啊。要卖血也应该是自己去卖呀！怎么能让母亲去呀……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苦苦挣扎却挣扎不出苦难和贫穷……家豪瘫痪地坐在地上哭泣着。
　　家轩和家壮正好也听见了紫霞的话，家轩一下子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他撕心裂肺地：“啊……”背着一背篓苞谷发疯地向家里跑。吓得家豪和家壮也向回跑，都害怕家轩又犯病，家里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家轩跑到院子里喊了一声：“妈……”就跪在院子里哭起了。父亲从地瓜叔那儿借钱五十块钱，刚回来，正和母亲商量咋样招待紫霞，再把云彩也叫回来，到时给紫霞二十快钱是见面礼钱，也给云彩二十块钱，这两年也没有给云彩置办过一件衣服，云彩没啥。可是村里已经有人说三道四没给云彩的父母说好话。母亲没有意见，只是心疼地看了一眼低头洗锅的家妮。家妮不高兴地将洗好的碗放在案板上。父亲知道最委屈的是家妮，女子大了都爱美，村里的女子娃没有一个比家妮长得心疼，但个个都比家妮穿的好，每次父母看见家妮和她们走到一起，心里都难受，家妮有情绪也很正常，每天为了这个家早出晚归，给猪寻草，洗衣做饭，里里外外是一把好帮手。可是几年到头也没给家妮置办一件衣服。唉！父亲很内疚地摸了摸家妮的头，突然被家轩的一声大叫，吓得向外跑。母亲也踉跄地跑了出来，家妮也跟着出来，大家都不知道出了啥事。
　　家轩低着头跪在院里，苞谷已经从头上倒了一地，父亲快步地走到家轩的跟前，把背篓从他的身上取了下了。母亲跑过去抱住家轩：“轩，我娃别怕，妈在哩，我娃咋哩？我娃别多想。”家轩看着母亲，愣愣地看着母亲：“妈，都是我不好，妈，为了我，你去卖血，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让我妈去卖血，我是畜牲，我不是人……妈……”家轩已经气得说不出来了。母亲摸着他的胸膛：“轩，我娃别多想，我娃不能生气的哩，我娃刚好，我娃不想那些事，妈去给我娃把云彩叫回来，你大大说后半年就给我娃把云彩娶回家。”家轩已经有犯病的先兆了，他瞪着眼睛，木呆呆地看母亲：“妈！妈！我不要云彩，我不要得病，我不要妈去卖血，妈，妈，我只要你，我不要我妈去卖血，我只要我妈，我会好好的……”家轩已经哭的脸色苍白了，嘴吐白沫，眼珠子向上翻。吓得父亲和家豪将他扶起来，他的情绪还没有稳定，不能强行他的行为，只能哄他，一家人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进屋，让他躺在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