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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寒假惊魂 第二十一章 绿化风波

作品名称:错位      作者:楚水      发布时间:2015-02-09 09:20:01      字数:6155

  第二十章寒假惊魂
  转眼到了七二年底,学校开始放假了。今年是唐伟仪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年,还剩一学期本科就毕业了,想到这些,心里自是欢喜,可是一想到家里的事儿,他又心烦意乱,举止不定。当他跨进这所知名医学院校的大门时,心头曾经莫明地升起一股自豪感:红色家庭、干部子女、当代大学生……作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年,这是多么荣耀的光环!他也时时追问自己,倘若凭借这点资本不去刻苦学习、掌握知识,将来怎么去为人民服务?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个贫苦家庭出身的孩子,父亲就是因为贫困,从小参加革命才有了今天,这个根本千万不能忘记!而今有条件进入大学读书,就必须树立远大理想,争取做一个华佗式的当代名医,为人民解除病痛,千万不能躺在父辈的庇荫下沾沾自喜。他还知道,在众多同学当中,无论外貌亦或才能,自己都不是最优秀的,人贵有自知之明,正是因为有一个远大理想,有一股执著求知的心境和诚实的品格,才赢得了何孟莹的芳心。一想起何孟莹,他的心里便漾起一丝甜甜的笑意,那些美好的情景便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眼前显现,可是万万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个李秀兰。平心而论,和李秀兰同桌六年,她脾气很好,人也秀气,可是和孟莹相比,在气质上就有了区别。一位名人曾经说过:“一个杰出的人,光有一个合乎逻辑的头脑是不够的,还要有一种强烈的气质。”正是这个原因,所以这几年自己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从来没有越过这个界限,只有孟莹才是和自己比翼双飞的终身伴侣,父亲突然提出要自己接受李秀兰,这在思想上、情感上都让人无法接受,特别是社会上传说的那些事儿……思来想去,老天呀,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上次在家偏偏又和宋叔叔击掌鸣誓,这,这……这让我怎么办呢?他的眼前仿佛一团迷雾,看不清方向,迈不开脚步,有生以来还没有一件事情像现在这样让他难以决择,只好在心里自我安慰:好在还有一学期时间,菩萨保佑,但愿在这段时间里能够出现奇迹。于是跟家里通了电话,知道母亲在爸爸那儿,便乘车直奔溪桥镇。一路颠簸劳顿,下午4点钟,车抵终点站,唐伟仪拎着行李,穿过纯阳路,拐过十字街,沿着钟离路向北,匆匆来到溪桥区公所,跨进月洞门,咦,办公室高高的玻璃门虚掩着,偌大个庭院空无一人。怎么这般冷清?跟以往繁忙的景象迥然不同啊!他心头纳闷,探身看了看,转身径直朝父亲的办公室兼宿舍跑去。拐过照壁,只见走廊上,爸爸一脸倦容蜷缩在藤椅上,连忙跨步上前喊了声:“爸爸!”唐文林微微睁开眼,见是儿子伟仪,轻轻地说:“回来啦!”“嗯,放寒假了。”“哦……”屋内,灯花听到声音,蹒跚着跨出房门,见是儿子,说道:“伟仪回啦!”伟仪跑过去挽着母亲的胳膊说:“妈,学校放寒假,我回来了。”灯花点点头,禁不住潸然泪下。伟仪一见,又惊慌又诧异:“妈,怎么啦?”灯花拉着儿子的手进了房间,伟仪跟着进门,见妹妹躺在床上,一脸病容,消瘦得几乎认不识了。他急步跑到床边问道:“妹妹,什么病呀?怎么瘦得这模样啊!”春燕见了哥哥,止不住泪水刷刷往下流。伟仪更加慌了神,坐在床边,灯花也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五一十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伟仪瞪着眼晴,听到最后如五雷轰顶,心头似滚滚江水波涛汹涌:难怪区公所里这么冷清,这些人心思为什么这么险恶?我不相信爸爸是516分子!可吴惠、杜兴烨更不应该趁这时候落井下石呀!父亲当初看错了人,把吴惠那女人的花言巧语当成真话,才演出了一场联姻的闹剧,心甘情愿地帮助他们家办事,到头来那女人却翻脸不认人。纵观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大错特错,错就错在人心莫测,爸爸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从头到尾都在被人利用!更可恨的是杜兴烨啊杜兴烨,我们同窗数载,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在这时候夺人所爱!这哪有一点儿同学的情谊,分明是趁人之危呀!想到这儿,他的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炽烈地燃烧,而且越烧越旺,已经快要崩开胸膛!他用右手揪了揪衣襟,恨不能揪出胸中的这团烈火把这世界烧个干净!他无法再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坐下去了,他不顾一切呼啸着冲出房间,冲出了区公所。
  夜幕渐渐降临,石板街氤氲在昏暗的夜色之中,街道两边的店铺里亮着的灯仿拂一丛丛鬼火在向他狰狞地微笑。他跌跌撞撞来到路边的一家小吃店,闷闷地坐在旯旮的桌边,跟服务员要来一盘牛肉,一盘花生米,一瓶啤酒,一个人自斟自饮,一瓶酒很快被他喝光了,又跟服务员要来一瓶,就这样接二连三,转眼喝下了五瓶,服务员见他说话已经含混不清,劝他不要再喝,可他还是吼着一个劲地要酒。正在这时候,憔悴的灯花一路慌慌张张地找来,看到儿子醉成这样,心疼地说:“小伙,你不能再喝了。”伟仪睁开醉眼,见是妈妈,索性伏到妈妈的臂上痛哭流涕:“妈,我好心痛噢……”说着呜呜咽咽,抽抽泣泣……忽然扑通一下子跌倒在地。灯花无奈,只好央求两个服务员帮着把儿子架回区公所。唐文林见了,理解儿子的心情,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请来人把儿子送到了招待所。
  第二天一大早,唐伟仪还沉浸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之中,“嗵嗵嗵”,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吵醒,起床打开门,只见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妇女,手中托着住宿登记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唐伟仪。”“什么时候住进的?”“昨晚。”“有没有开票?”“没有。”“不开票怎么好住?”唐伟仪心里奇怪,区里的招待所,以前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问过呀!她是什么人?怎么不认识的呢?只好说:“我是唐书记的儿子,不只是住一晚,最后开票吧。”那女人听了,眉毛一横,吼道:“我不管你什么糖书记、盐书记,要住宿就得登记缴钱,先缴20元押金!”面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唐伟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并没有想扛牌子不缴钱呀,怎么能这样说呢?可人家的话句句在理,让你不好发作,只好忍气吞声地说:“待我穿好衣服,洗漱后再去缴款可好?”“快一点,我等着!”女人转身走了,留下一句硬梆梆的话。唐伟仪脸气得铁青,关上门坐进被窝,联想起昨晚的事儿,他索性披好衣服,默默地靠在床上静下心来思量:爸爸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相信父亲绝不会与林彪反革命集团有什么牵连,可现在组织尚未结论,仍然在职,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竟如此明显,这让他大吃一惊,从他记事起,爸爸就一直被人尊敬,被人拥戴,自己看到的都是鲜花与笑脸,关心和热情,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冷漠,这般凄凉!这个女人的话,仿佛在他心灵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让他第一次品尝到了人世间的酸楚和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滋味!正是由于父亲蒙冤受屈,妹妹的婚姻才被解除,而自己心仪的女人也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抛弃了誓言,投入他人的怀抱,给自己的情感造成极大的伤害,想起过去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转眼已成空谈,可谓是伤心欲绝,不禁双目含泪,吟出一首《江城子》:
  三秋细雨五更风,
  星眨眼,月朦胧,
  彻夜无眠,心思千万重,
  却见红颜潺潺水,
  情丝断,水向东。
  
  百年之约谁与共?
  人已走,爱成空,
  千般相思,泪眼湿濛濛,
  纵使相逢应不识,
  心绞痛,眸已红!
  这一切,无疑在他年轻的、尚未成熟的心灵深处留下了深深的伤痕。他一次又一次地呼唤自己,唐伟仪呀唐伟仪,你该面对现实,你该醒悟了,空想是不能代替现实的,眼前的政治风暴,残酷的世态炎凉,现实的情感破灭……你该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了!此时,他痛定思痛,心里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似乎真的深入了一层,原先对父亲的怨恨,对何孟莹的渴望,对李秀兰的厌嫌,倾刻间统统化为乌有,如烟如雾,飘飘渺渺,模糊得让人看不见、摸不着,心头仿佛被一场秋雨淋透了,淋得一片澄清,一片空明。
  晚上,父亲拖着虚弱的身体早早上床休息了,临睡前,他把儿子叫到床前说:“区里的事你都听说了,家里的事你也看到了,尤其是早上的经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你也该体会到了,相信县委对我会有个说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一点我有足够的自信,关键是我们这个家怎么办?该往哪个方向走?你是家里的长子,大学快毕业了,应该负起一定的家庭责任。昨天晚上你喝得烂醉如泥,我没怪你,但这不像我们家孩子的作为,面对艰难,面对风险,唐家的孩子应该坦然面对,你这个样子只能说明你还没有成熟!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秀兰现在县新华书店工作,这件事你看怎么办?”沉默良久,唐伟仪轻轻地说:“爸爸的教诲,儿子记在心里。我知道我应该负起家庭的责任,还有一学期本科毕业了,毕业后就得就业,其他事情根据和叔叔约定的协议,听凭父亲安排吧!”“那好,这我就放心了!”
  
  
  第二十一章绿化风波
  
  这几年溪桥镇上的风云变幻,被一个人默默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并且反复思量,判断是非,进而在心灵深处引起巨大的震撼。这个人我们不应该忘记,他就是溪桥公社社长屈进武。自从在浮夸风中被县委处分之后,屈进武调任溪桥公社副社长。
  那几年,他痛恨唐文林,倘若不是你,我不会落此下场,因此他埋头工作,吃苦耐劳,在分管一个片的几个大队中,赢得了很好的口碑。几年之后,当东堡公社的团委书记秦柏明升任溪桥公社党委书记后,他吸取以往的教训,谦虚谨慎,全心全意配合秦书记的工作,从不摆老资格。秦书记觉得这个人虽然资历较老,但工作踏实肯干,为人谦和,只是有时过于认真,不善圆通,而自己年纪较轻,有些事正需要他这种认真的劲儿,因此工作配合得较好。两年之后,趁公社换届选举的机会,秦书记建议提拔屈进武担任社长。县委组织部在广泛征求意见的基础上认为,一个人犯了错误并不可怕,只要改正仍然是好同志。于是同意公社的意见。从此屈进武担任溪桥公社党委副书记、社长,工作更加认真负责。
  不久,县委决定成立溪桥区委、区政府,意想不到的是,唐文林调任溪桥区委书记,又成了屈进武的顶头上司。他在心里嘀咕,怎么又遇到这个克星!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唐文林并没有对他有任何为难的迹象,相反,在几次全区农业生产现场会上,还点名表扬了他,表扬溪桥公社农业生产抓得扎实,成效显著……表扬归表扬,工作上屈进武仍然一如既往,认真踏实,尤其是农业生产,一年四季,什么节气干什么活,一天不能落,一旦误了农时,来年的收成就会给颜色你看,这是丝毫马虎不得的。后来,没想到半路上冒出个孙木匠,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自己心里也想泄个愤,于是让庞光明帮着写了个控告信,可这事儿不知因何不了了之,他躺在床上反复思量,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他又想起了当年庞光明虚报产量的事儿,虽然自己受了牵连,但平心而论,这件事其实不能怪唐文林,硬是那个庞光明拍着胸脯说谎话,说假话,而且当时县委书记、组织部长都在场呀,你怪人家唐文林,不合情理。这么一想,心里的怨气也就消了一大半。就在他内心反复自省的时候,和公社书记秦柏明之间却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
  那是1972年春天,县革委会根据省里关于森林绿化覆盖面积的比例,追加各公社植树造林任务,要求溪桥公社抢在县政府验收之前再完成120万株树苗的栽插任务。现场会上,秦书记不假思索当着县革委主任的面拍了胸脯,保证完成任务。回来之后立即要办公室发通知,连晚召开各大队负责人会议,分解县交绿化任务,随后和社长屈进武商量如何把120万株树苗的栽插任务分解到各大队。屈进武埋头细细算了一笔账:全公社男女劳力满打满算,总共只有3000多人,每栽一棵树,首先要挖洞,然后施肥,最后培土、浇水,前后按10分钟计算,每人每小时只能栽6棵树,一天10小时,只有60棵,吃喝拉撒的时间还在外,即使每人每天按100棵计算,全公社3000劳动力齐上阵,一天也只能完成30万株,而距离县里验收的时间只有两天,也就是说,全公社男女劳力两天不吃不喝,只能完成60万株栽插任务,另一半任务无论如何是无法完成的。他将这笔账说给秦书记听,秦柏明拍拍屈进武的肩膀说:“伙计,县革委主任交了任务,你能说不完成?”“明摆着这个任务是无法完成的呀!”“没有办法也要想办法,不然要我们这些共产党干部干么?”“共产党干部也是人,不是神,客观条件不允许呀!”“我说老屈,你怎么又犯起了屈毛病?”“这不是我犯毛病,要实事求是嘛!”“动脑筋想办法,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我不信活人还能被尿憋死!”“这个任务无法完成,我们应当面对现实,否则将会给工作带来很大的损失!”太阳渐渐下山了,各大队支部书记、大队长已陆续走进了会议室,秦书记见屈进武仍不下山,心里动了真气,“叭!”猛地一拍桌子说:“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这事就这么办!”屈进武还真的犯起了屈,他见书记拍了桌子,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心里嘀咕,你才出来几天?胎毛还未干呢,就耍少起了威风!马上顶了上去:“既然你说了算,那你就去分解任务!”说罢一扭头离开了秦书记的办公室。隔壁的组织科长听书记、社长话不投机,连忙过来说:“秦书记,这任务交给我,百万树苗算什么,只要有决心,天大的困难也能克服!”
  第二天,组织科长发动各学校1000多名师生停课两天,又要求所有机关部门、商店人员一起参加突击绿化,县里验收结果:溪桥公社两天突击完成栽插任务80万株,损失树苗40万株,折合人民币近20万元,被县革委主任点名批评。那段时间,天总是阴沉沉的,不见一丝阳光。秦柏明整天不说一句话,直到半个月后才渐渐有了生气。
  绿化风波在书记社长之间形成了一道分水岭,从此,屈进武被晾在一边,公社里的大事小事一律不让他参加,他成了闲人,无聊时只好在家养花、育草、养金鱼,提前过起了“退休”生活,这也让他时间静下心来分析、评判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
  开始清理阶级队伍时,庞光明喜滋滋地跑来告诉他:唐文林让他负责这项工作,言谈中透露出要借这次机会设法整倒唐文林以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屈进武心头一惊,像这样,庞光明是要犯错误的,但又不好明说,只是告戒庞光明:不可诽谤,不可栽赃,要实事求是,倘若拿到唐文林与林彪反党集团往来的证据,那自然是唐文林的责任,如若没有真凭实据,切不可冤枉好人。庞光明不以为然,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一次得借助清队运动设法把唐文林拉下马……说着说着,嬉笑着扬长而去。屈进武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摇摇头叹了口气:哎,似这样处心积虑何时得了哦!
  不久前,他又听说邮政局长吴惠的儿子与唐家解除婚约的事,溪桥镇上街谈巷议说出了一条声,都说吴惠的手段狠毒,心如蛇蝎,达到目的就一脚踢开唐文林,气得唐文林口吐鲜血,昏倒在地……这件事倒底谁是谁非,现在尚不清楚,但有一个事实就是吴惠的儿子入党、工作、当干部,倘若不是唐文林恐怕没这么顺利!这么说,唐文林有没有以权谋私、营私舞弊?细细推敲,倒也说不上,因为区委书记帮助下属子女就业是他的责任,只不过这当中多了一层关系罢了。
  他也试着把唐文林和现在的这位公社书记做了一番比较,两天之内保证完成120万株树苗的栽插任务,这件事与当年的放卫星何其相似呀!而那时候自己和庞光明都受到了处分,可今天又有谁来处分这位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年轻书记呢?想到这儿,他的心灵深处仿佛受到了沉重的撞击,他清醒地感到,在唐文林身上少了一份浮躁,多了一份大度,这在现今的领导干部中是多么地难能可贵呀!至于自己怎么办?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他也曾借去县城办事的机会向组织部门反映过自己的情况,领导同志告诉他,让他耐心等待,时机成熟时会考虑他的问题的,他只好安心地在家静养,等待,他相信,组织上是不会忘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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