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莲花开》（十）古籁分校

十一古籁分校


古籁分校就设在古籁村中，和主校就隔一个大山。如果你要去古籁分校从大山坳走就很近。如果你要走大路就要绕过大山就很远。古籁村的孩子们要来主校上课，走大路来回要走两个钟头。一、二年级这么小的学生怎么能走这么远的路呢？所以，要来主校上课就是很难的了。为了保证学生的学习和身体健康，村委会和学校商量要在古籁村设立一个分校。这里学生不多，一到三年级的学生不过是三十来个。四年级学生年龄大一点，可以到主校去上课。
是要设立分校，可是派谁去上课呢？这就是一个难题了。三十来个学生，只能派一个老师。一个老师是辛苦一点，不过没有办法，教师名额有限。总不能派够两个老师去吧，派了两个老师去主校也不用上课了呀。校长说，先派一个去试试看，以后再说。分校是复式班，一个老师更辛苦了，更难上加难了。而且从主校到分校要经过山麓，人少地荒，路远怕不安全，肯定是派男老师去才放心。但男老师谁又最合适呢？看来还是侯老师比较合适。他有几年的教龄，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又有独力的工作能力。他肯定能胜任。校长问大家侯老师去合适吗？大家说是合适。校长问侯老师，你看，你能不能去。侯老师想了一下，想不出有谁比他更合适的了。他说，好吧，我去吧。
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侯老师返回主校对校长说：“校长，我的音乐课总上不好，每到音乐课我就不知道如何去上，我知道我不会唱歌，也教不好学生。”
校长说：“有谁天生就会的呢？不会就慢慢学，多看书，古人说，书中有先生。边学边教呀。”
“校长，你说让石莲去分校上音乐课可以吗？”侯老师说。
“不可以，这样跑来跑去会影响教学的。也会影响老师的身体健康。你还是安心慢慢地上吧。有空回来跟江老师他们学学唱歌。”
又过了一段时间，侯老师对石莲说：“石莲，妳去分校帮我上音乐课吧，好吗？我实在吃不消了。”
石莲难为情地说：“不行，这是学校决定的。况且我哪里顾得那么多呀，我也有我的课呀。就算我愿意去帮你，还得校长同意。你想想，如果我去分校上音乐课，我的课就要调整。这样会影响教学的，校长不会同意的。”
侯老师说：“只要妳愿意去，我看，校长也会考虑的。”
校长经过再三考虑又再三征求石莲的意见，最后说：“既然石莲愿意去，那就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侯老师还要学习音乐，以后你还上音乐，不能因为两节音乐课影响全校的教学。还有石莲去分校上音乐课，她在主校的课由我或者江老师上。”
就这样，每到分校有音乐课，石莲就去分校。石莲来到分校，看到分校的学生都很听话。因为村里刚开设分校，人们觉得新鲜，都跑来看上课。特别是上音乐课，大家都来学唱歌。尤其是石莲来了以后，村里的姑娘嫂子们，更想来学唱歌了。后来久了，石莲跟村里的姑娘嫂子们也熟了。
有几天，侯老师因身体不舒服请了假，石莲只好去分校上了几天课。复杂的复式班教学使石莲无从下手。加上早出晚归，石莲真的够累了。她真的后悔当初不该答应侯老师来上音乐课。害得现在想走都走不了，想逃都逃不掉。
石莲对侯老师说：“以后你自己上音乐课吧，我不想来了。免得我们两个都要来回地跑。”
侯老师说：“怎么能呢？这是学校决定的。妳这样想我是不赞成的。”
石莲说：“不然你返主校吧，分校的课全部由我上。我不想我们两个这样跑来跑去，大家都辛苦，没意思。”
石莲对校长说：“校长，你把侯老师调回主校吧，分校的课我来上，免得我们两个来回地跑。我不想为了两节音乐课搞得这么复杂。”
校长说：“去分校太辛苦了，妳能行吗？妳是个女老师，一大早就要走路。而且去分校要经过山麓，行人少，又有野兽，我担心妳的安全。我们要负责的。”
石莲说：“我不怕，你让我试试看。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就这样吧校长，干不了我再跟你说。不过呢！校长你放心，我会干好的。”
石莲的父母亲也不赞成石莲去分校上课的。母亲说：“石莲，干脆妳不去教书了。妳回来去茶业队采茶还好一点。起马不用担心妳的安全。”可是父母亲是知道石莲的个性的，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她就要做到低。既然她一定要去，只能由着她了。母亲想，只要她高兴就好。
石莲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煮饭，吃完了天还没亮，她拿好上课用的东西就去分校。每次母亲总在门口看着女儿出门不放心地说：“石莲，早上雾水大，妳带上草帽吧。天没太亮，路上人少，妳一定要小心呀！”母亲总像石莲以前去读书的时候一样。石莲回头拿了草帽，“爸，妈，你们放心，我会小心的。”她走到村边时，天空的东边刚刚发白，加上朦朦的细雨，她伸出手掌看不清五指。她把草帽戴得紧紧，把教学用的东西抱得实实。走在田间小道上，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听到一两声蜻蛙的叫声和刚刚睡醒的婴儿的哭声，或者是偶然听到远处传来的吆喝耕牛的吆喝声。走到山麓时，静得更加可怕。她提心吊胆地走着，突然间一只鹧鸪“呼”的一声飞出来，吓得她不敢再往前走。她停下脚步低着头，缩着腰，心头“卟卟”地跳。石莲好不容易地走出了山麓。远处，她隐隐约约看见前面走来两个人，一个扛着犁赶着牛的男人，一个担着秧盆的女人。这种像幻梦一样的幻影真使石莲害怕。她又一次不敢往前走。停了一下，那两人已走到她的跟前。她睁开眼睛一看，看见是古籁村的六哥和六嫂。她的心才镇定下来。她呼了一口气。“六哥、六嫂，你们这么早呀！”
“石莲，妳今天来这么早的？今天上音乐课这么早吗？哎哟！音乐课上这么早我就不得去学唱歌了。”六嫂说。
“不是不是，音乐课下午才上。我告诉妳，以后我全天都在分校上课。学生要上早读，所以我要来早一点。”石莲说。
自从去了古籁分校上课，石莲总是怕自己迟到，她经常半夜醒起来，急急忙忙赶到厨房煮饭，等她反应过来仔细看钟，呀？刚两点？三点？她只好躺在床上想多睡一下，但是等她躺下来又怎么也睡不着。父亲年纪大睡不多，他对石莲说：“妳安心睡觉我来煮饭。我煮好饭叫妳起来。”父亲总是天未亮，定光星还挂在半空中时就起来煮饭。他弄了小半碗黑甘榄角加几片猪肉放在饭面蒸。好了，就小声地叫石莲起来。其实父亲想叫石莲快点起来，怕她赶不及，见她太辛苦又想让她多睡一下。石莲听到父亲的叫声赶快起床，快速洗漱，吃完了马上赶路。
古籁分校是两间用泥砖砌成的两间平房，一间大一间小。原来是村里的禾堂屋。因为要办分校，村里就腾出这两间禾堂屋做分校了。大屋子的左边坐的是一年级学生，右边坐的是三年级的学生。二年级只有几个学生，石莲就安排他们在小屋的一头，另一头放一张桌子就算是老师的办公桌。石莲每天都在这办公桌上批改作业。分校的旁边有个大球场，以前是村里的人用来晒稻谷或者给人们打篮球用的。古籁村的年青人特别爱打篮球。他们几乎每天都有人在球场上打球。有时候高兴起来就不分男女老少混合着打。他们认为玩得高兴就可以，跟老人或者小孩玩特别开心，特别随意。有时可以让你随心所欲，有时可以让你捧腹大笑。一阵大笑以后，一天的烦恼一下子被冲洗干净，整个人的身心都特别轻松愉快。
石莲来到分校时已经有几个学生在门口等候了。“老师好！”孩子们叫。石莲听到孩子们亲热的叫声感动得不得了。她心里一阵热乎乎的。
石莲想，一个人上三个年级的复式课是很难的。只有要相信学生，培养学生骨干，让他们自己管自己。比如说，要培养学生的“小老师”。让这些“小老师”代替老师发作业本，收作业本；带领其他学生读书、写字、做作业；维持课堂纪律。做到上课时各班做各班的时，不说话，不吵闹，不影响其他班上课。除了上语文、算术课以外，各班的体育课和音乐课都同时进行。让孩子们在这个时候可以互相交流。培养他们的集体观念，让他们懂得虽然不同一个班级，但同属于一个集体，在一起要互相帮助，互相关心，团结友爱。
每当石莲上二年级的课，她就布置一年读书、画画，三年级就抄书、写字。石莲先交代好“小老师”如何如何做，她就去上二年级的课。有了“小老师”，学生学会了自己管自己，石莲就放心得多了，也不用在几个班来回地跑这么多了。这样反反复复地上课，日子久了，孩子们也习惯了。他们把“小老师”当作自己的老师看待，像听老师的话一样听“小老师”的话。他们能自觉遵守纪律，不影响别的班级上课。在这样的情况下，画圈圈的，横七竖八的乱画的孩子也少了。可能他们认为老师太忙，他们的撒娇、依赖的机会也少了。只能自己用心学习，用心写字。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中午放学了，孩子们都回家了。此时，只有石莲一个人在办公桌上埋头工作，她批改学生的作业。要批改当天的作业，只能在中午和下午放学后的时间，其他就没有时间了。因为作业本太重了，下午放学回家时不能带，只有在中午和下午放学以后批改。晚上还要去主校备课。所以，石莲一天从早到晚都是忙，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间。好在当时年轻，这样的工作她还力所能及，能应付得了。不过也有累的时候，累了，她就趴在办公桌上睡一下。累也好不累也好，反正每个星期都要到学生家里家访一两次。其实，那些家长也经常来分校，经常来跟石莲学唱歌、聊天。他们之间无话不说。关于学生的思想、学习他们都聊得很透彻。
一天中午，一个女孩来到学校见石莲没吃饭，就问“老师，妳怎么不回家吃饭呢？妳家在哪里？很远吗？”
石莲说：“我早上吃过了，现在不饿。快，快来这里坐。我告诉妳，我家住在主校附近。主校妳懂吗？以后妳读四年级就要去主校读了。”
第二天中午，石莲正在批改作业，她有点困，就趴在办公桌上睡。“老师，老师，妳吃点东西吧。”那个女孩捧着一碗饭站在她旁边轻轻地喊。
石莲醒起来看见女孩就说：“我不饿，妳拿回去吧。”女孩捧着碗和老师推来推去。最后女孩把饭捧了回去。“妈妈，老师不肯吃。”女孩委屈地说。“真没用！”女孩的母亲埋怨自己的女儿。“石莲，妳不能饿坏身子，饿坏了身子谁来教我们的孩子呀？妳要是饿坏了身子我们还被村委会批评呢。”女孩的母亲——村妇女主任说。石莲听妇女主任这么一说，只好把饭吃了。妇女主任才高兴地笑了。石莲也不好意思地也笑了。
石莲非常感动。她想，在这里做老师实在太幸福了。有群众的爱戴，有家长的关心，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我都能克服。
第二天早上，石莲在家吃了饭，把剩下的饭菜倒在口盅里带到分校。孩子们来到学校，石莲特意拿出口盅给孩子们看，并说：“你们看，老师拿有饭菜来，中午有谁想在这里跟老师一起吃饭的呢？”她拿出饭菜给孩子们看，无非就是想让孩子们知道，老师中午有东西吃，不用他们担心。
过了几天，妇女主任来到分校对石莲说：“石莲，见妳跑来跑去太辛苦了，干脆妳搬来我们这里住吧。反正我家有几间空房。妳在这里住的话我女儿会来陪妳的。女孩子见她妈妈叫她来陪老师，她高兴得跳起来。为了不影响教学，也为了减少自己的辛苦，她决定搬来这里住。她征求父母亲的意见，父母亲都认为住在妇女主任家没什么不放心的，于是父母亲是同意了。石莲又征求学校的意见。校长说：“正好现在农村要加强扫盲工作，我们学校要到各村去办夜校。我看，如果妳在古籁村住，妳就负责古籁村的夜校。石莲，妳看好不好？”“好呀。”石莲爽快地答应了校长。
石莲准备好东西。父母亲又免不了要叮嘱一番，什么柴米油盐不够呀就回来拿，什么天气变化啦就要加减衣服，什么出出入入呀都要注意安全。总之，母亲是不想女儿离开自己到别处住的。“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前去读中学这么远妳都放心，现在去古籁村这么近，而且又是住在妇女主任家，妳更应该放心呀！我每个星期都可以回来。不是像以前去读书一样？我又不是出嫁。”石莲说。
妇女主任带着两个妇女收拾房间，帮石莲搭好床。另外一间留石莲做厨房。女孩子们都爱凑热闹，每个晚上都会有几个女孩来陪老师，有时人多了也横七竖八地挤做一床。有时候是几个小女孩，有时候是一两个女青年。来陪石莲的人总不间断。所以，石莲一点不觉得孤单、寂寞。
夜校开学了。校长和江老师都来了。校长说：“我们过去不得读书，尤其是妇女，重男轻女的思想更使她们不得进校门去读书。现在我们有了夜校，可以白天下地晚上读书，两不误。大家说愿意来夜校吗？我希望大家积极参加，通过扫盲使得以前不识字变为识字。成为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夜校里，来的大多是中青年妇女。因为在农村，许多女性不得进学校读书。甚至早早地嫁人成为家庭妇女了。现在有了夜校，妇女有了读书的机会，可以弥补以前不得读书的损失。妇女们当然十分拥跃。那些男人们对妇女参加夜校学习，也有了新的认识和足够的重视。他们愿意分担家务，让自己的妻子放下繁重的家务来夜校学习。他们说，自己的老婆有文化有知识自己的脸上也有光彩。来上夜校的很多男的，甚至有老的，小的。有的是来看新鲜的，凑热闹的；有的是来陪夫人读书的。就是想显示一下，你看我也不落后不保守。我这样的男人还不错吧。
妇女们的水平不一，夜校老师不多，不能分班只能集中在一起学习。大家在一起也有好处，可以互相学习，互相帮助，懂的可以教不懂的。为了帮助自己的老师，石莲的学生也来当小老师。那些男人们也来了。有的教自己妻子读书，有的亲自手把手地教自己的妻子写字，生怕自己的妻子落后过人。这个小山村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现在是人来人往，书声朗朗了。
石莲就是这样日日夜夜地忙忙碌碌。她在这个小山村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白天上复式班，中午、晚上还要自己煮饭还要批改作业，晚上要上夜校。工作实在太忙了。但她无怨无悔，毫无怨言。有一天她跟往常一样，天朦朦亮就从家里去古籁分校。走到山麓时，她想，我从山坳过去吧，这样快点。但她又想，不行，山坳太静，太可怕，还是走大路吧。哎呀！怕什么呢？这条路自己也走过好几次。不过以前都是白天走，现在天还是朦朦胧胧。当然有点怕。不！不怕！石莲自己给自己壮胆。为了赶时间，就是再怕，我闭住眼睛走也要走这条路。她正想迈步向前走，只见山坳上灰朦朦的一片，突然间一阵“沙沙”的响声吓她得一动不敢动，她定眼一看，是一条蛇，哇！是一条足够有手臂一样粗大的大蝻蛇。她吓得“呀”的一声回头就跑。回到了家足足病了一个星期。
为了这件事，校长后悔当初不该让石莲去古籁分校。石莲说：“校长，您别说了我不怪您，是我自己要去的。只怪我胆小。”
江老师说：“校长，要不就调石莲返回主校吧。”
校长也认为有必要调石莲返回主校。他说：“石莲，妳就返回主校吧。我们要对妳的安全和生活负责。”
可是石莲执意不肯。她说：“校长，算了吧，还是我去分校吧。我舍不得分校的孩子们，分校的孩子们也舍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