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五十七)
作品名称:桃红柳绿(上) 作者:张金丰 发布时间:2015-02-08 17:11:12 字数:3433
高明月问:”也学会不敲门了?啥事呀?”
郑泽容见周涛急匆匆的样子料定有事,听高明月问过之后才知道是法警来给苗清泉送传票,案由是起诉离婚。心想出了这种事周涛为什么先来找高局长而不是自己?想到他从北京回来后就变了点模样,不像以前每天都要抽时间到书记办公室来坐一会儿,局里发生的大事小情,不管是看见的听来的都讲,有什么想法也先对自己说,安排他什么事办完后也都有个交待。现在是请他都难总是躲,交办的事情总有一两件没下文,问起来只推说年底太忙。刚才一进门眼就直盯着高明月,到这会儿才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他忘了谁是局里的一把手。便沉下脸说:“乱了!乱了!什么怪事都出来了!一个个都在干些什么?(瞪着周涛)连法院都找来了!”因心里气不平又质问周涛:“法院传苗清泉,你胡乱撞到高局长这儿来干什么?传票是要交本人的,局长能代替吗?你最近相当不靠谱?像变了个人。”
周涛忙说:“苗清泉已经不在局里上班了,传票该邮到芝兰县去才对。”
郑泽容见他当面强辩,对自己竟是这种态度,“咚”地一拳砸在桌上训斥道:“糊涂!苗清泉不是就在这儿吗?难道你周涛敢和法院玩游戏?那好派你去对法警说,苗清泉本人现在虽然就在局里,但请寄到芝兰县去。”
周涛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郑泽容厉声问:“那是什么意思?传票是躲得了赖得掉的吗?周涛啊,你最近太不正常了。”
周涛解释道:“我不糊涂,郑书记?这是起诉离婚,我问什么时候立的案,他说大约上前天。我就说去找人赶紧跑来了,那人还在收发室等呢。”
高明月倒吸一口气,心想这事坏了,一个交了离婚报告,一个去法院起诉立婚。还调查啥呀,局里都知道有第三者,时间又不短了,肯定判离。就说:“哎呀!这事太突然,我看这样,苗清泉先回避,这传票我代表局里替你接了,再研究怎么办。”
郑泽容不同意,说:“我坚决反对局里这样做,局里代表不了他,因为苗清泉是芝兰县的代理副县长,即便组织出面调解也是芝兰县的事,应该电话通知他们。”
高明月也不同意郑泽容的意见,认为这样做不利于保住苗清泉的家庭,急切的说:“当中还有孩子。再说苗清泉新到一个地方开展工作很不容易,我们不能这样做。”
一时成了僵局。
前天苗清泉交离婚申请时高明月说:“关局里屁事,不收!”
“不是写给你,是写给县里的,请你把把关。”
“现在不是以前,结婚离婚不用打报告写申请,要么找民政,要么上法院。你还真想离?”
“我觉得还是事前向组织申请比较好,一是尊重组织,不让组织被动。二是习惯了,这样做事心里塌实。”
高明月看都没看就收起来了,指着苗清泉说:“你这个人的良心坏了,塌实不了。我警告你,别做后悔一辈子的事。怎么像条专喜欢吃热屎的狗?吃着这处闻那处。”
“我离了不会马上再结,请你放心。”
高明月愤怒了,问:“那么孩子呢?怎么不提?不要了?”推他滚出去。
这时苗清泉坐不住了说:“都别吵!传票我接,然后去见市长。”说完起身出了门。周涛急急忙忙跟出去。在过道里周涛说:“老苗你要冷静。”苗清泉说:“乱!冷静不了。”大步走到前面去了。
刘小川半下午才赶到市环卫局。
他去苗清泉家见门开着,探头一看,见朱德贵和苏桂琴正亲亲热热挤在一起看电视节目,正播放女子排球比赛,就笑道:“人来了,没找错吧?倒像到你俩的家了,也不注意群众映象。”
朱德贵猛地回头,一看果然是刘小川,便问:“跑来干啥?”
“来接苗副县长。”说完进了屋。
朱德贵白了他一眼又去看电视节目。
苏桂琴问:“还记得我姐夫是副县长啊?从北京回来都这么多天了不来接,今天怎么想起来了?回吧,不用接了。”
刘小川听了纳闷,不明白两人生的是什么气,就问:“怎么了?谁得罪你们了?”
朱德贵粗声粗气说:“要坐就坐,喝茶自己去泡,县长不在,啥时回来不知道。刘小川我问你?警察当得好好的干嘛又来当司机?说是王胖子安排的。他一个公安局的怎么管起这事来了?是你小子想抱大腿争取来的吧?”
刘小川说:“这样做当然有原因,可惜我不能告诉你。”
朱德贵笑道:“玩儿玄的是吧?告诉你,我在这儿坐着算走亲戚,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你来算个球啊?最多算出了趟小公差,差狗一个!”一脸的不屑。
刘小川碍着苏桂琴在场又在苗县长家里不好发作,忍了忍说:“朱德贵,我可没有招惹你,干嘛呀?”
苏桂琴问:“最近县里有议论我姐夫的吗?都造什么谣了?”
刘小川一愣答不上来。
朱德贵问:“有议论我姐夫和我姐闹离婚的吗?”
刘小川心想这人可真不要脸,还没娶就先粘糊上了。想起临来前马秘书长特别嘱咐:“去了看看苗副县长两口子是不是又干仗了,是就劝劝,不行你就先回来。”当时没多想,这会儿被他俩一问便警觉起来,但确实不知县里有啥传言,摇头说:“不知道啊。”
朱德贵虚起眼看了刘小川好一会儿才说:“这副缩头缩脑的模样肯定知道,不敢说?能理解能理解,一个车夫嘛,乱讲话就会滚蛋。不过在这儿说说可以,这里是县长的家没外人。”
刘小川又说:“真不知道。”
朱德贵听了嗤之以鼻:“不识抬举。”
苏桂琴激他说:“刘小川,有人想整苗副县长,你是想替这人保密吧?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刘小川莫名奇妙直摇头。
两人便不再理他,又去接着看电视。
市府。
代市长梁启明的办公室大而简洁,地上铺着红地毯,厚重的暗紫色窗帘紧闭着。苗清泉一开始就注意到还装有暖气片,这在南方城市绝无仅有,屋内热烘烘的。因昨夜未眠双眼干涩发酸,苗清泉努力地睁着听市长不紧不慢地说话。
苗清泉很奇怪,心想都这半天了,梁市长怎么只字不提他女儿梁艳梅?不知道她摔伤了?这不可能。又为什么不责问自己?把人叫来态度又这样和气?仿佛他夫人姚大姐没有被气得住医院,梁艳梅的姐姐也没有被送回来协助调查,一切都很正常?难道这种淡然就是一位老军人的经年历练吗?以致每临大事总有静气?亲人接二连三地出意外也能从容淡定?这不冷漠吗?他应该又着急又生气才对呀?就算大官们在人前善藏喜怒,不屑于在一个小县长面前表露,那也该谈工作呀?可他却尽扯些过往的军中旧事,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啊?想引出共鸣?苗清泉实在猜不透,揉了揉发困的眼睛,用双手搓脸还打个大哈欠,盯着茶几上的香烟发呆,终因不敢放肆忍住了没拿。
梁启明动情地回忆道:“还记得那里的江峡美景,真是令人难忘啊。江里有贵鱼、白甲、还有青波,尤其是江团,肉质细嫩鲜美稀少难求。我在臬山住了十几年也不曾吃到几回江团。”说完长叹了一声,眼神缥缈回忆无穷。
苗清泉不知道此时该不该随他那声叹息附和几句,或者也忆一忆自己在边关守卫的日子,以应其情,但毕竟生疏没有启口。他又去看茶几上的那盒香烟,随即又打了个大哈欠,嘴张得大大的面目狰狞。之后泪眼巴巴地边擦边自责,不敢看梁市长。
梁启明见了笑道:“困了就抽一支嘛,本来就是待客的。”指着示意他拿。然后突然问:“和梁艳梅现在没有工作之外的联系了吧?”听口气很知近情。苗清泉正要拿烟的手又缩回来了。
梁启明忙说:“抽,抽吧。怎么感觉和上次在芝兰县见面时不太一样了?那次你眼中有倔犟、有不在乎,还有那么点不顾道义不计后果敢作敢为的痞子气,敢于瞎担当的豪爽气。今天却是另一副谨小慎微畏畏缩缩的模样。告诉我,哪次才是真的你。”
这时电话铃响了,梁启明拿起电话,再次示意苗清泉可以抽烟。
苗清泉乘着梁启明接电话的功夫抓紧吸完了一支烟,端过杯子喝了进到这间屋里的第一口茶,精神好些了,皱眉想这回该说到正事了。
来的路上他考虑过,要强调感情是真的,保证今后除工作以外不再往来也是真的。这样一来心里似乎平静了许多,又好像还有点啥缠绕不去,是对妻儿的歉疚?是对梁艳梅的感情?想不清楚,于是他走进市长的办公室时方寸又乱了。
这时他紧张地等待梁启明接完电话,暗想要怎么样就由他去吧。
梁启明接完电话并没有接着继续追问,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小闹钟说:“是部里来的电话,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他们刚开完会,同意芝兰江治污上报国家重点工程,意料之中啊,这就是说,接下去列入重点的问题不大了,将来可以申请一点国家财政补贴了。要尽快定方案!鉴于省里市里的财力有限,治理的时间会较长。今天找你来,是想向你这位县长多了解些芝兰江的情况。我爱听做具体工作的同志的意见,县里的事要多听听你们的,说吧苗县长,工作有没有阻力呀?都在哪些个方面?”
事情突然变了,苗清泉一时转不过来,“啊啊啊”地支吾着如释重负,终于出了口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