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莲花开》（四）6

五红苹果.緑波鞋

在石莲上初中的那个年代,南方的人想吃一口苹果都是很难的事,像石莲那样的农村女孩,要吃到苹果那是更难的事了。
好在那年石莲的五哥从北方带回了满满的一箱，让石莲美美的吃了一餐。真是石莲人生的一大美事。
有一天，学生干事拿来一封信，“石莲，石莲，你的远方来信！”
石莲看着信，熟悉的笔迹，一看就知道是五哥的来信。自从五哥考上中原大学后，到现在已经十年没回来过，家里的人都很想念他，因为路远，工作忙，他只能每个月都给家里来一封信。
一天中午，带着南腔北调的五哥来到学校，“你们好，请问石莲在吗？”
五哥给石莲带来一支漂亮的钢笔。那个时代，一支刚就令同学们非常羡慕。五哥还带来红苹果和糖果。
晚上，同学们走进宿舍，闻到一股香味。“什么东西这么香呢？”同学们奇怪了。
“是苹果的香味吧。快，大家快来吃苹果吧。”石莲说。
大家听说有苹果吃，就高兴地跳起来。“杨老师，凌兰。”石莲想起了她们。
“杨老师，我们在宿舍里做作业，碰到一个难题，妳可以去给我们解答吗？”姚嘉说。
“什么难题呢，说出来我给妳解答。”
“不好不好，不是我的问题，是大家的问题。妳一定要去给大家解答”
杨老师摸不着头脑，只好跟着姚嘉去宿舍。杨老师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同学们聚在一起，听到她们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又看见石莲拿刀子切着苹果，马上明白是什么回事了。杨老师知道她是被这些女孩骗的，她转身想走，同学们一起把她拉进去。“杨老师，快坐下，快坐下。”
石莲把一块苹果送到杨老师的手上，“请杨老师吃苹果。”大家高兴地吃着苹果。她们小口小口地吃，慢慢地品尝苹果的味道，不想一下子吃掉。杨老师看着这些女孩第一次吃苹果的那个高兴的、可爱的样子。就亲切地说：“妳们这些丫头！”
石莲上中学后，在学校里看见一些同学穿着波鞋，走起路来很精神。她非常羡慕。心想，要是我有一双波鞋，那该多好。可惜我没钱买。
母亲看出女儿的心思。她想，等有钱了，一定帮她买波鞋，我们这辈人没穿过，也要让女儿高兴高兴。
有一个星期天，石莲从学校回来，把学校发给她的5元钱给母亲。“妈，这是学校给的助学金。”
“妳得助学金？哎呀！我看妳还是不要吧。妳看还有比我们更困难的呢。妳的哥哥和姐姐都出去工作，每个月多少都有点钱回来，每年村里也发给‘军、工、烈属’一点补助。我们虽然有困难，但也比一些人好，妳说是吗？”母亲说。
石莲回到学校，把母亲的想法对杨老师说了。“呀！妳母亲真是个开通的人。”杨老师说。
母亲和父亲商量，怎么省吃俭用给女儿买波鞋。
石莲拿着钱高高兴兴地找凌兰，说：“凌兰，我母亲同意我买波鞋了。可是我没穿过波鞋，我不会买。”
“好呀！我带妳去买吧。”凌兰说。
石莲和凌兰来到百货商店。哇！百货商店里的鞋真多。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石莲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鞋，她看得眼花缭乱。
“妳喜欢什么式样，什么颜色的？”凌兰问。
“我不知道，不然要红色的吧。”石莲说。
“呀？要红色的？真是村佬贪威。”凌兰说。
“那要什么颜色的好？”石莲问。
“我问妳，当妳上完一堂课后，跑到外面看一下绿色的树叶，眼睛是不是就觉得很舒服？”凌兰说。
“是呀！那就要绿色的吧。”石莲说。
凌兰叫售货员拿一双淡绿色波鞋，样子很漂亮。
“35码的，看合不合式。”售货员说。
石莲把鞋试了一下，正好合式。她付了钱，高高兴兴地把绿波鞋拿回学校。对于这双心爱的绿波鞋，她宝贝得不得了。天气好，或者学校有活动她才穿，天下雨时她总舍不得穿。有时穿了也是小心翼翼地走路，不给雨水弄湿，弄脏。冷天，石莲穿着这双绿波鞋，从宿舍走到教室，从教室走到宿舍，都感到暖烘烘的。不像以前穿布鞋在雨中走，鞋湿了脚指头冷得发痛的感觉。
八婆的孙女春梅看见石莲有波鞋穿，羡慕得要死，吵着要她家里买。
她奶奶说：“今晚的米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买波鞋！？”
她妈妈说：“妳这么懒惰，谁给妳买波鞋！呀，妳明年考上中学，我不吃饭也给妳买。”春梅听了没好气，只好嘟着小嘴。
一天，有亲戚送来一小包瓜子槟榔。说是请饮喜酒了。
春梅听说有喜酒饮了，非常高兴。心想，我能穿威（新的，漂亮的）衫了。“妈妈，去饮酒了，我有威衫穿吗？”
“有呀！妳不是有一件蓝花的衣服吗，还新呢。”妈妈说。
“新是新，不过就是被老鼠咬了个小洞。”春梅说。
“哦，妳不说我还忘记了。春梅，妳去拿来给我补几针吧。”妈妈说。
“哎呀！妈妈，补了还是威衫吗？！”春梅不高兴地说。
“呀！我说春梅妳这是怎么啦？”妈妈说。
“去饮酒穿烂衫去，我才不穿呢。”春梅嘟囔着。
“不穿不穿，有本事妳去借吧，不知丑。”妈妈说。
“丑什么丑，借就借吧，借衫借裤不失礼，穿烂衫去饮酒才失礼。”奶奶说。“哎呀，只要孩子高兴借就借吧。”
“春梅，妳到里屋去，拿妳那双鞋来，我帮妳洗一洗。”妈妈说。
“妈妈，鞋头都烂了，那能穿去饮酒呢？”春梅说。
“烂一点有什么要紧？妳这孩子怎么这么挑剔？”妈妈说。
“妈妈，反正我不穿，这么烂。”春梅说。
“哈，不穿那妳就打赤脚去吧。”妈妈说。
“那妳就去借吧。”妈妈又说。
“可是去那里借呢？”奶奶说。
“呀！我知道了，去石莲姐那里借吧，她有一双波鞋。”春梅想起来了。
“人家石莲不要穿去学校吗？亏妳想得出来。总是妳奶奶惯坏妳。我们去饮酒不穿威衫也不见人家赶出来？”春梅的妈妈有点不高兴。
“算了算了，去借给她就是了。”奶奶说。
“我去，妳也一起去，妳不去怎么知道鞋合不合妳穿呢？去吧，挑剔丫头。早知道妳这么挑剔，我就不给妳知道饮酒的事。”奶奶又说。
春梅跟着奶奶去到石莲家。“五婶，妳家石莲在家吗？”八婆人未到声先到。这就是八婆开朗的性格。
“在呀！八婆妳今天这么好日子？有什么事吗？有事妳就托人说一声，也不用妳老人家亲自跑呀。”石莲母亲说。
“有事有事，人都来了，还能说没事吗，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五婶，妳说，我家春梅想来借妳家石莲的波鞋去饮酒，方便吗？”八婆说。
“噢，石莲不用的话当然可以啦。石莲石莲，妳看谁来啦。”石莲妈妈喊石莲。
石莲早就听出是古籁村的歌师八婆的声音。石莲听见妈妈叫，就从里屋出来。“八婆，妳们来玩呀。”
“是呀，石莲，我家春梅想借妳的波鞋去饮酒。”八婆说。
“可以呀，不过下星期我们要开晚会，我是一定要穿的。”石莲说。
石莲想，我到现在好不容易才买到一双波鞋，她是我的最爱，我宝贝得连下雨都舍不得穿。像妳这样不爱惜东西，连新衣服都给老鼠咬的人，我才不想借呢。
“我就说我家春梅，家里有一双烂一点点，她就是不肯穿，硬是要来借，我真拿她没办法。”八婆为难地说。
”好了好了，八婆妳别说了，我知道春梅的心。”石莲走过来拉着春梅的手，她生怕春梅哭了。“春梅，我借给妳就是了。”
春梅见石莲答应借鞋给她，她高兴得不得了。
“八婆，听说妳以前去亲戚家饮酒，还有一个很感人的故事呢，妳不防说出来给孩子们听一听。”石莲母亲说。
“对对对，说出来听听，我很想听。”石莲说。
“哎，有什么好说的呢，都是过出的事了。说起来都很失礼。不过妳们想听，我也不怕说。”八婆说。“很多年以前，是春梅的父亲还小的时候，我们家有个亲戚请酒，我就带着刚刚七、八岁的儿子，就是春梅的父亲一起去。
当时，因为我们家穷，没有威衫给儿子穿。只好到邻居大婶家借了一套衫裤给儿子穿。可是，借得衫裤借不得鞋，儿子只好拖着已经烂了的鞋跟着我去。我家穷惯了，穿惯烂衫了，平时不介意，也没什么觉得失礼的地方。我带着儿子高高兴兴地来到亲戚家大门口。亲戚正在招呼客人。他们看见我们穿着旧衣服，特别是我儿子还拖着一双烂鞋，他们的笑声马上停止，笑容马上消失。
他说，哎呀！妳怎么穿得这么难看？妳看妳儿还拖着一双烂鞋。哎呀！失礼人呀！真是失礼人呀！我说，有什么失礼人的？我儿子穿的衫不是很威吗？哎呀！我说妳儿子的这双鞋，烂得真让人丢脸呀！说着，就叫丫头带我们到厨房吃饭，不给到正厅去。其他一些客人看见我儿子穿着烂鞋，也围过来看热闹。我气愤极了，当着亲戚朋友的面，我就唱了一首歌。
衫威裤威鞋冇威，
上高冇望望下底，
亲戚朋友来相聚，
冇似狗眼看人低。
好多亲戚朋友都同情我们。有的说那亲戚太势利了，太不近人情了；有的说我有胆量，有志气，敢顶有钱人，给穷人出气。要不是因为走了几十里，肚子饿得呱呱叫，我才不吃他那餐臭饭呢！我和我儿子跟着丫头走进厨房，吃了一餐苦涩的饭。吃完了，也不跟那亲戚见面，我就气愤地回来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走这门亲戚了。我的故事讲完了。”
“妳那亲戚真势利，有这种亲戚真倒霉。”石莲母亲说。
“因为妳唱了那首歌，从那时候起，人家就叫妳做歌师了，是吗？”石莲问。
“对。”八婆点点头说。
“哎，唱得好，唱得好。不然那些有钱人太看不起人了。”石莲说。
这时，春梅也试好鞋了，正好合适。
“好了，妳就穿着绿波鞋去饮酒吧，不要穿着烂鞋去，让别人笑妳‘衫威裤威鞋冇威’呀！”石莲说。说着，大家都笑起来了。
春梅拿着石莲的绿波鞋，高高兴兴地跟着奶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