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语文组》第二集《备课》（三）

　　一时间，大家都没话说，沉默下来。
　　等了一会儿，金校长见没人说话，便问道：怎么了，各位？秘技自珍，不想让我学习呀？
　　羊西鸾看看她，嘴轻轻地扭了扭，嘿地笑了一声，道：校长，你知不知道，古代有一种怪兽叫驳。
　　金校长摇摇头。
　　羊西鸾告诉她道：这驳呀，《管子》《山海经》《子虚赋》《晋书》《郁离子》都提到它，说它是毛色错杂的马，又说它是毛色错杂的牛，而且说它很厉害，老虎都怕它。《管子》里说，齐桓公就骑了一匹这种马，结果把一只老虎吓得趴在地上。我对此根本不信，牛也好，马也罢，无非是干活的主儿，蠢牛木马嘛，当牛做马嘛，哪有老虎怕它们，只有它们怕老虎。我估计，牛马见了老虎，怕是会噤若寒蝉。
　　乐海连忙敲敲桌子，道：过了过了。
　　金校长微微一笑，看着羊西鸾，道：羊老师，你读书真多，说起话来引经据典，骂起人来也能引经据典，实在让我佩服。你说了一大篇，可我只听懂了三个字：母老虎！其实，要说起来，我们俩也差不多。
　　金校长的话一落，大家目光唰地看向羊西鸾，只见她脸色一阵红一阵青，青青红红，眼睛慢慢睁大。
　　司马蓉看到羊西鸾马上就要发作，忙道：哎呀，金校长，你别说，羊老师书读得就是多。这给学习语文一个很好的启示：多读书。金校长，我代表大家，向你提个不情之请，希望学校多给学生订些报刊，让学生多阅读，在阅读中学习语言。
　　乐海马上接道：就是，这一点，我也正想向金校长提出来，语言这东西，老师不可能一句句教，学生只有多读，才能使语言丰富起来。
　　竺云天指指乐海，道：海哥，你这是因人成事啊。
　　古朴坐直身体，看着金校长道：蓉蓉这一条说到点子上了，就得在游泳中学习游泳，在语言中学习语言。
　　金校长点点头，表态道：我完全同意大家的意见，结束后我就去跟花校长讲。
　　鱼兵符丝丝笑了两声，道：有金校长这话，我们的语文一定会更上一层楼。金校长，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个学生，曾在一篇作文里写道：我的家有我的爸爸、妈妈和我三人。每天早上一出门，我们三人就分道扬镳，各奔前程，晚上又殊途同归。爸爸是建筑师，每天在工地上指手画脚；妈妈是售货员，每天在商店里来者不拒；我是学生，每天在教室里呆若木鸡。我们家三个成员臭味相投，家中一团和气。但偶尔爸爸妈妈也会同室操戈。爸爸总是心狠手辣地揍得我五体投地；妈妈在一旁袖手旁观，从不见义勇为。
　　说完，鱼兵符自个儿咝咝咝地笑起来。他看看大家，见只有金校长面带微笑，其他的人没有一个人笑，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忙停住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两腮。
　　羊西鸾揶揄道：笑哇，咋不笑了？谁都知道，这段子是电视里人家举的例子，贪天功为己功，真不知道海外有仙山哪，还是从来就喜欢玩这种手段，偷天换日，偷梁换柱，偷龙换凤，以便好偷香窃玉！
　　大家微笑。古朴又靠到椅背上，仰起脸来看天花。
　　乐海转过身，对古朴道：哎，作家，你别老是乌龟翻肚子，仰面朝天，你也说说，说说作文。
　　古朴仍然仰着脸，声音低沉地道：我今儿没踩你，你咬什么人哪。作文嘛，我正在想，还没想成熟。
　　竺云天道：说吧，别等成熟了，等到成熟就开始烂了，世上万事万物，都一种路数，一旦成熟，便开始走下坡路。现在说什么熟女，女人还是青涩一些好，如果熟了，实际上也就标志着开始红颜衰老，也就标志着开始流失美丽，也就标志着开始走向鹤发鸡皮，蓬头厉齿。哎呀，要说人哪，没意思，真没意思。
　　他自顾自地摇摇头，诵道：拔本垂泪，伤根沥血。火入空心，膏流断节。横洞口而敧卧，顿山腰而半折，文斜者百围冰碎，理正者千寻瓦裂。载瘿衔瘤，藏穿抱穴，木魅睒睗，山精妖孽。什么青春年少，什么胭脂红颜，什么风云武将，什么文人作家，一切都是狗屁，一切都会成为朽木，朽木哇！
　　乐海不耐烦地冲他挥挥手，道：哎，你醒醒你醒醒，别再一头扎进阴曹地府里死去活来的，什么枯树朽木，庾信那《枯树赋》是暮年感伤自己遭遇之作，抒写自己的乡关之思，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你搁这掉什么书袋，牵强附会！
　　幸运接道：竺老师，没想到你年龄不大，竟然如此悲观。像你这个年龄，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正该好好工作，做出一番事业才是。要知道，人一悲观，衰老得就快。
　　鱼兵符忙问道：幸运丫头，你刚才说啥？说竺云天他如狼似虎？
　　幸运肯定地答道：是，是如狼似虎。
　　鱼兵符嘴一撮，拍着桌子，咝咝咝地笑起来。除了竺云天和司马蓉，其他人都跟着笑，连金校长也抿嘴微笑着看幸运。
　　幸运莫名其妙，问大家道：哎，笑什么，笑什么，如狼似虎，我是说竺老师能干，这有什么可笑的。
　　羊西鸾笑得更厉害了，指着幸运，手不停地点着。
　　古朴停住笑，坐直身体，对幸运道：小女子，你知道如狼似虎形容什么吗，它是用来形容人很能吃的，你用错了。再说，竺云天能不能吃饭，也只有小司马知道哇。
　　司马蓉红了脸，用粉笔头砸了一下古朴。
　　幸运疑惑地道：啊，不对吧？形容吃饭？吃饭还能如狼似虎？我用错了？
　　金校长终于绷不住了，张嘴咯地笑了一声，忙又打住，指着幸运道：这小妮子，真是读书读成了书愚子。
　　乐海笑着对幸运道：让校长给你讲讲，让校长给你讲讲，她懂！
　　金校长绷住脸，对乐海斥道：去。我懂什么懂，我什么都不懂，我是来学习的。
　　古朴道：算了算了，你们也别笑了。
　　他转脸对着竺云天，道：竺云天，你以后吃饭要少吃点，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别看你还年轻，仗着身体好就不管不顾的，这饭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特别是晚上。
　　司马蓉对他怒目而视。
　　竺云天挠了挠头，对古朴道：哎，我说，你能不能不管闲事呢，我吃多吃少管你嘛事。你是不是吃不上饭看着着急发醋呀？
　　司马蓉红着脸对竺云天怒道：哎，你能不能不张嘴！
　　竺云天连连点头道：行行，我不张嘴，不张嘴。可我不张嘴，我咋吃饭？
　　大家又笑成一团，只有幸运一脸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她见孔瑞麟也在笑，问道：你笑啥？你也懂得？
　　孔瑞麟一下子停住笑，忙道：我不懂我不懂。说完又趴到桌子上偷笑。
　　古朴这时候道：好了好了，我说说作文。其实，作文就如吃饭。有句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们教学生写作文，首先也要让他们达到这种境界，就是让学生爱写作文，想写作文，让他们感到，像吃饭一样，一天不写作文，就感到饥饿。所以，我们首先要让学生确立一种观念，什么观念？就是要让他们明白，写作文就如吃饭一样，是生存的必需。
　　竺云天嚷道：你说这些，纯粹是屁话，只不过别人放的是粗屁，你放的是文屁而已。你说，怎么才能让学生不写作文会像不吃饭一样感到饥饿？
　　乐海道：别急嘛，听听他的高见。
　　古朴沉吟道：这我还没有想好，不过，我有了个苗苗，想把自己写作的习惯整理成文，印发给学生借鉴。我目前想的最实际的，还是如何吃饭，特别是今天晚上这顿饭。
　　金校长马上道：嗨，你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你是个作家，能不能别这么俗。
　　古朴道：不是我俗，是我脱离不了世俗。连老马都说，物质第一，意识第二。再说了，连老二孔圣人也靠吃饭才活着，何况我辈。
　　乐海接口道：要说夫子，那可是我辈的祖师爷。咱这祖师爷，前半生过得很不好，被困陈蔡，连烧饼都没得吃。后半身过得还不错，因为他做了老师。
　　鱼兵符道：他生活有保障，还不是靠学生送束脩。你们知道束脩是啥意思吗？束脩就是十条腊肉，十条腊肉哇，同志们，一条按三斤那个算，十条就是三十斤，孔老二一天就有一斤肉吃。再算算，他有多少弟子？这点小知识就不用我告诉大家了。三千哪，同志们，三千，三千乘三十，是多少？乖乖，从这点来看，以前批斗他是对的。
　　羊西鸾抢白鱼兵符，道：别扯远了，先解决吃饭问题。孔子不是靠弟子供着吗，我们现在也有弟子。
　　幸运道：个个远在天边呢。
　　乐海接道：谁说的，近在眼前。
　　金校长问道：谁呀？
　　司马蓉道：校长，他们说的就是你呀，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是来学习的嘛。
　　金校长啊了一声，环顾了一下大家，见人人都看着自己，叹道：哎呀，警惕着别掉陷阱里，别掉陷阱里，可还是掉进了陷阱里，你们，你们也太会……
　　她停了一会儿，然后咬咬牙，道：好吧，既然拜师，那就交点学费吧！
　　大家噢地齐叫一声，欢呼起来。（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