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二十二)
作品名称:伤痕 作者:云之恋 发布时间:2015-02-15 16:48:34 字数:3168
(三十五)
“姐姐,快来救我!”一处茂密的玉米地里,一阵狂风吹过,成片的玉米开满了白色的小花,风中摇曳的小花显得是那样的弱不禁风,刚刚下过雨的玉米田里柔软的土地,长满了嫩生生的青草,小华和豁嘴姑娘正弯腰在地里菀草,不时地还哼唱着歌谣,两个小女孩却丝毫没察觉灾难正在悄悄地朝她们袭来。
小华被人欺负了。黑夜里,我大声地叫着“小华”的名字,拼命地冲到小华面前,看到小华面无表情木讷惨白的脸,吓得我使劲的摇晃着她,嘴里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
“小蓉,你怎么啦?你快醒醒,你做噩梦了!”我用力地挣开眼睛,额头上挂满了豆大汗珠,刚子开了灯,摇醒了我,我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我又做了一场噩梦,不知道怎么的,回到家里后常常在黑夜里梦到小华,她总是乱蓬蓬的头发,一身松松垮垮哥哥们穿得不能穿得衣裳。她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一直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
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的噩梦却是真的,可能是姐妹心灵感应吧,当大舅家大女儿出嫁的时候,我去大舅家,再一次见到了我小姨,小姨哽咽地告诉了我一切。
“小蓉,你妹妹小华出事了,可把我公公气坏了,气得他老人家大病了一场。”小姨拉着我坐在了大舅家的窑坝上,看着有些阴沉沉灰暗的天空,我惊异的问到:“小姨,出什么事了?”“小华,也就是红红被一群村里游手好闲的赖小子轮奸了。”小姨说着,竟拿出手绢抹开了眼泪,我无比惊愕的追问着:“什么?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不是真的!”我抓住小姨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小蓉,你轻点,你要是让更多的人知道了,小华还活人不?她刚十四岁啊!”小姨轻声地嘱咐着我。
“那一天,天刚下过雨,地里还是湿漉漉的,玉米长得可茂盛了,足有一人多高,小华和她的小伙伴豁嘴姑娘一起在地里菀草,有四五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就起了歹心,乡下的大人们粗心,也从来不照应女儿家的要堤防那些村里的二流子,也是的,村里就那么一处小学校,你也看到了,破烂的一孔土窑洞,缺了一角的黑板,那个老师愿意去呢?没了学校,三年级也学不完,就在村里四处游散,大人们各自忙着生计,这些半大小子一时看不住,就出去捅出了这么大的娄子。”小姨的声音是那样的低缓,神色黯然无限悲凄地说着。
“后来呢?怎么发生的呢?小姨你快说啊!”小姨就拭了拭眼角的泪,无限低沉地说着:“小华这孩子,坏就坏在贪吃。你姨夫说了,上次偷吃了一块给人家的油糕,使得两家本来很相好的关系结下了怨结,就是这家的二小子拿着一颗红彤彤的大苹果引逗小华她们。”
“赖女子,你看这是什么?”赤着胸膛,只穿着大裤衩的几个小伙子冲着小华她们引逗着,“跟哥哥走,田里有苹果树,树上结着可多苹果呢!”两小妹妹不谐世事,一看是熟悉的邻家哥哥,就毫不提防地跟着他们走到了田地深处,待这三个秃小子撕扯两小姑娘衣裳的时候,那个豁嘴姑娘扯开喉咙大声的哭起来,由于是豁嘴,哭起来的样子特别狰狞恐怖,使得正在施暴的一个小子惧怕了,就说,豁嘴就算了吧,她长得那么丑,我们就不要了吧,豁嘴姑娘就见势不妙,就赶紧疯了一样跑出了玉米地。这下,可把小华吓傻了,小华根本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就是惊恐地瞪着眼睛望着他们,他们一个个嬉笑着,向着小华恶狼一样的扑来,小华在无限慌乱厮打中渐渐没了声响……
那个豁嘴姑娘急匆匆地跑到了小华家,正好小华当了一辈子村支书的爷爷刚从地里收割绿豆秧子回来,豁嘴姑娘上气不接下气口吃不清地说着,指着,嘴里嗷嗷叫着,可爷爷还是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豁嘴姑娘就拉着爷爷使劲地朝出走,爷爷终于听明白了“赖女子”这几个字,赶紧撒了腿地和小姑娘往地里跑了去,手里的镰刀还没来得及放下。
地头在最撇静的山坳里,离村里有很远的路,山路崎岖,顺着山坳一路蜿蜒,爷爷的汗衫浸湿了,脸上豆大的汗珠顺颊而落,小姑娘腿脚利索,早跑到了前面,跑一段,等爷爷一段,样子是那样的急迫,等爷爷赶到的时候,只见小华一个人在田里赤身裸体地昏死了过去,那几个挨千刀的早就一溜烟跑远了。爷爷气得瘫坐在地上,豁嘴姑娘就哭着给小华穿好了衣裳,爷爷面无表情踉踉跄跄地把小华抱回了家。
这事在村里炸开了锅,村里人思想守旧,纷纷过来劝爷爷一家息事宁人,收一点赔偿金,私了了吧,那几家秃小子的大人也都纷纷上门来赔不是,可小华的三个哥哥岂能饶了他们,三个哥哥拿了铁锹耙子就找那几个秃小子,那几个秃小子早就不知躲哪儿啦,四处不见了踪影。
小姨只管说着,我听得满心的委屈,满肚子的气愤,怎么能息事宁人私了呢?岂不便宜了他们?我愤然的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到法院告他们去!”
“是啊,小华爷爷是村支书,村里三十六家人家,他还是很有威望的,他说了,这事传出去,小华大了嫁不出去,对咱家名声也不好,不如就算了吧。因为这,小华的三个哥哥差一点也闹出人命来,那个叫做二蛋的哥哥还是用铁锹把那几个男娃打了,打得还住了医院。小华爷爷气得肝疼,没几天就病了,住进了县城的医院。医院一查,是肝癌晚期。你姨夫可是上过学的人,你姨夫不声不响地把这事前前后后调查了个遍,委托律师写了诉状,一纸诉状递到了县人民法院,几个月后,法院宣判了结果,因为那几个男娃不满十八岁,进了少管所,主犯,那家给油糕的判了十年。调查中,他们还有偷盗行为,他们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小华爷爷受不了人们的胡言乱语、指指点点,一辈子清清白白、兢兢业业、老实巴交,没曾想,老了老了还摊上了这码子事情,感觉颜面尽失,没几天,就去世了。”
“小姨,那小华后来怎么样了?”我最关心的是我的小妹,她受了这天大的委屈,受尽了侮辱和蹂躏,她不会想不开吧?
“小华变了,从此以后,反倒变得满不在乎了,爷爷死后,她像变了一个人,十四五岁的女孩,变得一点也不害羞了,时间久了,人们也就渐渐淡忘了。”
“那她以后可咋的嫁人呢?”我唉了一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是啊,原本金枝玉叶的女孩儿,干干净净的,在那封闭的小山村,不出事才怪呢!我听了,心里说不出啥滋味,我那可怜的妹妹,怎么就那么命苦呢!我不断地抽泣着,我想去看看她,可又实在怕刺激她,我左右为难,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时间吧,唯有时间才能抚平心灵的创伤。
我没去看望我那受伤的妹妹,我心里充满了自责和不安,我忽然想起我看过的一篇琼瑶小说——《失火的天堂》。书中的小女孩叫做豌豆花,有一天,疼爱豌豆花的父亲死了,母亲就带着豌豆花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年长的男人,没有半点慈爱的继父经常虐待豌豆花,有一天,发大水,大水冲走了母亲,只剩豌豆花和暴戾的继父,品学兼优的豌豆花在上五年级的时候被灭绝人性的继父强暴,小学五年的名列前茅足以让豌豆花明白“羞耻”两个字的重量,豌豆花悲催的命运从此让人不寒而栗。小华没怎么上过学,也没人告诉过她,什么是羞耻什么是女儿情,她或许不以为然吧,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反而要好一点呢?我侥幸地想着。
事实上,小华真的从这场灾难中沉沦了,在闭塞落后愚昧的小山村里,没有电视,连电灯都没有的小小村落,面对女人们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好强沉静的小华如果把这些看得很重很重的话,她很可能去寻了短见,村里先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件,跳了悬崖的女孩受不了这流言蜚语的奚落,小华,我那可怜的妹妹,在无数次面对这些讥讽的时候,她学会了以牙还牙,学会了目无他人,学会了尖酸刻薄,更学会了阿谀奉承,变得让人们刮目相看。
我想起了田野里那一簇一簇娇弱的豌豆花,和小华一起走在阳光暖暖的田地里,我们采撷的那淡粉色的豌豆花,葱茏山坡小小繁茂,百花盛放,藤蔓青碧连绕,蜿蜒可爱。花枝纤细如女子月眉,花朵悄然含英,素白无芬,单薄花瓣上犹自带着纯净露珠,娇嫩不堪一握。不由心生怜爱,小心翼翼伸手抚摸。这就是豌豆花,长在山涧贫瘠之地,静静地给山野绽放着一抹清婉的色彩。
有一天,雨打风吹,豌豆花无尽凋落,黯然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