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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机场 第五章 (3)

作品名称:落霞机场      作者:麻雷子炮仗      发布时间:2015-02-08 15:59:58      字数:3324

  第五章(3)
  
  王振华这些日子的心情可不怎么好。
  古往今来,一些文人墨客,大凡是说起了某个要强的女子,才貌出众,不甘人下,可遭遇的却是机缘磋磨,命运多舛,常常就会用上一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以此来嗟叹她们生不逢时,苦雨摧花,徒有了一脸子十二分的花容月貌,一肚子两肋巴的锦绣文采,到头来却还是灰头土脸,花落泥淖,在郁悒中蹉跎了大好的年华。殊不知,这话并非只能是被用来拿着那些倒霉的女子们说事儿,王振华这阵子在心里的感觉,和这句话说出来的意思,似乎就并无二致。
  也怪当初是他自个儿逞了把强,糊里糊涂误打误撞的帮着别人写了支曲子,就为这,就他这么个小萝卜头儿,连个大一点儿独头蒜都合不上,无非就那么点子破事儿,却也被人家给摁住了,在海军大院儿里弄了个小黑屋,一关就是个小半年,又是检查,又是反省,颠三倒四没完倒算地折腾了个一溜够,好在最后也没抓着他上了哪家子的什么船,入了哪家子的什么册子。到头来,人家照例就是用了个在那些年里,叫你有苦说不出,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个不了了之的法子,和当年发落那个误闯了一回白虎堂,判了个刺配沧州的林教头差不多,把他发配到了基层部队。
  虽说是被发配离京,下到基层,可初开始,王振华的心情倒还是着实不错,全没有什么回望长安,思念往时庙堂之高,俯仰唏嘘,嗟叹今日江湖之远的萧瑟心境。反而是在心里觉乎着,这一回,可算是该把那个自个儿整整背了小一年的个包袱,一把就给丢进了爪哇国。虽说再也别指望着能在京城里混成个大编导或是大主编什么的,可甭管怎么着,总该不会像是当年那个落难到了沧州,每日里天一黑,就得用一杆大枪挑着个闷酒葫芦去草料场,以昔日八十万禁军教头之躯,在那个小小的草料场值更守夜的林冲那样,过得那般凄苦惶悚。当年太史公都说: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戹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若按太史公的这个逻辑,那咱王振华这阵子,也就全当是下放锻炼了。好歹也是走出了那个让人伤透了心的,乌里八黑,乱糟糟闹哄哄的大院儿,来到了自己从小就在这儿生活过的青岛流亭机场。毕竟也才不过是二十郎当岁年纪,总还可以指望着有个来日方长。不像是当年那永州的柳宗元,那州的范仲淹,儋州的苏东坡,他们那会儿被贬出京城,终老江湖的时侯,都早已是过了天命之年,没啥念想了。现如今,振华借了这个机会,反倒可以在流亭机场这个度过了自己儿时岁月的地方,消消停停地过上几天安净日子,静下心来读点儿东西,做点儿学问,说不定,还就能应了太史公的那套说法儿,也弄出点儿《春秋》《国语》,《说难》《孤愤》一类的玩意儿来。没事儿的时候,他就可以找来成峪、东疆、还有充电站的小宋一起,聊聊天儿,扯扯淡。一来,因为当初他曾跟着小宋的老爸共过一回事,就可以打趣地撵着小宋叫他一声叔叔,再着说,还可以充个大头,俨然像个大师一样,对三个懵懵懂懂就知道搬着大部头的书本儿楞啃的傻小子,说说他的文学艺术高见。再不,就拉拉手风琴来上一段儿深沉的俄罗斯,得空儿还可以给那个在长山要塞区当兵,挺崇拜他,老是在信里向他请教如何写小说的王海鸰回封信,过上一把青年导师的瘾。可没想到,人家王海鸰后来成了大作家,又是《中国式离婚》,又是《不嫁则已》等等,接二连三就写起来没完,他自己却是自从和别人一起编了个《渴望》的电视剧,火了一把以后,就不再怎么有兴致,惦记着还要再去写点啥有意思的本子来娱乐娱乐大众。虽然后来也算是耐着性子写出了百多万字的文学艺术评论,出了几本儿书,却不知为什么,终于还是从书房里蹦了出来,劳心费神地去做了个每天不得不四下里疲于奔命,满世界抛头露面的社会活动家,真是有些怪可惜了的。
  总之,刚到流亭机场的那段日子里,王振华还真是有了一份儿好心情,心气儿也就又有些高涨了起来,这也就是为什么前一阵子,他竟然有了份儿要去凑个热闹,来和那个李希凡逗个闷子,鼓捣上一把红学,蹦出来掺乎掺乎的好兴致。
  在机务大队四中队干了没几天,跟着地勤到外场去了没几次,团里看王振华好歹不济,大小总还是个穿着四个兜上衣的干部,就给他顶了个机械师的名,其实他还真就没学会干点儿啥机务上的活儿。只是当别人把飞机发动机开起来试车时,他就抱上个灭火器站在飞机边儿上侯着,再不然,就是出把子力气,在飞机要脱尾部做定检,检查发动机喷管儿时,他去帮着人家吭哧吭哧地把飞机尾部推开,等人家忙活完了,再跟大伙儿一块儿吭哧吭哧地把尾部推回来接上。连入伍才不过年儿半载的小新兵,都能大着嗓儿指挥着他这个机械师溜溜儿地干这干那。可这些个事儿,都不能冲淡了他那阵子的好心情,以他那个聪明劲儿,就地勤机械师该干的那点子活计,最多不过个年儿半载的,肯定也就能弄明白个八九不离十。更何况,打从他到了四中队以后,他和艾民,魏华,还有那个自从后来写了个《便衣警察》的电视剧开始,就在全国火的不得了的瘦子侣海岩,几个人一起,把个中队里的文体生活搞得红红火火。虽说三中队也有一拨儿文采飞扬的周文定,体育明星王大爪,音乐天才老左,营中画家柏祎等等一些身手了得的文体人才,团里甭管是赛场篮球儿,写个文章,出期板报,比赛唱歌,最后PK的结果,全团的前两名,也总是跑不出这俩中队,可多数时候,还是让他们四中队占了先去。中队里拿着这些人,当作是招牌一样的宝贝,还加上振华那像是天生就会的,能和大家相处得如鱼得水的功夫,所以也没有谁还会去计较他,会干多少机械师的活儿,能在外场机务工作时派上多大的用场。
  可从打他被团里不知是接了上面什么人的指示,把他提溜到了团部,弄了个啥名堂都不是的小力巴儿,放在那儿呆着,啥都不让他干,他的这份好心情就算是到了头儿。在团部,隔三岔五地,就会有据说是直接来自上面京城里下来的什么指示,要把他提溜到团政治处去,要他写些个什么材料,揭发点儿什么问题交上去,每次还都不能重样。这可就来了难办的事儿了,用他们太行山老西儿的那句话说,他这回,算是又遇上麻搭(麻烦、祸患)了。
  其实,如果单就是让他回过头去,把自己一时犯糊涂逞能,替别人写了个曲儿那么件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再抖搂一遍,检讨一番,那倒也罢了,也就算是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可现在的问题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儿。每一回,上面来人或是发指示把他提溜了去,都是指望着从他那儿,再咬出个倒霉蛋儿来,或者是在已经犯了晦气沾了包儿的那些人里面,再让他编些个子虚乌有的故事,让人家晦气再加上委屈,越发地抖搂不清。这实在就是要逼着王振华大姑娘生孩子,明摆着是在难为人。王振华自己就已经是够倒霉的了,可他却不想让什么人,因了他再倒霉上一把。这可就苦了他这么个不过才二十啷当岁的小萝卜头儿,自己榨不出点儿什么油水,又不肯满嘴胡唚地乱咬人,那可就只好是猪八戒吃猪蹄儿,自己啃自己了,那心情,能好得了吗。
  这一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暑热难耐,王振华则更是觉着自己像是在被人搁到了火上,烤得是焦头烂额。前一段儿时间,他那份儿想要和李希凡逗个闷子,就着大观园儿里面那些家长里短的事儿来掰扯掰扯的好心情,如今早已是被烤的烟消云散寻不回来了。几场秋风苦雨下来,把机场刮了个落叶满地,在这一片肃杀的深秋季节里,振华独自一人儿来到机场东面的白沙河边儿,坐在那里,想起了那位忧伤的乌克兰诗人的诗句,觉着自己真就像是舍普琴科诗里的,那片长在第聂伯河边上的老樄树,在黯淡无光的黑夜里,被怒号不住的狂风吹弯到地面,落叶纷飞,枝杈断折,在瑟瑟寒风中无助地挣扎呻吟,那呻吟声,被暗夜里的狂风吞没,更加重了黑暗的沉重。想到自己茹苦含辛,为今后的立身扬名,常常不得不做些尺蠖之屈,可一枕黄粱之后,却落得个刺配发落的结果,甚至此时到了基层,仍然还是不得安生,说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殊不为过,思来想去,心里便堵上来许多的抑塞不平,竟然从心底里生出些红颜薄命的感叹来。此时,他在白沙河边,踯躅徘徊,犹疑不定,在想着要不要把这一切苦恼,去对海琴说,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决定,自己闷住了,不把他此时的脆弱让海琴知道。
  海琴并非没有察觉到振华这一段时间情绪有些低落,也心知肚明地想到振华为什么会是这样,她想帮振华从颓唐中摆脱出来,可是又不愿意开口去触振华的痛处,心也是被沉沉地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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