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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作品名称:乡愁      作者:独行的闰土      发布时间:2015-02-06 15:07:30      字数:3190

  冬天的雨夜来得早,刚过六点就变得特别的阴沉黑暗。
  大山四队的粮仓守夜室里,宋天鸿早早钻进了被窝,这一向,他的脑子里一直是浑浑噩噩的,他的情绪低到了谷底。羊环珍,这个漂亮放荡的女人,这个把处女之身奉献给自己的女人,让他第一次尝到了男女交媾的快意和满足,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心里抹去。尽管后来她和自己也没了交往,但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没有任何预兆的死在眼前的事实,还是让他无法接受,内心的失落与惋惜交织在一起,让他耿耿入如怀,痛恨不已!人的生命怎么就如此脆弱呢?在悲戚的情绪中,他突然想到了投河自尽尸骨无存的母亲,那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他们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被闹腾得骨肉分离,阴阳两隔......
  屋外的寒风呼呼地啸叫着,歇斯底里的扑向黑暗中的一切。盖着瓦片的屋顶就像一张漏风的筛子,如豆的油灯在寒风中飘忽摇曳。不时有些许砂粒不知从何处掉落下来,发出簌簌的声响。他蜷缩在垫着厚厚稻草的床上,浓浓的稻草味直钻鼻孔。从六八年下放到现在过去了快五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惦记着住在学校的父亲的冷暖。才五十出头的父亲早已没有当年的俊朗,变得异常的憔悴苍老,高大魁梧的身材也有些佝偻,曾炯炯有神的双目变得呆滞游离,一头韶发也失去了光泽。尽管如此,从他骨子里透出的那种儒雅的气质,处处迸发出与山野村夫的与众不同。他的父亲宋伯龙原本是省城建筑设计院的高级工程师。母亲是一位中学老师。在他高中即将毕业的时候,父亲因家庭出身问题被打成了反革命。母亲为此愤愤不平的跑到革委会质问:宋伯龙的祖父是地主,父亲是国民党军官,这些历史都没错!但他不是啊!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做过反党反革命的事!再说中央有许多领导人和革命先烈也有出身于地主剥削阶级家庭的呀!不是一样为党为国家和为人民工作?革委会主任轻蔑的说:叶老师,我看你是痴人说梦吧,你家宋伯龙算个什么?能与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相比?我可警告你,你再这样胡搅蛮缠,就是有意抹黑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到时别怪我们对你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激动的天鸿母亲丝毫未意识到灾难真的会因为几句争辩就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继续据理力争:什么叫胡搅蛮缠?什么叫有意抹黑?我看你倒像是黔驴技穷!胖胖的主任脸上的肌肉挪动了位置,只见他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一个玻璃杯被震得滚了下去,“嘣”的一声粉身碎骨——叶紫!你....你不但有意抹黑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还敢污蔑侮骂革命干部是驴,真是胆大包天!来人!马上给我关押起来,实行隔离审查!
  好强的母亲怎么也没想到争辩的结果会给她带来了弥天大祸——被开除公职后也打成了反革命,夫妻二人胸前挂着黑牌子接受着无休止的批斗。更让他母亲伤感的是,前来批斗他的人中有大部分是她的学生!当她的学生冲上来用剪刀剪乱她的头发,往她身上吐痰的时候,巨大的心理落差如磐石般压着她,让她无法释怀,她的精神彻底胯了!几番折磨后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经常整晚睡不着。尽管丈夫儿子对她百般关爱,她却无法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半年多以后,厄运再次降临这个不幸的家庭。一次批斗会上,革委会主任宣布了一个让他们无法接受的决定:现行反革命,右派宋伯龙,叶紫夫妇遣返回原籍老家,接受当地人民群众监督劳动改造!宋天鸿已年满十八岁,作为知识青年更应该响应政府的号召,上山下乡再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个决定对双双开除公职仅靠领取一点生活费艰难度日的家庭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就在当晚深夜,身心憔悴的母亲留下一张布满泪痕的遗书,一个人悄悄地走出了家门投进了波涛汹涌的湘江!
  好几个不眠之夜,他听到了父亲思念母亲的抽泣声,那种男人发出的粗重压抑悲泣像重锤敲击着他的耳膜,震荡着他悲愤的心灵,让他泪流满面!他暗暗下决心报复那个该死的主任!脑子里谋划过无数的行动计划,就在他悄悄磨刀时,他的举动引起了父亲的怀疑,父亲搂抱着他说:天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有活着的意义吗?
  一想到母亲,宋天鸿内心总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这几年的经历像电影一样从他的脑海中飘过。他经常会不可抑制的想念以前的生活,性格外向又健康活泼,爱唱爱跳的母亲永远是家里的主角,家中的大小事务都是她一人包揽。她说话办事喜欢直来直去,学校或街道的一些文艺汇演、歌咏比赛,都少不了她。往往为了一个舞蹈动作要在家里比划好几天,遇到卡壳的时候,就想要丈夫指点一二。而对文艺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的宋伯龙,常常是爱莫能助,即使说几句也说不到点子上,大有隔行如隔山的感觉。而且,宋伯龙在生活中一举一动都和他在单位搞设计一样认真严谨,说句话都要字斟句酌,不苟言笑,常被妻子戏称迂腐的老夫子。儿子天鸿的性格则介于父母之间,偏重于父亲,从小就文静不多言,不喜欢唱歌跳舞,但是也没有父亲那种老夫子般的迂腐气。对事物有着自己的理解和是非标准,只是不会对不是很熟知的人显露。从天而降的变故与打击让这个青春年少刚走出校门青涩中带着腼腆的小伙子无所适从,充满了迷茫与惶恐。内心深处对逝去的母亲那份痛惜,如久不结痂的伤口,不能触碰。
  临到回乡的先一天,父亲带着他到了外公的住处与外公道别,严格的说是他母亲的表哥家——自从母亲投江自尽后,深受打击的外公一直情绪不佳,时常大喊大叫的扰得街坊邻居都不得安宁,乡下的外甥见状就将舅舅接到了乡下居住。父子俩还未进屋,前来迎接的在当地大队任革委会主任的天鸿的表叔就说:其实舅舅脑子里非常清白,只是受了打击,内心愤愤不平,口里留不住话,装糊涂乱骂一气。我就将计就计对外说他神志不清,让人别理他。他要是住在家里,又不知会弄出什么祸事来!
  天鸿父亲一见老岳父就检讨自己的不是,老头抖动着花白的胡须摆了摆手打断女婿的话说:“伯龙,怨不得你呀,我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我清楚,只是她死得太不值!我心疼!唉,这世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彭德怀,刘少奇,贺龙这样的大人物都被打倒了,何况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一旁的外甥赶紧说:“舅舅,您别说这些东西了!”老头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说:“好,不说这些了!”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我教了一辈子的国文,对中国的历史还是了解的。他是个饱读诗书的人,对中国的历史就了解的更加透切。依我的愚见,他这些年搞的这一套,就是效仿明太祖朱元璋的!”父亲听着外公的话,急得赶紧劝说道:“爸,您快别说这些了,我知道您心里苦,都是我连累了她......”外公老泪纵横的说:“我七十多了,黄土盖到脖子上的人了,没几天活头了。我的女儿死的这么冤,我为什么不能说?你们看看,这些年里,他都干了些什么?让人早请示晚汇报,跳忠字舞表忠心,三呼万岁,到处写着万寿无疆。和过去的皇帝老儿相比,就差没让人行跪拜之礼了!这些是不是事实?谁能违背自然规律,谁能万寿无疆?好,好,好,你们都不让说,我就不说了。”他过来拥着天鸿说:“天鸿呐,别听你外公的胡言乱语。到了老家,可要听你爸爸的话,小心做人,千万别惹事,我们惹不起啊!”
  天鸿的表叔说:“要是能把你们父子下放到我们这里来就好了,凡事有我照应着,就亏待不了你们。”宋伯龙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他们通过了内查外调,已经做出了将我们遣返回原籍的决定,哪能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呢?唉,随遇而安吧!”
  涉世未深毫无社会经验的宋天鸿,麻木而无助的面对发生在自家的变故,努力的与父亲要求的要他理解“随遇而安”,谨记“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处世之道相适应。在父亲的千叮咛万嘱咐中小心的、谨慎的、战战兢兢的地接触着周围的人和事。
  北风依旧呼呼的刮着,毫无睡意的宋天鸿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地想着过往,久久不能入睡。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寒夜里,一个黑影正在仓库的西头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了稻谷,并且是在半年之后才被发现并闹得沸沸扬扬天翻地覆,牵扯出多人参与的惊天大案,有人还因此深陷囵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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