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终于得到了解脱，在娘家，我又恢复了欢笑。
　　但是也有一些流言蜚语，又给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压力。
　　这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出外打工，远离那个让我感到痛苦的地方。到了外面，一切从头再来。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母亲，母亲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她说：“相隔千里万里的，你一个人在外面，家里怎么放心得下？”
　　我想，母亲阻止我的主要的原因，恐怕是担心我再也嫁不出去！
　　这个时候，我没有身份证，手里边也没有一分钱，只得听从母亲的摆布。无可奈何之下，经村里的一个熟人介绍，进了离家不远的“德山冷冻厂”，该厂主要生产冰淇淋。三天两头没事干，一个下来才拿到一百多块钱的工资。
　　在炎热的夏季，我们组里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在广州番禺一个钢椅厂制造钢椅，他们是回家看望孩子的。我听说他们回来了，迫不及待地跑到他们家，问他们厂里要不要招人？他们说：“厂里现在大量招人如果要去就跟我们一起出去。我们还在家呆四五天。”
　　我说：“我没有身份证。”
　　“那不成问题，随便借个身份证就可以了。人事部的主管与我们很熟的。”
　　听了他们的话，我兴奋极了，一路跑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母亲。
　　“你要到外面打工，我们不阻止你，反正我们是没有一分钱拿给你出门的。”
　　“你说不阻止我，没有一分钱，我怎么出去打工？你不给我钱，我又没有长翅膀。”
　　我心里非常着急，天天跟母亲死缠烂打：“妈，你就当借给我几百块钱好不好？”
　　见软的不行，我又来硬的：“哪天我死在外面了，你也不用哭我，就当没生下我。”
　　母亲说：“你就是现在死，我也拿不出一分钱来！”
　　见母亲软硬不吃，气得我跑到德山冷冻厂的好姐妹家呆了三天。
　　机会就这样被偏执的、不可理喻的母亲错过了。
　　离婚才一个月，我们村里就有两个大妈跑到家里来，跟我母亲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立刻插言说：“谢谢你们的好意，你们还是回去，我暂时还没有考虑这方面的事。”
　　她们说：“妹妹，你不要想得太多，离了再嫁是很正常的事，也让你婆家后悔。”
　　我不耐烦了：“你们这么远跑来给我说媒，还不是为着吃，因为一旦做成了就会有免费的粮、烟、酒享受。”
　　她们听了，尴尬地对我母亲说：“嫂子，我们先回去了，等妹妹心里舒服些再来。”
　　过了十天左右，那两个大妈又来了。我一看见她们就说：“你们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我暂时不考虑那方面的事吗？”
　　说完我就出去了。过了大概两个小时，我才回到家里来。
　　我问母亲：“那两个人打发走了？”
　　母亲说：“我答应跟男方见面了。”
　　我生气了：“你问都不问我一声，就答应别人，要去你一个人去好了。”
　　母亲知道我的脾气犟，只得说：“应付一下就算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吃过晚饭后在看电视，两个大妈中的其中一个来到我家，说那个男的现在她家，让我和母亲过去看看。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去了。
　　到了大妈家，那个男子见到我们来了，站起来给我们让座。这人中等身材，长得还算对得起观众。
　　只说了半个钟头的话，我就催母亲回家。那个男子要给我200块钱的见面礼，我坚持不要。
　　那个男子和大妈送我们很远。
　　我二堂嫂的姐夫认识那个男子一家，据他说，那一家人在地方上有名的古怪，那个男子的第一个老婆坐月子还没满，结果上吊死了；第二个老婆结婚还不到一年又离婚了，原因是这家的公公很不讲道理，儿子和媳妇吵架或打架，他不是劝架，而是帮着打。
　　庆幸自己没有把那次见面放在心上，要是真成了，我可能早就命归黄泉了。
　　没过多久，我们组里的一个人称“圆姐”年轻女人跑到我们家，又要给我做媒。她说是她的亲外甥，离婚了，有一个女孩。我这次没有过多的反抗，心想应付一下就算了，因为如果不答应，她就会天天跑到我们家来，她不嫌烦，我也嫌烦啊。
　　见面是在圆姐的家里，我随便看了一眼，那个男子长相一般，个子跟我前夫一样小巧。圆姐当着那个男子的面问我同不同意？我怎么好意思直接说“看不上”？我只得推托说：“让我考虑几天再给你回话。”
　　也是我命不该绝，我堂哥舅舅的女儿就嫁在那个男子的村庄。据说，那个男子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他赌得没钱了，把他老婆的金项链、戒子什么的都卖了去赌，还经常有一顿无一顿地打老婆，他老婆回娘后，他们一家人去接，接了十多次都接不回来。这样的男人怎么可以托付终身？
　　过了几天，圆姐再次来到我家，对我说：“我外甥来了，就在我家。他打算邀你去深圳打工，带了好厚一叠钱。”
　　“钱再多我也不会去。”
　　她回去了，没过多久又来了，如此来回好几次：“给人家一个面子吧，见一下面又不会把你怎样。”
　　不管她怎么说，我就是不去。我不想与那样的人有过多的接触，那样的人，我不仅是反感，更是讨厌与痛恨。
　　有一个卖生姜、大蒜的老头子，经常到我们村庄来。不知他从哪里听说的我离婚的消息，就跑到我家里来，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对象。男方家就一个男的，二十七八岁,有两个妹妹，长得帅气，人品好。
　　“做媒的都只会挑好的说，说得水上能点得灯燃。难道他就没有半点缺点？”
　　那老头子笑着说：“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没过几天，老头子又来到我家，说他已把那个男的带到我们村的一个小店上，叫我们去看看。
　　“你都没有说好什么时候来，怎么突然就来了？”
　　“没事的，随便见见就好了。”
　　母亲也跟着去了我和老头子去了。
　　到了小店，一眼就见到那个“对象”了。人确是像老头子说的长得帅气，而且身材高大，棱角分明，皮肤白净。
　　我正准备说“我有事先回去了”，免得让人家抢先说看不上我，谁知那老头子先开口了：“我没有说谎吧？”老头子就吩咐那男的买糖、买烟。
　　母亲说：“你这老头子，只知道买糖、买烟，也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
　　那男的立刻说：“我没有意见！我同意！”
　　我掉头就跑，心想：原来是中看不中用，是个连句话都不会回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我理想的知音？
　　原来那老头子说“人只是老实了点”，实际上就是“傻”，不然的话长得那么帅气怎么到二十七、八岁都还没结婚？
　　回到家后，我气冲冲地对母亲说：“今后谁要是再到我们家来提亲说媒的话，来一个我赶一个，来两个赶一双！”
　　离婚后的这三次相亲，让我心力交瘁，痛苦不堪。难道离了婚的女人就没有价值可言了？为什么那些说媒的没给我介绍一个合格的男人？难道离了婚的女人只能配那些“下三烂”吗？
　　时光无情地流逝，转眼就到了农历的八月十二。
　　那天，天空中下着绵绵的秋雨。
　　上午十点左右，前夫徐博的姐姐和“婆家”村里的两个人来到我家里，说要接我回“婆家”去。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还是母亲有经验：“徐博他自己都不来接，一点诚意也没有。今后两个人要是吵架，他就会说‘我又没有去接你，是你自己跑回来的’，那我们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们几个附和着说：“是的，是的，我们知道亲家母是个懂道理的人，明天就叫徐博亲自来接！”
　　第二天早上，徐博和他二舅来到我家。他二舅说来接我回去。徐博则一句话也不说。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想着如果再到他家去，又要面对那些伤痛，那些屈辱……泪水马上在我的眼眶里打转！
　　他们催我收拾衣服。我坐着不动。
　　我伯娘、堂嫂们都过来劝我，要我听话，不要那么任性。还说“一千个比不上先一个”。
　　我说：“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是那样的脾气，今后会变得好一些？”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冷静，徐博应该会对你好，再给对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
　　我百般无奈，只得含泪点头答应。
　　到了婆家，婆婆见到我，说了一句让我感到心酸的话：“你回来了，我们都喜欢。今后要争气啊，不要让别人看笑话。”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好像过去是我给他们家丢脸了。
　　我不语，此时此刻，我唯有保持沉默。除了沉默，我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