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没想到徐博的回答是那么的不近人情：“我妈就是那样的性格，你要我怎么办？是要我打她一顿，还是骂她一顿啊？”
　　这没有人情味的话语，气得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任凭眼泪无止尽地流。
　　其实我并不是要他给我帮忙，只是适当地跟他妈说说，不要用这样的态度对我，如果一家人都不能相互信任，那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我哭着说：“嫁给你这么没有头脑的人，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他却无情的说道：“你后悔嫁给我，你可以走啊！”
　　这一次，我回娘家住了半个月，他才把我接回家。
　　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公公、婆婆在我面前大吹特吹他们是如何的能干，又是做起了多少家业，还有如何如何光宗耀祖……
　　我做人一向实事求是，最反感吹牛皮、夸大话的人，听到他们把牛皮吹破了天，我当即就直言不讳地对他们说：“一吹牛皮的时候，就遍身都是本事，不知道有多能干，修了栋房子连全镇的人知道，可门锁都还得我来了才装，结果欠了一万八千多元钱的外账，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啊？整栋房子修成才两万多元钱，到你们嘴里就变成四、五万。哪曾想，有时候穷得连买一包烟的钱都没有……”
　　公公、婆婆听后大怒，怒目圆睁地回道：“我们好歹还修了一栋房子，借钱也要有那本事才借得到！”
　　我说：“要是我娘家像你们一样要借一两万元钱修房子，那五年前修的，都超过你们这样的水平。”
　　我们越争越激烈，公公竟然要站起来打我。我站着不动，心里非常生气：“你打吧！最好把我打死！”，最后被几个邻居拉住了。
　　徐博对刚才的“战争”无动于衷，一句话都没有说。
　　公公喜欢喝酒，徐博的二舅是做酒的。公公挑了两百多斤稻谷去加工做酒，一百斤稻谷可以做出五十斤左右的酒来，两百多斤稻谷就有一百多斤酒。
　　有一次，我拿了四个小瓶子灌了四瓶酒，准备回娘家。婆婆看到了，冷冰冰地问：“把酒带到哪里去？”
　　我坦然地回答：“我今天回娘家。”
　　当时婆婆把脸一板，气冲冲地走了。
　　我不管她，最终还是把酒带回了娘家。回来后我将事情的原委跟徐博了，没想到他的话是那么不可理喻：“他们的东西你动它干什么？！”
　　我气得大声地回道：“什么是他们的东西？他们的东西我不能动？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那你每个月挣的钱，我看都没有看到，你妈就要你给这个，给那个还债了。”
　　他说：“那不一样，房子是给我们修的，债我们必须要还；酒是他们自己做，自己喝的，我们最好不要动。”
　　我气得眼泪不停地流，哭着说：“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们家这么自私的人！”
　　结婚后的徐博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他每天都是傍晚收工回家，吃过晚饭后又跑出去找朋友聊天，经常聊到十一点多才回来。总是把我一个人晾在新房里，只有电视机陪伴我，电视机成了我最好的伙伴。
　　都说新婚是最甜蜜、最难忘的日子，我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快乐和幸福。他对我漠不关心，我已经无所谓了，对他我不会有太多的抱怨和指责。唯有三天两头往娘家跑，才不会感到失落和无奈。
　　以前做姑娘时，总是看到村庄里有婆媳吵架，骂的话不堪入耳，闹得天也翻，地也覆。
　　在我工作的棉纺厂，时常也与同事们聊到婆媳关系的话题。我跟她们说：“婆媳之间气量相互放大一点，不就没事了？”
　　她们却说：“待你嫁人了，你就明白了！”
　　有一个同事讲到她婆婆时，左一个“老婆娘”，右一个“老不死的”，我半真半假地说：“你这样咒骂婆婆，没有一点‘人性’。你老公娶到你这样的恶老婆，是他倒了八辈子的霉。”
　　她说：“以后你自己做了媳妇，也会骂婆婆的！自己太软弱，就会一辈子受婆婆的欺负。”
　　“我绝不会骂，因为我从来就不会骂人。我自信是个有素质、有修养的女子。我的嫂子，就没有骂过我的父母。”
　　现在我也结婚了。同事们的经验实在是非常准确的！
　　打从结婚开始，我就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把我压得很累很累。这一种压力正是来自于我的婆婆。
　　我总想尽力做一个人人交口称赞的好媳妇，不让别人说闲话，然而事实总是背道而驰，自己把善良大度的一面表现出来，婆婆却认为我是软弱好说话，甚至是好欺负，于是从来就不把我这个媳妇放在眼里。在她眼里，我始终一个外人。
　　每次回娘家与家人讲起婆婆的古怪和霸道，我的奶奶和父母总是这样教育我：“公婆不好，路边之草；丈夫不好，一世到老。婆婆古怪，你不理睬她就是，她一个人吵，没意思了自然就会停下来的。”
　　没办法，我只有忍耐和哭泣。我不想做一个恶媳妇，让人家说三道四，给娘家抹黑。我觉得，一个家庭，要是用吵闹来解决问题，那还有什么意义？我曾经天真地想用真情去感化她，让她知道我是一个善良，懂道理的好媳妇。到后来，我才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婆婆天生就是一个刻薄的人。村里的人给她起了一个外号“辣椒沫”，意思就是“很厉害”。
　　有一回，徐博的大舅出车祸，差点死了，住院两个多月。出院后转到我们家里来调养。一个星期过去，他大舅带来的药即将吃完了。婆婆对她儿子说：“幺儿，你去给大舅买药啊，他的药停不得。”
　　“好，我这就去。”徐博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当时我就坐在堂屋大门边，她几乎把我当作不存在，根本没想到要与我商量商量。
　　一个多小时后，徐博回来了，买回来一百多块钱的药。
　　我碍于情面，忍气吞声。
　　只有徐博一个人时，我跟他说：“你妈太过份了，根本就没有把我这个媳妇放在眼里，而且，我们家的条件又不是很好，债都没还清。你的二舅、三舅和三姨都在一个组里，他们都比我们家条件好，怎么就不叫他们买药呢？”
　　“大舅住我们家，难道我们不管他？”
　　“管也要看自己的条件啊，再说听你妈叫你的口气，好像是我们家欠了你大舅的，你妈也不知道做儿媳的为难。好像我们的钱多得用不完。”
　　有一次我从棉纺厂下班回来，正在楼上找衣服准备洗澡。这时，收电费的来了。婆婆大声叫我：“雅萍，你身上有没有钱？跟你借一些，等幺儿回来还给你。”
　　“你借我的钱，让我老公还给我？他的钱是你的钱，不是我的钱？看来，我这个做媳妇的在你的眼里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外姓人！”
　　她说是“借钱”，其实就是“要钱”。婆婆自知理亏，无话可说。
　　一次上中班，要晚上两点才收工。由于时间太晚，我随嫂子一起回了娘家。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我一边洗衣服，一边与大堂嫂聊天。
　　大堂嫂的娘家与徐博的姑姑同在一个组。有一次大堂嫂回娘家碰到他姑姑，他姑姑问大堂嫂：“你幺妈家的妹妹到棉纺厂上班几年了，是不是存了很多私房钱？”
　　大堂嫂如实回答她：“她哪里存了钱，钱都帮婆家还债和平时开销了。”
　　“我哥哥、嫂嫂说没有要她一分钱，债都是他们自己还的，平日的开销也没有管儿子和媳妇要半分钱。”
　　“一、两万块的债，有些还是高利息的，你哥、嫂有多大的本事，又没有到外面做事，能够还清那些债？”
　　我听到大堂嫂说的这些情况，气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地扔下在洗衣服，推着自行车就走，我要找到他们说个清楚，这种被冤枉的滋味实在太难受。
　　当时母亲正在做午饭，她让我吃了午饭再走，我执意不吃。
　　我把刚才大堂嫂说的情况告诉了母亲，然后说：“那两个‘老鬼’有多大的本事，有多大的能耐！除非他们去抢银行！”
　　母亲说：“跟他们吵有什么用，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
　　“就是你把我丢进水坑里的。每次你都说：‘徐博没有三兄四弟，你的钱不拿出来还债，又还有那么多的高利息，要多少年才能还清？’这下好了，我风里来雨里去，累个半死不活，挣的钱全部为那个家付出了，到头来却说没有看到我一分钱！”
　　不管母亲怎么劝，怎么留，我还是骑着自行车冲了出去。
　　那时徐博正在帮他的大姐建房子，我回家要路过，我在路边大声叫他：“徐博，你给我下来！”
　　徐博的大姐听到我的语气不对头，赶紧从屋里跑出来，问我有什么事？
　　我直话直说：“你爸、妈说的是不是人话？她跟你姑姑说，没有看到我们一分钱，债是他们两老还的，平日开支也没有要我们半分。”
　　他大姐听说后大骂道：“那两个‘老不死’的就是喜欢无中生有，让家里清静不得两天。你别生气，等见到那两个老家伙，我会说他们的。你先回去休息，今天还要上班呢。”
　　我气愤地说：“从今天起我不上班了，就在家里玩！”
　　“那也好，上了几年班，也该休息了。”
　　听到他姐姐那样说，我再也找不到发火的理由，只好鸣金收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