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机场 第五章 （1）

　　第五章（1）
　　
　　春天来了，礼堂边上的那片桃花又开了。机场里的官兵按照统一的号令，脱去了冬装,司令部领航科成峪他们这茬儿兵，也终于在军装上衣的两边儿，添上了两个兜,成了23级干部，一个月发上五十二块钱，可以买出饭票去吃干部灶了。国典也提了干，成为航行调度员，东疆也当上了标图排的排长。却不知为什么，维克和小蓉都被闪下了。
　　机场这些日子，又充满了紧张的作战气氛，可作战对象却是成峪以前从没想到的，竟然是要对付老蒋放过来的高空侦查心战气球。
　　从1972年2月下旬尼克松访华，中美发表了《上海联合公报》，美国人就不那么起劲地和老蒋呼应着，派出来各种军用飞机到大陆沿海捣乱了，一时间，老蒋显得挺落魄孤单。转过一年，随着春暖花开，台湾老蒋那边儿仍是不甘寂寞，想要自己单独来大陆这边儿弄出点儿动静。前些年派了些舰艇飞机来，却都脱不掉要挨顿揍，这阵子自己数一数家底子，可也实在不怎么殷实，想再找美国人讨点儿武器来，已经不那么容易了，如今手上的这点家当，老是这么有去无回地丢到大陆沿海来，还真感觉着怪心疼。这一回，他手下的一帮高参倒是动了些脑筋，想出来个挺省钱的老法子新招数，往大陆这边放起了高空空飘侦查和心战气球。
　　说是老法子，那是因为放空飘气球，老蒋过去就在金门岛那边使过这一招，不过，那时侯只是在一大串儿篮球大小的气球儿下面，挂上点儿传单，画片儿，有时还赘上点儿毛巾袜子，罐头糖果啥的，放起个几百米高，好歹能顺着风儿飘到厦门沿海一带也就够了，说起来，那最多也只能算上是个小打小闹。可现在他们放的这种空飘气球，用的虽然还是放气球的老法子，招数却有了出新。他们把气球做成个由许多蜂窝状的气囊组成的两三层楼高的大家伙，在下面的吊篮里，挂上些侦查设备和心战宣传品，大老远儿地跑到了南韩，或是弄上条船到了黄海海面，在春夏季节，先是利用由大气环流形成的北半球中纬度地区20000米左右的高空东风带，把气球放到20000米以上高空，顺东风带飘到新疆以西地区，然后不断引爆一些气囊放掉一部分氢气，使气球下降进入北半球中纬度地区18000米以下的西风带，从西北地区向东横穿大陆地区入海,一路进行侦查或撒下心战宣传品。
　　包括成峪在内的参战人员，开始时都觉得打这玩意儿没什么难的，目标个头儿又大，飘得又慢，虽高度高些，但是咱们已经在演练打高空无人驾驶侦察机时，练就了对付高空来犯之敌的一套办法，对付这么个又大又笨，毫无机动能力的家伙，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轻敌是要付出代价的。
　　5月初，山东地区终于第一次有了机会和老蒋的空飘气球干一把了。
　　一个老蒋的高空空飘气球由西向东由河北进入山东，高度已下降至16000米，前面已有两批属于其他作战责任区的歼六飞机升空拦截，并有一批发现目标对其开炮攻击，却并未将其击落,气球进入由我舰航负责的第13作战责任区后,流亭机场起飞双机迎上去，发现目标一通儿开炮，却并未将其击落，眼睁睁看着它从我们眼前空飘入海。
　　问题出在哪儿呢？作战飞机升空了，师指挥所引导领航员及时地引导我机拦截上了，空中飞行员发现了，开炮了，也击中了，一切似乎都没有啥问题，可最大的问题，恰恰就是没把这家伙给干下来。
　　师首长当天就组织组织全体参战有关人员开会分析此战失利原因，研究今后战法，曾在1954年3月18日在浙东前线首战揭开海军航空兵对敌作战序幕，率僚机姜凯一同击落敌F-47战斗轰炸机两架的战斗英雄，副师长崔巍，亲自主持这次作战会议。
　　王团长首先提出：“目标飞越了几个作战责任区，我空、海军多批飞机起飞截击,并且开炮击中目标，却未将其击落，说明气球的蜂窝状结构，生存能力极强，咱们作战值班飞机在给航炮装弹时，首先考虑的是对付敌来犯的飞机,所以通常是在航炮弹夹里,将穿甲弹和爆破弹搭配装弹，而穿甲弹击中蜂窝状结构的气球，像是拿筷子在馒头上穿了个洞儿，没有威力，所以，应该在作战值班飞机中，拿出一对儿双机,全部装爆破弹,专门用来打气球。”
　　建议得到大家一致赞同，崔副师长鼓励大家进一步积极查找问题，出谋划策。
　　当天参战的飞行员大保接着开口说：“气球高度接近我机作战升限，使飞机的机动性，操纵性都下降很多，使用双机编队同时进入攻击，会限制了飞机的机动，飞行员编队进入攻击，难于集中精力瞄准射击，减少了开炮机会，不如双机起飞，发现目标后，在高空也可以像在起落航线上那样，长、僚机之间拉开间隔，使用单机轮番进入，各自攻击，这样可以加大攻击密度，提高击毁概率。”这又是一个好主意，会议气氛越发热烈起来，大家都在绞尽脑汁分析原因，研究战法。
　　成峪听大保说，他在空中攻击气球时，由于气球体积巨大，因此,当他驾驶飞机才刚刚进入航炮有效射程，就感到气球已经像是要盖住整个座舱一样迎面压过来，所以是刚一开炮，就要被迫脱离，以免迎面撞上气球。成峪计算了一下，由于气球没有动力，飞机在对其攻击时，相对运动速度每秒超过300米，从1000米开炮，打到400米必须脱离以免与气球相撞，实际瞄准射击时间不足两秒，两门炮各自只能打出十几发炮弹，这恐怕也是多批飞机开炮击中气球，却未能将其击落的原因之一。
　　怎么才能有效提高射击效率呢？成峪琢磨了一阵儿，他把李副科长拉到一边儿，把他想到的一个办法悄悄说给他听：“李副科长，你说咱进入攻击时，能不能用负高度差从下边往上打？”
　　李副科长很感兴趣，问他：“为啥要那么干呢，在这么高的高度上攻击目标,采用正高度差便于飞机机动呀，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成峪说道：“咱飞行员打气球，实际是在打一个固定目标,射击时的方向提前角为零，是用机头对着它打，所以不管用什么样的高度差进入攻击，打到最后都是感觉在往气球上撞，当气球迎面向座舱压过来时，飞行员本能的动作是向下推机头，最终还是要从气球下边脱离。如果飞行员从气球下边100米，向上稍带住操纵杆抬着机头，取出射击抬高角，使用瞄准具固定光环，对准气球上沿顶部攻击，炮弹在下坠过程中就会击中气球中间。射击后,飞行员稍一松开操纵杆将机头向下，就可以避开气球从下边脱离，所以瞄准射击就会从容很多，也可以增加瞄准射击时间。”成峪对自己的想法感觉把握不太大，就先把这个想法说给经验丰富的前辈听。
　　李副科长一拍大腿，轻声说了一句：“好主意啊。”马上就凑过去和陈科长一起商量起来，飞行员出身的陈科长立刻就从自己的飞行实际感受中，肯定了这种想法是有实际依据的。
　　果然，当成峪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以后，大家都认为有道理，尤其是飞行员,都赞成采用这个办法。
　　其他战勤人员也提出不少好的建议，比如，大保又提出要顺阳光一侧方向进入攻击，利用阳光反射尽早发现目标；老萧进一步建议，应该垂直阳光方向建立一个歪8字形的麻花状的攻击航线，这样每次攻击后，只用一次转弯，就可顺阳光方向再次投入攻击，增加了进入攻击的次数和时间；还有的飞行员甚至提出，只要高度能爬升上去，干脆不投掉副油箱，这样可以增加滞空时间，多进入几次攻击，增大击毁概率——
　　不久，海航十师作战值班飞机再次从流亭机场升空，截击敌空飘气球,大保双机起飞后，在指挥所引导下，采用了事先经过周密研究制定出的战法，一举击落一个蒋邦施放的高空空飘侦查气球，这是驻山东的空、海军航空兵部队击落的第一个敌高空空飘气球，这一次，大保是用了一个二等功，为自己和小段姑娘的婚礼大大增色。
　　此后整个夏秋季节，凡是在我作战责任区内,高度在我作战升限以下的敌空飘气球,一个也跑不掉，先后被我流亭机场作战值班部队击落四五个，辛景中大队长，肖永茂大队长，冯景川中队长，庞恩厚中队长，都在作战中立功受奖，领航科老车，老尚，小何，小申，成峪，也都受到师里嘉奖。
　　成峪这回总算是过了几把对空参战的瘾，直接引导战斗起飞四次，除两次因为歼六飞机升限高度达不到，未能进入攻击外，其余两次，都指挥引导飞行员，顺利地发现目标并投入攻击，把来犯的敌空飘气球打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