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对于现状，羊富贵很是知足。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脸朝黄土背朝天挣工分养家，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内容。生存的意义就是传宗接代，扶持小的、赡养老的，一代接一代繁衍生息！三年多的时间里，兼任记工员的宋天鸿对整个生产队的人口情况了然如胸。在红薯饭能吃饱的情况下，人们像竞赛似的生育孩子。一对夫妻生育四五个孩子的很普遍，多的有七个。有一对夫妻生了五个女儿后，第六个终于生了个儿子，他还不满足说，准备来年还生个儿子，等儿子大了，抬石头有个搭档，后来他果然又如愿生了个儿子！
　　“贵哥，你们这里女人生孩子不送医院吗?”不知为什么宋天鸿心里突然涌上一丝隐忧。
　　“嗯，当然是在家里喽！没病没灾的上医院干嘛？你以为那医院白给你住？住一回医院就要花掉你全家一年的收入还不止！哼！那医院里黑心得很！女人家生个孩子还不是跟老母鸡下蛋似的！?”羊富贵轻描淡写地应道。
　　也许是他不大乐意和自己讨论这些问题，也许女人生孩子的事情就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轻松，宋天鸿心想。他突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还是一个未婚青年，哪能知道女人家生孩子的事呢！他盯着火塘里慢慢变小的火苗，很是无奈，和羊富贵实在没有什么好聊的话题。即便他心里有想劝他们把产妇送医院的念头，也没敢说出口。他知道人们对他这个省城来的知识青年很是看重，却对他提出的一些自以为很不错的意见或建议，总是委婉而坚决地拒绝接受。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双手相互插进袖筒里，将整个上半身倚靠在土墙上，有些无奈的闭上双眼休息。
　　火塘里跳跃着的火苗在他微闭的眼前呈现出一片猩红，柴火中的爆鸣声与羊环珍的呻吟声夹杂着在他的耳旁萦绕，他突然意识到，今天实在不该来，也怪自己事先没向半仙问个清楚。如果生产中的羊环珍知道此刻他就坐在隔壁的灶屋里烤火，真有种说不出的尴尬。恍惚之中羊环珍那丰满雪白的躯体就在面前疯狂扭动，他的思绪不可抑制地飞回到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在那个春风撩人醉的夜晚，月华如水、繁星闪耀，田间求偶的青蛙发出的声音，如涛声般此起彼伏。十点多钟社员会散了，回到房间的宋天鸿正在偷偷地为本队未婚青年四狗子誊写一本名曰《少女之心》的黄色手抄本。早几天的一个晚上，二十七八了还未找对象的四狗子，神秘兮兮地来到他的住处，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磨破了封皮的小本子对天鸿说，这玩意真好看、过瘾！就是他妈的不知是谁抄写的，字迹太潦草、而且那错别字成堆，许多地方标点符号都没有！他买了一个新本子，恳请天鸿这个大知识分子给他重新誊写一遍。天鸿接过来粗略地翻阅了一下，对四狗子说：你从哪弄到这玩意？它是黄色手抄本，让人知道可就不得了，我可不敢干！四狗子急赤白脸的恳求天鸿务必帮忙，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作了保证，就差没下跪哀求了。看着他涎皮赖脸的样子，拗不过的天鸿只好答应帮忙。他大概估算了一下，最多也就四五千来个字，要不了几个晚上就可以誊写好。四狗子见天鸿答应帮忙，立刻高兴得眉飞色舞起来。平时寂寞难耐的四狗子，除了每天按部就班的出工挣工分外，不管白天黑夜，只要得空就泡在天鸿这里，和天鸿谈天说地、神聊海侃。眼看就要到而立之年却不知女人滋味的四狗子，难免心急上火。对女人有一种异常强烈的向往，每当谈到女人的时候，两眼就会发出狼一样的光芒！谁的屁股大，谁的奶子大。谁家女人风骚、偷人养汉，成了他口中永恒的话题。夏天的夜晚，如果不去抓青蛙改善生活，就会光着膀子，下穿一条士蓝布大裤衩子到守夜室来。有时说到那妙处，那裤衩便不知不觉的鼓起帐篷来。他会毫不避讳的朝裤裆扇一巴掌，口中自嘲地大叫，实在委屈你啦，小弟。诶，何时才能给你找点食呢?娘的屄！哪怕是找点野食喂喂也行啊！看着他那怂样，十九岁的宋天鸿不由得哈哈大笑。其实笑过之后，年轻力壮的宋天鸿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呢！只不过他不会像四狗子那样张扬罢了。再一个话题就是关于半仙文和平的法术，四狗子对文半仙的法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夸赞那小子的法术如何了得。既能赚钱，又能赚吃喝，有时还能爬上其他女人的床，风流快活。对此，宋天鸿却不能苟同他的看法，他认为那不过是些骗人的鬼把戏，是迷信活动，不要去相信。四狗子反驳说，你说是假的，谁能证明，又怎么去证明呢。宋天鸿笑了笑，问，你见过魔术表演么?四狗子摇了摇头，我们这穷山窝里，哪有那玩意看！宋天鸿口里劝说着四狗子，心里也萌发了找机会去看看半仙施法的念头——告诉你罢，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魔术是假的，却偏偏都喜欢看，它很吸引人。当然，我这比方可能不是很恰当，魔术与迷信活动不可同日而语，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通过一定的方法或手段来迷惑你、吸引你.......
　　宋天鸿的分析，让小学都没有毕业的四狗子听得是似懂非懂，云里雾里。他也无意去深究。见他答应帮忙给自己誊写《小女之心》，就万事大吉了。他在宋天鸿的肩上拍了拍道，老弟，你是没看那内容，你要是看了，哈哈，我敢保证你那裤裆里头，立马就会竖起笋来!我求你一个星期的时间给抄写好。妈的，过过干隐也好！
　　队里的社员会似乎永远开不完，不过大多的时间是聊天起哄开玩笑，学习报纸上的文件新闻时，大家一个劲的催促宋天鸿快点念。他就依言加快语速一气读完，不作任何句解，因为根本没人在意报纸上文件的内容，反而利用这段时间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议论着他们的家长里短。只有在队长海六子安排明天具体的生产任务时，那嗡嗡的议论声才会戛然而止。宋天鸿答应帮四狗子抄写手抄本的任务就只能利用散会后回到住处再来写。
　　孤寂的夜晚，春风从窗棂间钻进来，摇曳的灯火忽左忽右的飘忽。虽然落魄但血气方刚的宋天鸿还是被手抄本上露骨的性描写刺激得心旌摇动，情难自禁，他只觉得面红耳赤，心脏“咚咚”直跳，下腹处一阵阵燥热。恰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他连忙匆匆将本子塞进凉席底下，轻声问道：“谁呀？”
　　没有人答应，片刻之后却传来女人低低的笑声。他起身将门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太让人意外了，原来竟是羊环珍！
　　“噢，是珍姐呀，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羊环珍一双水灵灵的妩媚的大眼睛，娇嗔地看着他：“怎么，是我来得不是时候，还是不欢迎呀！”
　　“哪里，哪里”宋天鸿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一脸窘态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羊环珍的一双眼睛大胆的滴溜溜的在他身上梭巡，目光有意无意的瞟着他高高拱起的裤裆，白皙的脸庞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想和你对一对上个月的出勤记录。你刚才在写什么呀！”
　　“没，没，没写什么”宋天鸿知道自己的身体反应，他心里努力的控制着情绪，躲避着她炙热的目光，无处安放的手继续在头上挠着，有些语无伦次的回答道。
　　“嘻嘻，你好不老实。我在窗外看了好久了，骗得了我么。是不是给姑娘写情书呀?咦？一下就藏到哪里去了！快拿出来，让姐也见识见识、学习学习呀！”她边说边走到床前，手疾眼快的将那凉席一掀，一把将那本子抓在手里扬了扬“哼！我就知道你不老实。”
　　宋天鸿想过来抢，已经晚了。她早已防备了他，双手将本子有意识地抱在高高耸立的胸前。无奈之下，他只好说：“珍姐，那东西你不能看的！真的。”
　　她对着他婉尔一笑：“是么？那我就偏偏要看看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为了防止他抢，她坐在书桌前，两手按住本子，小心而迫不及待的看起来。宋天鸿手脚无措的干搓着手。紧张而羞怯地悄悄蜷缩在床上，背对着书桌，将头埋在胸前，心里是“怦怦”直跳。他怎么也没料到让她发现了这个男人之间不能示人的秘密！如果她明天在队里一宣扬，那就完了，他将在所有人的面前抬不起头来！而且他抄写的是禁止阅读的黄色书籍，最严重的后果是大队和公社将会把他作为反面典型，给予最严厉的处分!一想到这他立刻赶到后怕起来！他起身轻轻地祈求：“珍姐，你别看了，把它给我，求求你了。”但是羊环珍充耳不闻，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没有一点反应。她就着跳跃忽闪的煤油灯，脸色绯红而神情专注地看着。一时间小屋里静寂无声。宋天鸿耷拉着脑袋，额上不时冒出冷汗！先前的邪火早已烟消云散，脑子里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