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002年3月20日下午，辞职手续终于办妥了。养老保险以及失业保险之类的也已尘埃落定。
　　刘浩帮我找到了房子，就在他的隔壁。这样我们工作起来也方便。
　　搬东西，布置新“家”，有忙，有累，也有兴奋。
　　我们制作了一份《平民村维权志愿者宣言》，并且打印了出来。我们准备到各大工业区和劳动局门口派发。
　　26日那天，我们去了白云区劳动局。在劳动局大厅里，我们见到了不少来这里投诉和申请仲裁的人。我们想通过与他们套近乎来取得他们的信任，给他们在投诉过程当中出现的问题而也谋划策。他们见我们分析得头头是道，其中有一人问我们：你们是律师吗？我们说，不是。那人听我们说完之后，就没有什么兴趣再与我们谈话。
　　是啊，我们不是律师，也没有取得法律方面的文凭。我们这个样子，人家能信任吗？况且，他们与我们完全是陌生人。
　　还有一帮打工者，他们在白云区江夏村一家叫“雷飞喜露”皮具厂上班，因为假冒名牌被查，浙江老板一夜之间人间蒸发，连机器，产品都悄无声息地转移了。他们这帮打工者，被老板遗弃在空空的厂内。我们听说后，也感到很气愤。本来我们想免费援助，帮助他们，因为在我们这个阶段，只是想通过打赢劳动官司，传一传我们的事迹，把名声打响，慢慢打开我们的局面。但是，其中一个年长一点的对其他人说，要小心我们，说不定我们是老板派人来调查的，因为老板神通广大……
　　我的信心进一步受到打击。
　　4月4日那天，我们又去了白云区劳动局。这一次我们遇到了九佛电器厂的工人：陈军和叶嘉。他们主要投诉的是工龄问题。我们告诉他们，我们可以免费给他们代理。他们说，我们若帮他们争回了权益，他们自然会替我们宣传和介绍客户，因为像他们这种情况的人还不少。4月8日那天，是我们约定见面的日子。他们自己已经打印好了《申诉书》，我们告诉他们，先拿给劳动局的人看看，这样写是否符合要求。不想，出来之后，他们改为投诉了。我们问他们这是为什么？他们回答，劳动局的人叫他们先调解，别把事情搞大了。投诉的话，就用不着代理人了。只需要劳动局派人去调查就好了。既然如此，我们只好告诉他们，如果以后需要帮助，可以打电话给我们。我们给了他们一张法律工作室的名片。
　　我们就这样跑遍了广州市各大劳动局，但我们一无所获。
　　时间在匆匆地流逝，我的心慢慢地变得沉重。
　　我想起了老同学聂明说的话：一意孤行，后悔莫及，到时你失去的，不仅仅是你的女朋友、婚姻，还有你的时间和前途，还是找其它的事做吧，不要再不知所以地钻牛角尖了。
　　我走上维权这一条道路，难道真的是错了？
　　我与刘浩谈论了我们的前途问题。我们这样做下去究竟有无希望呢？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们不认识我们，也不信任我们。要与他们接触和沟通，真的是太难太难了！也许，做这一行真的有前途，但那要通过长期坚持不懈的努力，像我这种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的人，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得尽快找一份工作，以维持生计。刘浩不同啊，他还有妻子的工资维持啊。
　　刘浩对此表示理解。因为，我们要发展，首先就得有赖以生存的基础。没有钱，总是寸步难行的。
　　就这样，我算是退出这个法律工作室了。而刘浩，依然艰难地行进……
　　杨琳打电话叫我帮她在我住的附近寻找工作。因为她早就厌烦了玻璃厂的工作，早就想辞职出来了。还有，就是我们相隔得有些远啦，一个人怪无聊的。
　　我于是又到处跑了，这次不是跑劳动局，而是跑职介所。我一边给自己找工，一边帮杨琳找。
　　虽然我身怀大专毕业证，但是，很多工作还是不适合我做。想找个文职工作，却不料想，这种工作一般都是由女孩子来做的……
　　时间在一天天地过去，心里真是一片恐慌。因为，我身上的钱并不多了……
　　我要给自己信心！不能垂丧气！因为只有信心充足，精神抖擞，才会有成功的可能。勇敢地面对现实，勇敢地面对人生，“车到山前必有路”，但若不往前开的话，就是有路，你也是无路。我不能等着职位来找我，我得积极，早起，机会属于勤奋的人！
　　6月18日这天，我在广花路劳动局下辖的职业介绍所交了二十元钱，办了《广州市劳动力市场中心市场个人资料卡》，职介所开了一张《职业介绍推荐信》给我，所应聘的是一间叫威鹏汽车椅套的公司。我是打算来应聘接单文员的。
　　负责面试的崔先生说，由于我对汽车的相关知识缺乏足够的认为，不能够胜任接单员的工作。他叫我跟一位姓梁的业务经理联系。
　　梁经理说，跟着他，主要是做业务方面的工作，也就是派派资料，拜访拜访客户而已；培训期为一个月，发工资500元；试用期两个月，每个月不少于1000元；试用期后，底薪300元，每套货15元提成。
　　我想，这已经比的玻璃厂好多了，我于是答应梁先生，第二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就这样，在跑业务的过程当中，我也一边留意有没有适合杨琳做的工作。
　　梁先生问我有无女朋友，叫她也来这里上班。
　　我跟杨琳一说，杨琳不干，她说跑业务她干不了，还是另找其它的做。
　　没办法，只好遵命啦。
　　做人真是累：找工作时累，干活时也累。
　　找工作时，每天早出晚归，心中还焦急不安，没有心思再去干别的事。
　　现在是找到工作了，却仍然感到累。我每天六点半钟就要起床，来不及吃早餐，就要转两趟公交车到位于天河区的公司报到，填报表，开例会，解决在拜访客户中遇到的各种问题。散会后，我们才能吃上一点东西……
　　梁先生规定我们每天要拜访八个客户，而第二天早上填写的报表中，要写明所拜访的客户名称，接待人是谁，客户有什么反映，等等。
　　跑业务主要就靠两条腿。梁先生说，在广州市内搭车便宜，花不了几个钱，就不用报销了。弄得我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与他“斤斤计较”了。不能报销车票，自然是能走路的尽量走路，路太远的才不得不搭车……
　　一天跑下来，双脚真是累。总是一坐下来，就不想动了。
　　所以有时候杨琳来了，我也不像以往那样“热情”了。累得不想说话，累，疏远我们的关系。杨琳对此很不满，她怪我不理睬她。可我真的不想这样的，但我是有心无力呀。
　　后来，为了不那么无聊，我们去买了一台１4寸二手电视机回来。有了电视节目，总算缓解了一些矛盾。
　　也就在这个时候，杨琳辞职了。她是早就想离开玻璃厂的。也许，她是看到我这边基本稳定下来了吧！她把她的行李搬了过来，当然也就我这里住下来了。
　　于是，我一边跑业务，一边帮她找工作。我陪着她一起跑职介所和工业区。但是，很多工作都不能令她满意。有时候我说，还是先做下再说吧。她说，不好的宁愿不进。也许是这种情况遇得多了，我说的“先做下再说”也说得多了，她就认为我是怕她加重了我的负担，所以我总是不管那个工厂好不好，都想先把她塞进去再说。可是，我内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呀。
　　后来，我就学得聪明，不说她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杨琳终于在新市一家小型百货店找到了一份售货的工作。工资虽然不算高，也不提供食宿，但是工作比较轻松。杨琳的要求也不高，所以当找到这份工作的时候，我们两个都把久悬的心放了下来。
　　就这样，我们有了一个“家”了，无论我们每天白天在外面如何漂泊，晚上我们都会回到这个“家”来，享受“家”的温馨，品尝“家”的喜悦。
　　再苦再累，我们也要学会坚强；再苦再累，我们都要乐观面对人生。
　　终于摆脱了玻璃厂同事和老乡的“监视”，我们如鱼得水一般，自由了。
　　这里离玻璃厂比较远，除了刘浩和他妻子外，周围再没有认识我们的人。我们的恋爱不再是偷偷摸摸的啦。
　　我和杨琳经济上依然独立。可惜我们的工资都不高。
　　我的工资每个月除去房租、水电、伙食、车费和电话费之后，剩下来的就不多了。幸亏我除了看书、看电视和写作外，没有别的爱好，所以生存压力就消减了不少。
　　知道杨琳的爸爸患有痔疮，妈妈患有骨质增生，我们就去药店买了治痔疮和骨质增生的药，然后通过邮局寄回家去。
　　杨琳真是个孝顺的女孩，将来也定会是一个贤惠的妻子！我为能有这样一个女朋友而感到高兴。
　　这个时候，虽然我们身上的钱不多，但是相处得还算融洽。我们尽情地品尝着爱情的甘甜，享受着美好的两人世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放弃了坚持了17年的记日记的习惯，一是因为累，二是因为——用杨琳的话来说是“不留下证据”。不光是停止了记日记，就连写作也停止了下来。对文学，我确实是失去了信心，因为投出去的稿件总是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我知道了文学不能当饭吃，文学要在有经济基础比较稳固的时候去“爱好”才会有滋有味的。
　　从此，文学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每天下班回来，就是面对着杨琳，面对着电视机，面对着柴米油盐……也许一个人只有寂寞的时候才需要文学吧。我的生活有了杨琳，就算没有了文学，我也不会感到乏味。
　　以前还想着在经济稳定和时间充裕的时候，继续汉语言文学本科自考，可是，我看不到汉语言文学专业在找工作时的优越性，我已经判定文学这东西对于我的生活没有什么价值了，放弃文学，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没有文学的日子，时间还是一如继往地向前行驶。
　　我不知道除了爱情，我还剩下什么？
　　幸福的生活都是相似的，因此不必在此赘述。
　　日子无惊无险，一晃就到了春节假期。我和杨琳各归各家，暂别天涯。
　　在火车上，我接到赖先生打来的电话。赖先生是公司板房的师傅。有时遇到某部汽车的座椅没有纸样，而且公司又派不出打板师傅的话，那么这项工作通常就由我们业务员来做。我打好板之后，就送到板房给师傅复板、出样。我和赖先生就是这样认识的。赖先生说：“我现在不在威鹏公司做了，而是做了雄鹰公司的代理商，也是做汽车座套的。希望你能过来帮我。我给你最好的市场：东莞和深圳。每月底薪三百块，另有房租补贴一百五十块，每套我给你提成二十五块，客户订货全部由公司委托速递公司运送并代收货款。在我这里不用天天报到，也不用天天填报表。你考虑一下吧？”
　　因为在放假之前，曾经有一个几个月前的单，因为客户说“此单已付款”，梁先生就怀疑我曾在没有单据的情况下（单据我送货回来就已交给梁先生了），收取了客户交付的货款。后来我亲自出马，督促客户核查，客户这才查出，原来这套货款，真的是没有付。我的嫌疑这才算洗清。但梁先生没有跟我说对不起，也没有表示感谢。我从此有了去意，觉得做下去没有意思了。
　　我想既然赖先生给我的待遇比威鹏公司好，而且梁先生又是我讨厌之人，不值得留恋，那为什么不接受赖先生的邀请呢？
　　“好吧！过年后我就跟你干了。”
　　就这样我就跳槽到了雄鹰公司。
　　我打算先开拓东莞市场。待这个市场开拓完毕之后，再向深圳进军。
　　我在莞城区一个叫戴屋庄的地方租了房子。
　　杨琳随后辞去了小百货店的工作。我把她接到了东莞。
　　杨琳跟着我，一边寻找客户，一边寻找她的工作。
　　由于我们用来联系客户的产品目录很重，带不了多少本，而且我又不知道哪里有客户，只好一直沿着大路走。今天这条路，明天那条路。一来二去，积累的客户也就越来越多。但每天回来都累得不行。杨琳说，她所干过的活中，这是最累的一种。
　　又因为是新品牌，而市场总是慢热的。所以刚开始时，订单一日平均只有一套，结果，一个月下来，拿到手的工资加提成，还不够支出的。赖先生答应我，可以先欠他的钱，欠的钱在以后的收入中慢慢扣除。
　　有一天，将近中午，杨琳打算去市场买菜做饭，有料，翻遍所有口袋，两个人身上的钱凑齐了也才两三块钱。真没想到我走得这样一种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看到房间里面堆满了纸皮，就决定去叫收买佬来收购，好歹过了这一关再说。
　　下午，幸亏厂里发了一套货下来，送货过去后即收到现款。俗话说：“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有了钱，这个难关总算捱过去了。
　　杨琳说，想不到我们会穷得这么叮当响。
　　我感到异常惭愧，让一个女孩子跟着我吃苦，而且差一点就要挨饿……
　　多么希望订单越来越多，这样我的提成也就会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