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中来（三十九）

　　没到“五一”，方鑫又去了老丈人家，他知道岳父一家是不会主动喊他的，只能自己主动承担义务了。万一老丈人再不管不顾，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要了命了。所以在老妈的催促下，他早早奔了来。其实他还带着一项“绝密”任务，是和媳妇共同制定的计划。
　　大地的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小河里流淌着溪水，有些地方的草开始返青了。
　　“方鑫呀，你咋又来了呢？家里能行吗？”丈母娘一见面，先是一通的“审查”。
　　“妈，我不来你们咋干家里的活呀？我爸的腿还没好利索，要不我回去？”他“将”了丈母娘一军。
　　“你个死小子，咋学得油腔滑调了呢？行啊，干完活就回去，晓秋她们的按摩院不是扩大了吗，肯定缺人手的。”丈母娘把方鑫让进屋，开始忙着准备好吃的。
　　
　　“爸，咋样了？好多了吧？”看着老丈人在屋里溜达，虽然有点瘸可比年前强多了。
　　“嘿嘿，挺好挺好，问题不太大，就是不太敢吃劲，你这是来混饭吃了？”老丈人开着玩笑。
　　“嗯，混口饭吃，不然家里没米下锅了。”方鑫顺水推舟。
　　“这孩子，真的假的？没吃的来这拉呀，要啥都有。”老丈人倒是认真起来了。方鑫心里一阵的好笑，可脸上是一种愁眉苦脸的表情。
　　“说说，咋回事？遇到什么难处了？”老丈人有点急了。
　　“我听晓秋说，她们医院效益不好了，好像要降工资，还要裁员下岗什么的。”方鑫说着还长长叹了一口气。
　　“嗨，这事儿呀？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这算什么事呀，你放心，有我吃的就饿不着你们，没事。我都听电视里说了，现在都砸什么碗，企业效益不好哇，当然就没饭吃了。”老丈人以为是什么事呢，听后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我说老头子，什么砸碗呀？砸什么碗呀？”丈母娘正好端着水果进来接茬道。
　　“不是砸什么，这不是孩子单位效益不好了，要降工资，还要什么下岗的，看把姑爷愁的。”说着看了一眼方鑫。
　　老太太似乎听明白了什么意思，赶紧坐到姑爷身边说：“孩子，是真的吗？晓秋真要下岗呀？”方鑫没吱声，点了点头。
　　老太太一拍大腿：“你说这是哪的话呢？这共产党的单位咋说黄也黄了呢？这可咋整呀，真是坑人呀，啧啧……考出去多不容易呀，坑人呀……”
　　“你老太婆瞎嘞嘞个啥？现在城里下岗的忒多了，满大街都是，那还不活了？不都提倡自谋出路吗，怕啥？”老丁可真不当回事儿，已经无形中和方鑫站到了一起。
　　“对了，孩子，晓秋不是又整个大的买卖吗？不挣钱呀？”老太太突然想起了晓秋的按摩室。
　　“挣钱是挣钱，可那不是个体吗。”方鑫继续“引导”着老太太。
　　“嗨，啥个体集体的，咱家自从承包后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我看自己干还真不错，是不是城里自己干都比上班强？”看来老太太是想要结果了。
　　“嗯，好多人干个体都发了，有的在领导岗位上都下海了，官都不当了。”方鑫低着头，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看看，人家官都不当了，咱还怕啥？只要能在城里呆住就行。”老太太咋就突然转弯了呢？方鑫也有点晕了。
　　“老婆子，你知道咱老二现在是什么官职不？那叫院长，听说还把她原来单位的什么领导给挖来了当手下，这丫头厉害着呢。”老丁卷着喇叭筒，一脸的光彩。
　　“真的呀？”老太太惊讶着，眼睛看着方鑫。
　　“是真的，可那不是正经的‘官’呀。”方鑫假装觉得还是医院的官是官。
　　“管它什么官呢，是不是凡事都她说了算吧？说了算那就是大官。孩子，别担心，让咱下岗咱就下，你下了岗这不也没饿死吗？去年咱家收入多好哇，妈都给你留着呢。”老太太似乎这决心更坚定了。
　　“妈，我不要，我是帮你们的。”方鑫这回可是真话。
　　“这孩子，妈留着不也是给你们吗？听妈的，哎哟，我得去看看饭了……”老太太忙三火四地走了出去。
　　
　　又是两个月的忙活，因为方鑫已经积累了不少的经验，所以，干起活来基本不用老丈人张罗他就搞定了。老丈人的腿也差不多痊愈了，只是不能吃力罢了，但有姑爷这把“硬手”，老爷子那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高兴。
　　六月的天，已经很暖和了。周边一片的葱绿，各种花香一阵阵飘来。这天方鑫给鱼塘里扔了一些青草，便和老丈人坐在堤坝上唠了起来。看着姑爷黑红的皮肤，前胸和胳膊上结实的肌肉，老丈人卷一棵“喇叭筒”递给他，方鑫没接，顺手掏出自己的烟卷。
　　“嘿，你小子不是觉得‘洋烟卷’没劲吗？现在咋又抽上了？”老丈人自己点上了。
　　“爸，我这带过滤嘴的，能清除不少的尼古丁毒素呢。你也抽这个呗，对身体好。”方鑫解释着，也向老丈人推荐着。
　　“真能瞎扯，吸烟咋整对身体都不好，还带嘴的？你就是抽烟袋锅子，那嘴长，不也一样吗？”老丈人说出的话，和他吸的烟一样的有“铳劲”。
　　方鑫知道和老丈人也说不出个什么里外来，就转移了话题道：“爸，今年咱下的鱼苗比去年多一倍，看来收成能比去年要好了。”
　　“那是的，咱过家就得要像那籽麻开花一样——节节高，这都是你小子的功劳哇。”老丈人一口一夸姑爷，整得方鑫挺不好意思的。但并不像去年那样的不自在，现在可是神态自若多了。
　　
　　两人正东一鎯头西一棒子的唠着，就见老丁老伴一溜小跑奔这来了，脚下还有些不稳，似乎有什么急事儿。
　　“我说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啥事这么急呀？”老丁盯着老伴问。
　　老伴气没喘匀就开了口：“唉，坏了坏了，出事了，大事呀。”说完喘了口气。
　　“快说，咋回事？说呀。”老丁一听可急了。
　　“你就不能让我喘……喘口气呀。是这么回事，刚才接了老二电话，我咋听着老二声音不对劲呢？”老伴一脸的愁容。
　　老丁更急了：“说呀！咋个不对劲法了？”
　　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着急上火的样子，方鑫心里一阵的好笑，表面却是急得不行。“妈，晓秋咋地了？出什么事儿了？”方鑫一下子站了起来，身子一歪差点掉到鱼塘里。
　　“呀哟哟，你可小心点，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感觉……我可是自己瞎猜的呀，好像是她遇到什么事儿了。”老太太边说边好像在琢磨是什么事儿。
　　“妈，不会是下岗的事儿真轮到她头了吧？”方鑫诱导着老太太。
　　“呀，八成真是这事儿呀，她好像说什么减员什么的。”老太太拍了一下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内容。
　　“爸，那完了，晓秋没工作了呀。”方鑫表现得很失望，也很焦急。
　　“如果是这事儿，那有什么呀，看把你吓的。没事，这算什么呀，下就下，咱自谋职业比上班强。”老丁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吸着喇叭筒轻轻吐着烟圈。
　　“是呀，如果这事那就没什么了。”老太太叨咕着，转身往回走。走两步又回头说：“早点回去吃饭吧，哪天没事方鑫回家看看晓秋怎么样了。”方鑫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喜悦，老两口看了也嘿嘿乐了起来……
　　
　　没几天，方鑫就回家了，老丈人也跟着一起来了，他是不放心女儿的事。一进门晓秋没在家，只有亲家母在看着孙子。老丁和亲家母打了声招呼，抱起外孙子掂了两下道：“嘿嘿，这孩子又长高了，还沉不少呢。”然后问道，“老二呢？”
　　亲家母叹了口气道：“唉，这不是整天到按摩所里，说是单位减员什么的了，有不少都叫什么‘停薪留职’。竟整新名词，就是不让工作了呗，说得好听。”
　　“这事呀，不算啥事，没有就没有，我看她自己干比在单位强。”老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然后逗着外孙子说：“孙子，你妈妈不上班喽，好哇，自己当老板挣大钱，留着给你娶媳妇呀……”
　　“这什么破姥爷呀，竟胡说。”亲家母一把抱过孩子。
　　“嘿嘿，好了，我去看你妈呀，乖，听奶奶话……”老丁边说边转身出去了。
　　
　　新按摩所老丁不知道，是方鑫带着去的。一看老爸来了，晓秋这心里就有了底，说明方鑫的“前期工作”成功了。
　　“爸，你咋来了？腿好利索了？”晓秋明知故问。
　　“老二呀，爸没事了，多亏了方鑫呀，这活都他干了。”老丁笑着，看了一眼姑爷。忽然，老丁脸色严肃起来说：“老二呀，我听你妈说你单位让你下岗了，你好像上火了？”
　　“嗯，爸，你说我咋这么倒霉呢，没想到能贪上这事儿呀，能不上火吗？”晓秋表现出一副可怜、无奈、伤心的样子。
　　“呀哟哟，老二呀，没事没事，方鑫早就和我说你单位要减人了，没事呀丫头。你不是还有这个工作吗，不比那个强呀？”说完，老丁还悄悄对女儿说：“是不是比上班挣得多呀？”
　　“那倒是的，比上班可强多了。”晓秋脸上是自豪的表情。
　　“嗨，那还愁什么呀？得了，没事了，明天老爸就回家。”老丁脸上充满了喜色，走出按摩所都是挺着胸脯的，毕竟他是“院长”的老爷子。
　　“爸爸，你看你这才刚来，咋就要走呢？来了就呆两天玩玩呗，让方鑫陪着你。”晓秋急忙撵出了按摩室，还向方鑫递着眼色。
　　方鑫马上心领神会地说：“爸，听晓秋的，呆两天再走，家里也没什么活了，在哪不是呆着呀，急什么呢？”
　　“不喽不喽，看你们都没事，我还呆着干啥呀？这腿也不能多走路，还是回家钓我的鱼舒服。”老丁硬是明天要走了。
　　方鑫看了一眼老婆道：“爸，那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路上有个照应，再说我也想钓鱼……”
　　“这傻孩子，这刚回来就要和媳妇分开？那不成，你呆在家里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老丁可不想把方鑫带回去，那样肯定又会招致老伴的一通骂。
　　“爸，晓秋这也下岗了，自由了，随时都能回家。”方鑫还是想回农村。
　　“爸，你就让他去吧，在家他也干不了啥，到那还能有事做，过几天我忙活一下就去看你和我妈。”晓秋也说着好话。
　　老丁看看女儿，又瞧瞧姑爷：“那行吧，那明天一起回去，我也好有个伴。哎呀，我是离不开这姑爷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