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中来（三十七）

　　“五一”到了，小辣椒的老公开了一辆越野大吉普，辣椒、晓秋带着圆圆和正正，小不点一个人，因为老公出差赶不回来。小辣椒冲着方大娘说：“大娘，来，你坐前面，前面舒服。”“白马”江涛拉开了车门送大娘上车。“小不点，后面坐中间，因为你没抱孩子。”小辣椒安排着。
　　“凭啥我坐中间呀？我也有孩子呀？中间啥也看不到，哼！”小不点嘴噘了起来。
　　“你孩子在哪呢？如果现在生出来我现在就把你送到车前盖上坐，那视线好。得瑟，还不听领导安排了？”小辣椒瞪着小不点，然后把女儿的小脚丫往小不点身上甩着说：“姑娘，踢她，这什么破小姨，呸呸呸！”
　　“行了行了，我坐中间，来，小不点挨我坐，让你看个够外面的世界。”晓秋坐进了中间位置。
　　车一出城，一片的青绿扑面而来。乡间公路搭上了“村村通”工程的快车，已经不是原来的尘土飞扬了。绿地、青山、河流、村庄飞快地向后闪去。进入了山区，树木长出了铜钱大小的叶子，山坡上绽放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叫不上名字。“嗨，快看，好大的一片野花，真漂亮呀。”小不点乐得直往起蹿，嘴里还哼哼叽叽地唱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的歌词。
　　“我说你消停点行不？再得瑟一会孩子得瑟掉了，你的大涛哥知道了不得削扁你才怪呢。”小辣椒这么一说，小不点立马消停了，摸摸肚子不坑声。
　　“别装了，才两个月能摸出个啥？”晓秋撇着小不点。
　　小不点脸红红地嘟囔着：“啥人呢？都说我，哼！欺负我一个人是不？”
　　
　　“停车停车！”小不点冷不丁喊着，江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脚刹住了车，回头看着小不点。小不点“嘿嘿”一笑说：“我去采点花，不采白不采……”
　　不一会儿小不点就回来了，手里捧了一大把各色野花。两个孩子看着颜色鲜艳的花“吖吖”伸着小手去抓，小不点每人给了一朵。车一启动，三个人继续着他们的“私房话”……
　　“呀哟哟，看着点孩子，两小东西抢起来了。”晓秋婆婆听着三人的唠嗑，觉得很是有意思。不经意间回头一看，圆圆和正正在抢着一朵小花，花瓣都被揪得只剩下杆了，眼看着圆圆就要哭了。
　　小辣椒手疾眼快一把抢过来说：“破姑爷，敢抢媳妇的东西？丈母娘可出手了。”这一句话，把全车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正正不知咋回事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不点可逮住了报仇的机会，哄着正正说：“外甥别怕，老姨生个孩子后肯定帮你削她……”
　　
　　一个半小时后，车进了村子直接停在了晓秋家的门口。老丁一家知道他们要来，而且不止一个人，是一群人。
　　“哎呀，儿子，快来让爸爸抱抱。”方鑫先抢过儿子抱着亲了一口，婆婆被亲家母拉了过去。小辣椒、小不点一下车，就晃到方鑫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看得方鑫直发毛。
　　“干……干啥这样看我？”方鑫嗡声嗡气地说。
　　“哎，我说大头哇，我可是二老板呀，看看你咋地？别以为跑这来躲轻闲我就管不着你了，外甥打灯笼—照舅（照旧）。”小辣椒先审起了方鑫。
　　“对，我这三老板没说话，你先站一边听着。”小不点也来了劲了。
　　“哈哈，你们几个见面就掐，快进屋掐去吧。”老丁拄着拐在门口喊大家进屋。
　　大家鱼贯而入进了屋，没等坐定，老丁就敝开了话匣子：“亲家母呀，这姑爷可真的借上力了，如果没有他那今年可就完了。你看看这活干的，比我干得都好，这小子真行。有时候我都心疼他不让干了，他还非得起早贪黑的，唉，好孩子呀。”
　　“嗨，那不是他应该干的呀？跑这来不干活天天肥吃肥喝的，那还了得了。亲家，你不使劲用他用谁？哈哈。”方鑫妈爽快地说。
　　“那可不成呀，亲家母，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那可是我姑爷，嘿嘿。”晓秋妈开了腔，几个老人开始唠了起来，方鑫和晓秋则带着几位和孩子出了屋……
　　
　　姐儿几个很是知趣的，单独给晓秋和方鑫留出了时间，跑到鱼塘去钓鱼了。方鑫抱着儿子，边哄边说：“儿子呀，你妈辛苦了，又带你又按摩，累坏了哟。”这话分明是说给媳妇的。
　　晓秋嘿嘿一笑说：“得了吧，不也是说你辛苦吗？哈哈，你比我们娘俩辛苦多了。怎么样，累不？”
　　“没事，我觉得挺好的，有些活你爸一指点我马上就会了。老婆，我越来越觉得农村好了，要不将来咱回来？”方鑫试探着问。
　　“你真这么想的吗？不想在城市呆着了？将来你可不要后悔呀？”晓秋不太确定方鑫是不是一时的冲动。
　　“后什么悔呢！我从农村出来，到城市工作了十多年，可也没找到什么乐趣，现在再回到农村，我觉得比在城里乐趣多多了，看来我还是适应农村生活。”方鑫很有感触地说。
　　“你到农村来，你妈舍得吗？”晓秋又进一步试探着。
　　“有什么舍不得的？她也退了，我也在农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哪不都是养老吗？但我就是怕我妈担心你呀，好不容易爬出了农村，现在又要回来，你妈这关我看不好过，那老太太可饶不了你呀。”方鑫倒担心起晓秋来了。
　　他担心得不无道理。平时岳母就怕他们回农村，一个劲地给堵着路。回来住长了往回撵，方鑫来干活老太太心里不愿意，反正只要有一点想回来的苗头，老太太保准给掐灭了。后来他发现晓秋也好像死了心一样，不作回农村的打算了，在城里开了“按摩室”就是一个例子。所以，方鑫觉得难点不在他这儿，在媳妇和媳妇一家。
　　“只要你和婆婆没事，我家的事我慢慢来处理。”晓秋很自信地说。接过孩子道：“从农村出来也打拼了快十年了，虽然也算是站住了脚，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可昔日一门心思跳农门进城里的冲动现在早已淡去，看着许多的农村人去城里寻梦，扔下了农村的爹娘；看到许多农村的父母省吃俭用就为了圆孩子一个‘城市梦’，我的心在流血。”晓秋说得有些激动，眼睛里似乎透视出一股淡淡的哀愁。她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和近处的田，接着说：“城里梦也好，农村梦也罢，其实都是我们承载的父母的梦，我的梦就是能够让父母幸福地安度他们的晚年，城里是我实现梦的一个路过。方鑫，你看看，这些年的改革开放，城市和农村除了名称不同，也不差什么了。城乡差别在急剧缩小，难道不是农村人为了梦想打拼出来的吗？回到梦起点的地方，再圆一个更大的梦，让全村的人都能感觉到我为他们的服务，这就是我最大的梦想。”
　　晓秋的一番感叹着实让方鑫瞪大了双眼：“哎呀呀，老婆呀，没想到哇，你的心里还有那么多的想法和抱负哇？你真是伟大的母亲、伟大的女人、伟大的老婆。”说完，搬过晓秋的头，狠狠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逗得正正也伸手去抓爸爸的头发，在他的胡子拉茬的脸上咬了一下。
　　“嘘……没正形，那边还有人呢，万一人家看到怎么办！”晓秋脸红了一下，四周瞧了瞧……
　　
　　姐几个只玩了两天就打算回去了，毕竟拖家带口的不方便。第二天的下午，大家准备返程了，方鑫这次也跟着回去，是晓秋给“拉”回去的。
　　晓秋妈一看方鑫被女儿拉回了城里，这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儿了。临行前对方鑫说：“方鑫呀，回去好好帮你媳妇整按摩，这里就不用你了呀，什么活都没有了。”
　　“妈，过些日子我再来，还有活没完事呢。”方鑫扔给老太太这句话。
　　一听这话，老太太的心又揪了起来，赶紧说：“哪有什么活了？就是一些零活，有你妹和生根呢，你不用回来了，好好给我老实在家呆着，照顾好你妈你媳妇吧……”
　　
　　一晃又是三四个月过去了，秋收的季节方鑫再次回到了岳父家去帮着干活了。一进院看到老丈人坐在一个木墩上，咧着嘴喊着方鑫，却站了几次没站起来。
　　“爸爸，你这是咋地了？这腿咋还不如开春时了呢？”方鑫盯着老丈人的腿，蹲下身子摆弄着看。
　　“哎呀，孩子，我老喽，真的不中用了。上个月说是给鱼喂点食，这一滑又摔了一下，瞧瞧，这不又白养了呀？唉，再养吧。”老丁虽然是叹着气，可脸上还是一片的阳光，乐呵呵地说。
　　“爸，这事你咋不告诉我一声呢？这不是扯吗，你不能干活咋不知道呢？”姑爷是第一次开始“批评”老丈人了。
　　“嗨，还不是你妈她……她……”老丁抬头一看，老伴拎着猪食桶走了过来，马上把话噎了回去，但方鑫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爸，我不走了，一直就在家干了。”方鑫撇了一眼岳母，拉着岳父的手说。
　　“你敢？干完活赶紧给我滚回去，这没你吃的东西。”岳母把猪食桶往地下一墩，里面剩点猪食溅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