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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五)

作品名称:伤痕      作者:云之恋      发布时间:2015-01-30 12:57:50      字数:4538

  (九)
  
  “小景,这是我的高中课本,借给你,我们一起抽时间复习,怎么样?”过了几天,谢辉走进了我的值班室,一进门,就打开他的军绿色书包,“这是语文,数学,外语,你不懂可以来问我,好不好?”
  “我看不懂这些题。”我顺手随便的翻了翻。
  “用心学习,没有学不会的。”谢辉留露出鼓励的眼神。
  “这是什么书?”我看到了谢辉书包里还藏着一本包着牛皮纸很厚的书籍,“这是意大利诗人但丁的《神曲》,知道但丁吗?文艺复兴的代表作家?”谢辉的眼睛放射出异常的光芒。我瞪大了眼睛,感到格外茫然。
  “你还会吹口琴?”书包里还有一支很精巧的口琴。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来自城市的清新气息。
  “书,先放你这儿,你这儿清净也干净,我没事的时候,我会过来帮助你,我们一起复习,怎么样?”
  “我能行吗?”其实,快一年了,我从来没再摸过书本。虎子和小龙的作业,我也是很少去关注,男孩子淘气,尤其是虎子,总是不认真写作业,一放学,就提着篮子捡煤渣去了,其实,我知道他是和一群伙伴们借着捡煤渣疯玩去了。小龙还好,总是腼腆,瘦弱的小龙母亲临死还牵念着,我更多的比较疼爱小龙。
  这一天,我上二班。上午休息。我算计着,这个星期父亲是上头班的,我早早起来给父亲煮面吃,父亲却不慌不忙地说:“小蓉,你先给虎子他们做吃的吧,吃了好让他们上学去。”“爸,你呢?”“我今天临时换了个班,你甜嘴阿姨给我介绍了个女的,说好上午过来。”父亲显然有点难为情的样子。母亲过世刚过了忌日。这个多事的“甜嘴儿”,我心里不免有些咯噔。
  “爸,啥样的女的呀?”我一边收拾一边询问着。
  “听说她丈夫在煤矿上砸死了,是一个寡妇,带着两儿子,一个八岁了,一个六岁”父亲声色凝重地说。
  “那阿姨也是矿上的家属?”我听了有些不太满意。
  “不是,是附近贤哲村的村民,她男人是矿上的临时工。”
  “那你还同意见面?”我有些愤懑了。
  “你甜嘴阿姨说人长得不赖,心地也善良。”父亲坐在小马扎上点着了一支“金钟”牌香烟,那是我用自己的工资买给父亲的。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的工资几乎也让我保管着,我们父女俩加起来的工资有五十多块,家里的油票粮票布票,所有的票证也都是我保管。这几个月,还清了因为母亲治病借下的几十元钱。我手里还慢慢积攒了一些。
  “小蓉,出去买点好菜,中午好好招待一下。”父亲说得很严肃。说实话,我内心是很不情愿的。可我怎么能让刚刚四十岁的父亲独自过一辈子呢?可矿上的寡妇不少,父亲怎么偏偏选这样一个农民呢?是啊,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城市的,但起码是吃商品粮的。我们是人们嘴里的“供应户”,我打心里是看不上附近那些农户的,包括小凡的家人,小凡是很热忱,但小凡也邋遢,这我还是了解的。
  我磨磨蹭蹭的买了点青菜,豆腐,萝卜和花生,我才舍不得花少得可怜的一点肉票呢。就这,还花了我尽五块钱呢.,快到十点钟的时候,“甜嘴儿”领着一位身材中等,看上去还算适中的女人走了进来,女人剪着短发,穿着一件灰色的涤卡布上衣,一条青龙蓝色裤子,一双农家自己纳制的松紧口布鞋“她姨,快坐!”父亲满脸堆笑:“小蓉,快给阿姨倒水,多搁一点红糖啊”,我瞥了父亲一眼,心里想,我妈生妹妹都没舍得喝红糖水,爸,你可真够大方的。我极不情愿的慢条斯理地给倒了一杯水端到了桌子上,“你这孩子,给你甜妹姨也倒一杯啊!”父亲声音有些生硬和责备。没办法,我折回厨房又倒了一杯,搁了一丁点红糖,用勺子铲了一点,我还又放进罐子去了一些,杯子里的水稍稍有了一点暗红的颜色。我就坐在他们跟前,也不离开,他们老半天也没说什么,父亲开口了“小蓉,你赶快做饭去!中午留阿姨吃饭呢!”父亲还是支开了我。
  我在厨房里悄悄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老景,你看,淑芳嫁过来,怎么住啊?她还带着两儿子呢!”快嘴甜嘴儿打破了僵局。“唉,淑芳,你家不是有一处院落吗?”父亲疑惑的问到。
  “我公婆说了,我要是嫁人,他们啥都不给我。”那个叫阿芳的女人装着一脸的可怜相。
  “这样吧,小蓉呢,也参加工作了,不行让她去职工宿舍住去,你家两娃就住小蓉的房间吧。”甜嘴儿出了个主意,父亲想了想,就这样擅自做出决定“我看,行”。我一听,心中升起无名的怒火:“爸,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我不同意!”我掀开厨房的门帘,生气地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父亲有点不高兴了。
  “你个姑娘家家的,用不了两年就要嫁人了,家里的事,你还能老管?”父亲嘴里不住的絮叨着。我泪水早已盈满了眼眶。
  “爸,你咋这么狠心呢?”我满腹的委屈。但为了父亲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生活,我还是很不情愿地答应了。
  那天的饭吃得很沉重。看着不怎么说话,长相可怜的芳阿姨,其实是蛮有心计的。我想,我有了继母,父亲会过得滋润一点,两弟弟也有人照顾了,于是,我仔细想了半天,最终还是答应了父亲的请求。
  一个月后,父亲和那个叫做淑芳的女人领了结婚证,两家人在一起吃了一桌丰盛一点的饭菜,他们就算结婚了。而我,通过季姐,申请了单位的单身宿舍,我们四个女职工就住在了矿上仅有的一间女工宿舍里。除了我,另外三个是在食堂做服务员的矿领导的乡下亲戚。
  父亲一下子需要养活五口人,就算我不用他负担,但父亲肩上的重担一下子沉重了很多,当着父亲的面,没过门几天的继母就主动的向我提出“小蓉,你也该把粮本,户口本,油票,布票,肉票交给我了,另外你的工资也得交我,我会给你攒着,等你嫁人了,省得别人说我没给你置办嫁妆。”
  “阿姨,你太过分了吧!”我很不高兴的说到。
  “怎么和阿姨说话呢?”父亲好像变了一个人,总是偏袒着这个叫做淑芳的女人。“我的那份,我留着,我的工资,我自己会赞!不用她管!”我充满无限的委屈,眼里含着泪把家里的所有票证除去我的全部给她扔到了方砖砌的地板上。“这个家,我再也不回来了!”我拿走了我仅有的一点衣服,愤恨地摔门而去。
  可是,我的两个弟弟,该怎么办呢?
  
  (十)
  
  “但丁面对走过的贝阿特里丝紧按胸口,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而穿白衣的贝阿特丽丝却似乎没有汪意到他的存在。恰是这毫不斜视的目光,流露出她内心的关注……”谢辉在捧着外国文学给我深情地朗诵,他那纯真标准的普通话让我好生喜欢。
  “但丁是谁?贝什么丝又是谁?”我对这些绕口的名字搞得不知所云,我只是怔怔的看着谢辉一张一翕的嘴唇,我痴迷他的潇洒和风度。但却对他的“补丁”不感兴趣。
  “但丁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诗人,他一生只见过数次贝阿特丽丝,对她一生痴迷……”谢辉滔滔不绝。讲得津津有味。
  “去去去,我不听你的贝什么丝,你这些几何题也让我绞尽脑汁也算不说来,我不学了,大学我不考了!”我有些不耐烦了。
  “小蓉,坚持就是胜利,为什么要放弃呢?”谢辉把《外国文学》轻轻地合上,把椅子拉到我身边,离我很近。
  “我不是考大学的料,谢辉,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我实在学不进去。那密密麻麻的数字,绕来绕去的名字,实在搞不懂。”我对谢辉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那小蓉,你就一辈子做洗衣工吗?”谢辉的脸上明显的有了一点轻蔑。
  “你看不起洗衣工吗?别人还羡慕我有份正式的工作呢!”我把刘海撸了撸,起身离开了座位。
  “小景,快!班组发电影票了!是著名影星林凤娇饰演的《小成故事》”组长季姐扯着她那尖利清脆的大嗓门喊道。班组的姐妹们轰的一声把季姐围了个严实。等姐妹们一窝蜂的散去,季姐向我走来。
  “谢技术员,你们勘探队没发电影票吗?”季姐明知故问。
  “季姐,你见什么好事不是紧着你们这些女工啊?”谢辉和季姐熟惯多了。“你们都是和领导有着不一般亲属关系的,不是吗?”
  “小谢,这话可别乱讲啊!也不是全都是关系户吧?比如小景?”季姐把目光移向了我,看得我脸有些发烫。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矿长的儿子在我的班主任谭老师班上,谭老师一句话的请求,我就成了矿上的集体制工人。
  “小谢,那把我的电影票给你,你怎么谢我啊?”季姐眉色飞舞的扬起了手中红色的电影票,我听了心里一乐,其实,我正想着怎样问季姐要上她的电影票和谢辉一同前往呢。
  “请季姐吃包子,今晚食堂卖包子!”谢辉急不可待地说道,眉宇间露出一丝兴奋。“和小景一同去看吧,你们年轻人,喜欢,我回家还得看孩子呢!”季姐把电影票塞给了我,我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羞红。
  矿上的文化中心,面积不是很大,只能容纳一百多人,礼堂里,大家早已挤得水泄不通,谢辉和我相约来到了电影播放厅,这是一部内部片,暂时还不让公放,其实,我们平时看电影是在大篮球场看露天电影的。
  我和谢辉紧挨着坐在一起,其实,我的一些平时表现,季姐已经看在眼里,谢谢季姐,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电影开始了,文化中心一下子安静下来,荧幕上出现了帅气迷人的男主角陈阿雄,老实忠厚的陈阿雄爱上了师傅的女儿阿秀,可天生丽质的阿秀却是一个失聪的哑女。他们之间有矛盾有冲突,但本性的善良使得两人终成眷属,我感动得心河瑟瑟,泪流满面,谢辉给我递过洗的格外洁净的手帕:“别哭了,让人笑话。”电影院里,只有荧幕上的一点光影,一片漆黑,我感觉在我还给谢辉手绢的时候,我的手被谢辉紧紧抓住了,我试着想抽出来,但还是被他又紧了紧,我的心在不住地忐忑,电影里精彩的对话,我一时竟没听清楚,于是借着这样的机会,我轻声的问道“阿秀在说什么?”
  “小蓉,你不觉得电影插曲非常好听吗,帮我记记屏幕下面的歌词。”谢辉神色故作安详。没办法,我开始专注地看着字幕。但我感觉我纤细白嫩的手被他握着真好。
  电影非常感人,在矿上一下子掀起了一股热潮,我记住了温柔可人的林凤娇和儒雅俊朗的钟镇涛,但喜欢吹口琴的谢辉却喜欢邓丽君的甜美演唱。说实话,我也喜欢,她那样清纯天籁般的嗓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一缕微风轻轻的吹过,夜晚的矿区有一些清净,电影结束,人们四处散去,谢辉送我回家,我平时是住在单位女职工宿舍的,和谢辉相距一幢楼的距离,今天,我想时间还不算晚,一个星期没去看弟弟了,明天正好周末,把弟弟们的衣服换下来,好好给洗洗。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要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小蓉,下一句是什么?”谢辉拉着我的一只手插进了他的上衣口袋,初春的矿区,夜晚还是有些寒意,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冷。我多想前面那条木索桥能变得长一些,再长一些好让我们一直这样走下去。
  “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谈地谈说地说。小城故事真不错,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小城来做客。”我熟背如流。
  “小蓉,你记性真好,没想到你一遍就能记住!”谢辉由衷的夸我。他忽然停下脚步,木索桥陡然不再晃动,黑夜里的吱呀声一下子戛然而止。他定定的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那里面充满着如水的柔情,包含着太多太多的欲语还休,在内心纤巧微澜底处,流露出一种无限怦然的激情,我的心跳加速,我的脉搏在飞速地跳动,我知道我的爱情来了,在我十七岁的美好季节。
  “喜欢这首歌吗?明天我教你,我会唱了,我唱给你听。”谢辉收起了他深情的目光,再次挽着我的手臂,黑夜里开始轻声演唱“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你唱的真好”我靠在了他的臂膀上,第一次有了一种蠢蠢欲动的情怀。
  “你是我的贝阿特丽丝”
  爱神,我想,我可能做不了他的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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