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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二)

作品名称:伤痕      作者:云之恋      发布时间:2015-01-29 12:14:15      字数:4378

(三)
  这一段,一直侍候妈妈,每天熬稀粥,给小弟做饭,收拾家,去甜水沟捡柴火挑水,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我想,矿上每年有招工考试,女工们就去洗衣组或矿灯组进行洗衣和发放矿灯的工作,一个月也能有二十多元钱的工资收入。不如,我也去参加招工吧!
  给小妹热好羊奶,交给母亲,我马不停蹄地拿起扁担去甜水沟挑水,山路崎岖,走过一道道三层高的楼宇群,后面是一道石头铺就的山坡,一直往山坡上走,是村庄的几户人家,和一些矿上家属的院落,走过蜿蜒的小路,便是一片突兀的庄稼地,从地里的阡陌小径过去,有一条通往山沟的羊肠小路,蜿蜒的小路陡峭的山坡,山坡上长着茂盛的酸枣荆棘,初冬的季节,被人们摘剩的寥寥酸枣在荆棘上分外的红亮,山坡上很难找到一片平整的地方,近百米长的山坡需要一股气把水挑上来,每一次我都把脸涨得通红,一次次的让自己坚持,这里的水,不仅清冽甘甜,而且我们可以节约一些自来水,省一点水费。
  十五岁的姑娘,是非常爱美的,尽管家境贫寒,母亲还是会在过年的时候给我们做一身新的衣裳,灯芯绒是那时非常时兴的面料,我就穿着一件枣红色碎花罩衣,里面是外婆给亲手做的棉袄,我扎着两条不长的麻花辫,留着俏丽的刘海,那一天,已经傍晚时分了,我忽然发现水缸里一点水也没了,母亲的稀饭必须得用山泉水熬制,这样熬出来的米汤澄黄醇香,我一路急赶,想在天黑之前挑回水来。
  刚刚走进村庄,村口就停放着一口黑黢黢的棺材,听人说,死在外面的人是不能进村的,只有在村口上停放灵柩,一群身穿白色孝服的男女在哭丧,我不由的吸了一口凉气,脑海里掠过无数个令人惧怕的幻影,我刚忙加快脚步,迅疾的朝前走去,在空旷的山谷里,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突兀的树影忽然变得阴森可怕起来,初冬的傍晚,一袋烟的功夫,我忽然发现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天空隐晦,我疾步走进水塘,把水桶丢进里面,准备一下子盛满,没想到,没能及时勾住水桶,水桶掉进了池塘里,我急得出了一身冷汗,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耳际隐约飘来鬼哭狼嚎的咆哮,树影浓密,脑海里全是魔鬼的幻影,我想着那口黑黢黢的棺材和那群哭丧的白色人群,愈想愈害怕,愈想愈不敢想,泪不由的流了一脸,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我只得试试水的深度,捡了块小石头扔进了水塘,石头溅起的水花和声响并不是很大,可见水并不是很深,于是,我脱掉鞋子,缓缓地走下水塘,去把水桶捞回来,初冬的山泉水格外的寒彻,冻得我瑟瑟发抖,上面隐约的冰渣扎着我嫩滑的肌肤,生疼生疼,正在我弯身勾起水桶的一霎那,我脚底被一个光滑的石头一滑,自己一下子沉进了水塘,情急之下,大声的喊“救命啊!救命啊”我拼命地扑腾,惊愕,恐惧,紧张让我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体湿湿的,但感觉一股暖流弥漫在身体里,迷迷糊糊的幻境里,我看到了身边燃着一垄旺盛的篝火,我仿佛从梦境中看到了翩翩少年,一个男孩子,我分明看到了一个俊朗的男孩子!怎么?“你是谁?”我无比惊诧的问道,一咕噜爬起来就准备往回走,没想到他伸出双手向我靠近过来“臭流氓!你别过来!”我撒腿就跑。
  初冬时分,一弯淡淡的眉月升上了天空,洒在寂静的山谷里,我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没顾及自己的水桶,我跑出了老远,只听见后面传来了急切的呼喊声“小妹妹……”我一股气跑进了村庄,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被寒风一吹,变得僵硬了一些,我冻得直打哆嗦,但我浑然不顾,刚跑下山坡,我猛然间想起来的时候看到的棺材和哭丧的人群,那停放在村口羊圈旁的灵柩让我不寒而栗,我老远看到他们游走的身影,昏黄的烛光在轻风中摇曳,那白色的灵幡在黑夜里不断的飘忽,悠悠的烛光,悲怆的哀乐,使得我不敢继续走下去,我从小害怕鬼,听外婆讲过很多鬼的故事,我不由得哭泣起来。这时,我隐约听见了后面的呼喊声“小妹妹,你的水桶!”我起先并没有听得太清,冷风呼呼地吹着,我以为是死人的鬼魂来了,我不敢往前走,更不敢往后看,我隐隐觉得后面有人影晃动,也清晰地看到前面飘忽的鬼魅,我更加的害怕,“小妹妹。是我!你的水桶忘拿了!”我怔住了,是啊!情急之下,怎么忘了拿自家的水桶了,我不知道来人究竟是鬼还是人,当我猛的回头,我发现是个清秀的大男孩,借着朦胧的月色,我看到了一张白净清秀的大男孩的面孔,一双明亮的眼睛,黑夜里闪烁着清澈的光芒,他一只手提着两只水桶,一只手拿着我的扁担,一直紧紧地跟着我。
  “小妹妹,别害怕!我是矿上的技术员,我叫谢辉,我在考察这里的水质。”大男孩把水桶放在我面前,径自介绍着自己。
  “走吧,我回矿上宿舍,顺路,前面你没看到有灵柩吗?你不害怕?”谢辉微笑地说道。
  “你前面走!”我挑起我的空水桶,紧紧跟着他。
  “我一直喊你,你怎么跑得更快了?”谢辉走在前面和我不远不近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还以为鬼跟来了,吓死我了!”我嗔怒的说道。
  “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挑水啊?”他温和的问道。“咋又掉进池塘了,其实,那池塘不过一米多深,你站起来完全可以,淹不死的。”谢辉的语气中明显带有一丝的关怀。走下长长的山坡,经过那吓人的灵柩,我不由自主得紧紧跟着谢辉,由于我的衣服湿透了,山坡上的风袭来,我牙齿颤栗着,不住地打着哆嗦,谢辉身材中等,可我此时忽然觉得他是那么的高大,他感觉出我的寒冷,不由分的脱下自己的蓝色工作制服,给我披上“快穿上,小心感冒了”。我没有拒绝,心里感到一点暖意。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他微笑的问道。
  “景蓉”
  “多好听的名字啊!景蓉!”
  “谢谢你,我到家了!”当我走进矿区的生活区,我赶紧的把他的衣服脱下,还给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了家,两只空水桶在黑夜里咣当咣当响个不停。
  (四)
  “蓉儿,你这是怎么了?咋刚回来啊?”一进楼梯口就看见了小姨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焦急地等待着什么。小姨叫萍,母亲叫莲,母亲姊妹七个,排行老二,小姨长得很高挑,面容娇丽,听说外婆托人给小姨介绍了一位解放军对象,我还从母亲那里看到了魁梧英俊的解放军“姨夫”心里很是羡慕。
  “小姨,你咋来了?你不是在食品站上班吗?”
  “你外婆放心不下你妈,这不打发我来侍候几天,快进屋,摔倒了吧?看你一身泥水子。”小姨边说边拉着我冰凉的双手。
  “姐,你这咳嗽可是够厉害的,咱明天去矿上医院好好查查,看究竟咋回事?好吗?”小姨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对母亲说道。
“萍,我这老毛病了,不就是咳嗽嘛,无非是受凉了,没啥要紧的。”母亲不说便罢,一说,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又一次袭来。小姨赶快上去锤着母亲的后背,给母亲递上了一杯水。母亲用手绢捂着嘴唇,由于剧烈的咳嗽,眼泪都流出来了,脸色愈加苍白,几缕头发从花格子头巾里探了出来,越显得她憔悴不堪。
  “姐,你咋咳血了?”小姨惊呼到。
“小声点,别让蓉儿听见。”母亲极力掩饰着。我隔着一睹门帘子清晰的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妈,你咋了?你咋咳血了?多长时间了?”我顾不得换好衣服,急匆匆地去看母亲。
  “姐,说啥明天我也带你去瞧瞧医生去。钱,你不用操心,我带着呢!”萍姨坚决的说道,母亲推搡了半天,拗不过小姨,终于答应了。
  小姨是自己骑着自行车赶了几十里公路来的,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泛着耀眼的光泽,巧手的小姨用五颜六色的棉纺线织了座套和护套,一阵响铃传来,分外的清脆,我诡秘地对小姨一笑“是姨夫送的彩礼吧!”
  “小姑娘家的,也不害臊,大人的事,莫打听!”萍姨故作嗔怒。
  “你不就刚二十吗?比我大不了几岁!”我理直气壮地“顶撞”着小姨。
  我和小姨用自行车把母亲拉到了医院,矿区医院是一座三层楼的小型职工医院,医疗条件不是很好。经过挂号排队诊断一系列的程序后,小姨被大夫单独叫了进去。乘母亲上厕所的功夫,我走进了诊室。“孩子,你妈这可能是肺结核,目前的医疗水平,肺结核是无法医治的,而且这种病具有传染性。”
  “什么?肺结核?”我根本不相信母亲怎么能患上肺结核。
  “我们这里医疗条件差,我劝你们去省城大医院确诊一下,只有省城才有专门接受传染病的医院。”
  当我们和大夫一番认真的咨询后,我们诧异地看到母亲就站在诊所的门口,我们的谈话想必母亲全听到了。
  “姐,我们明天上省城医院,咋样?大夫只是怀疑,你不要担心啊!”萍姨刚忙扶着母亲安慰到。
  母亲是出了名的持家女,她省吃俭用勤俭持家,外婆和所有的农村妇女一样,偏袒孙辈,有点好吃的,就紧着孙子孙女。记得父亲每月会供应一些麻油,每月会有一些白面,母亲心疼外婆一年也难得见点油星子,就和父亲商量,每月从少得可怜的油票中省出一点,等过年的时候,给农村的外婆外公一斤麻油。爸爸总是带着我去粮油供应站排队买油,买回来父亲亲自给外婆装满一瓶,医院的输液瓶子,父亲总是装的满当当的,总要溢出那么一些,父亲还用嘴舔干净溢出来的那么几滴。但母亲会斥责父亲:“你咋那么实诚呢?瓶子满了就一斤三钱了”说着,会拿出小碗,倒出一匙来,那个油瓶子明显的空出一截来,油刚刚过了瓶颈处。
  “你咋对你娘还这么抠门呢?那要是给我娘,你给不给啊?”父亲总是不太赞成母亲的做法。可我从小没见过爷爷奶奶,据说爷爷奶奶早逝,父亲是跟着大伯长大的。
  
  “谁让你早早没娘呢!你娘要在,我也是先紧着我的几个崽。”母亲总是这样理所当然的说。
  记得又一次,父亲分回一小袋白面来,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我亲眼看着母亲捧着白面闻了又闻,最后藏到了那只红色的大箱子底。恰好赶上外婆住了两天,正准备要走了,那一天,母亲披着她的棉袄去对面的“甜妹儿”家串门去了,父亲把我叫到跟前,让我在楼道里看着母亲,“蓉,你要是看见你妈,你咳嗽一声,听见没?”我那时还小,纳闷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楼道里正走来几个要好的伙伴“蓉蓉,我们跳皮筋,怎么样?”于是,我和伙伴们兴高采烈地跳起了皮筋,全然忘记了父亲交代的事情,等母亲走到跟前,推开门了,我才发现母亲回来了,我赶紧大声的咳嗽起来,可惜已经晚了。母亲厉声的开始训斥父亲“你真是败家的爷们!这点白面,我都舍不得吃,留着小龙吃,你看他瘦的皮包骨头的样,你这是准备给那个相好的去呀?”我掀开门帘子,看到父亲把面撒了一地,手上的一个小口袋不过刚盛了一碗的样子。
  “咱娘明天就要走了,你就让咱娘空手走啊?”父亲埋汰了母亲一句,蹲在地上,拿出了一支烟,闷闷地吐出一缕呛人的劣质的烟草卷。
  “我娘,她能自个吃上吗?不都好活了她孙子和媳妇了?”母亲白了父亲一眼,认真地把洒在地上的白面粉一点点的收拾起来。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奚落着父亲。
  “没见过你这样把家的!”父亲揶揄到。巧的是,这场争吵被多嘴的“甜妹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那天去菜市场捡菜叶子的外婆,外婆从此对父亲多了几分疼爱,对母亲多少有了一些淡漠。
  这样一个持家的女人,连生她养她的母亲,她都可以做到不近情理,她为了她风雨中飘摇的家,怎么可能花钱去治病呢?!
  我那可怜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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