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炮兵团里计算兵

　　（一）、侦察计算，大炮长眼炸点准
　　
　　1971年3月底，新兵连解散。我粘了高中生的光，被分到炮兵团一营二连指挥排侦察班，开始学习侦察兵的业务技能。侦察班的任务是深入敌后，为大炮提供打击目标的准确数据，修正炸点责任重大，是大炮的眼睛、耳朵。
　　在指挥排长、侦查班长带领下，我们新兵在天天练中，军事侦查技能掌握的很快。
　　我们班里加班长共7名战士。我们新兵3人同时加入这个班，一个和我一样干计算兵，是北京市人，大脑袋非常聪明伶俐，一个是炮队镜手和我是宝坻老乡，班里还有两个69年入伍的河南老兵。全班3名计算兵，两名炮队镜手，一部步话机手，指挥排长和我们同住在一个宿舍里。
　　指挥排长是刚提不久的邢台人，同班长是老乡，68年兵。这对班长不公平，直接导致班长的政治前途，所以班长准备复员，干劲不大。这也诱导了班里两个河南老乡的明争暗斗，都想竞争班长，所以班里一切内务工作都是他两个抢着干，例如打开水，擦地板以及连里各项事务性工作等，他们俩对我很好，人也好，我就是感觉他们缺乏男子汉的骨头，总想当班长，却遇事无主见，不果断。
　　早春三月，春寒天气让我们穿的还很厚，每天在指挥排长、班长的带领下，我这个计算兵拿着计算盘背着望远镜，每天和扛着炮队镜、背着无线电台的战友们，去很远的稻田地里，趴在渠沟中，聆听炮队镜战友的数据，立即计算出目标方位、距离等军事数据，然后侦查炮轰炸点的准确性，校正炮击方位。这些数据传输到指挥长那里，就是有效打击敌人目标的命令和炸弹，可想我们班的重要性。侦查、计算数据技能要大胆仔细，为此还要学会在各种条件下的生存和自卫本领。
　　我们每次训练路过军训中的炮兵阵地时，排长们、班长们总是要相互打招呼，甚至于上几句闲话。我也是如此，看着他们刻苦训练的状态心中自然起敬。每次看着我的同村好友白玉普（当兵前在家乡是赤脚医生，不久，便调到连部当了卫生员），160迫击炮装填手，双手搬着一颗一百斤重的炮弹，光着膀子还汗流浃背的装填炮弹，枯燥无味的练习时；看着我的中学同学郑吕成有线兵，棉衣扔在一边，几十里地的收放线，甩着膀子汗流浃背的苦练体能、技能时，我都无比感慨，在和他们打过招呼的同时，也时常听到他们的牢骚话，更显自己内心的知足感，尽量抑制着那一点点的神气和傲气。
　　父亲和在北京工作的老叔听说我下了连队，高兴的来部队看我，我们一营营长和教导员专门到家属队来看我的父辈，让我没有想到，也很感动。营长他们竞知道我的名字和情况，还当父辈的面前表扬了我，说侦察班如此重要，计算兵是出连队干部的摇篮，鼓励我扔掉包袱，刻苦训练，掌握本领，以备待用。
　　营首长的一席话，我认定，一定是连队指导员细致的政治工作，这对我是一种极大的安抚和鼓励。
　　
　　（二）、艰苦劳动，壮汉里面有弱兵
　　
　　连队里的晚点名，全连官兵都站在在楼道拐角处，听连队首长传达文件或一天的总结和对好人好事的表扬。那日指导员表扬了我们大口屯老乡同学张怀之，他中午不睡觉为猪仔打猪草，一筐一筐的青草放进猪圈里，他还偷偷为困难战士邮寄了１５元钱，是根据信件的笔记查出来的。我心里想，好哇！张怀之你接着发疯呀，下回你也给我家邮寄２０元，我立即叫指导员表扬你为连队的活雷锋，他想进步可以理解。那激情燃烧的连队里，大家都想办法展示自己，为自己增加光环，是他们的激进和苦干在刺激着我，让我不能掉队，不能太寒颤。也是毛主席的语录在激励鼓舞着我，是毛泽东的思想在武装我的智慧。叫我不要掉队，要勇敢奋斗！
　　我翻了翻当年那本保存下来的日记，1971年5月9日有这样一段记载：稻田里一天紧张的翻地，数了数左手打了7个泡，其中有2个是大血泡，右手打了3个泡......一天的劳动，疲劳酸疼的身躯躺下就不想动弹，我是多么需要休息......说实话，我穿军装，从思想上对农田劳动准备不足。这瘦弱的身体，又是从学校而来，很少在农村干活，这样强大的体力活动，我真有点吃不消。如此下来，连队里又有这么多的稻田地，整田、上肥、拉荒、浇水、育苗、插秧、管理、收割等等，一年下来劳动不断。
　　我开始厌烦了这艰苦的连队生活，好多的城市兵，开始泡病号，要求提前复员。指导员明察秋毫，他很喜欢我，一直鼓励我奋进，和我拉家常，做我思想工作，还让大个子李老乡和我接对子，进行一帮一的一对红活动，进行思想和体能的互补。
　　一日午饭后，指导员和我同行，他又拍着我的肩膀，要求一路走走、聊聊，鼓励我一定坚持住，一定要挺住，让我也做点闪光的事情，让我也在晚点名上出出彩，我心里暖烘烘的，知道他对我的期望值很高。
　　我们每个星期都看上一场电影，每次我都很羡慕电影放映员的工作，我要是做一名电影放映员，比他们不会差的，我的工作一定会出彩，就是不出彩，也可以脱离艰苦的体能劳动，那该多美！为此，我动摇了信念，产生了对连队长期艰苦劳动的厌烦，内心里滋生了离开、叛逃的旨意，想办法脱离这要命的该死的体能劳动，咋办？却想不出高策妙招。
　　夜晚，熄灯号响后，我们全班在一个屋里，躺在床上，那些激进份子们，手拿电筒，在被窝里开始默读毛主席语录，班长催过几次睡觉，他们不听，我的老乡和那个北京兵索性跑到连队食堂餐厅里读毛主席的书去了。我感想多多，真不知他们是在研究毛主席著作，还是抱着毛主席的书在学习表演艺术。我从来不会那样做的，所以从来没有在班里或连队晚点名时被表扬过。我心里讨厌那些形而上学的学习方法，说实话我理解毛泽东思想不比他们差，在班里学习、讲用毛泽东著作心得体会时，我结合实际说的条条是道，颇受班长、排长甚至于指导员好评、器重。哈哈哈，哈哈哈，同时也受到了想当班长的两个河南省老兵们的嫉妒。
　　
　　（三）、紧急集合，军事调动心紧张
　　
　　到正规连队时间不长，夜里，我睡得正香，忽然一声刺耳的哨响，我没有睁眼翻了个身，以为是做梦，值星班长再次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哨子，一时间，好像大楼里各个角落都在哨声不断，其他连队的哨声也回旋过来，加重了紧张空气。
　　我还在熟睡中，被突然紧急集合的呼叫声惊醒。一时间各种响声不断，嘈杂的共鸣声，有如地震前的喧闹。
　　班长大叫，快起，快打背包。
　　我心里过分紧张，动作变形，手忙脚乱，胡乱中登上裤子，穿上的衣服来不及扣扣子，就打起了背包，从盆中拿起水壶，摇摇是空的，忙乱中不忘喝了瓷缸中的一口水，顺便把军用瓷缸也塞进了包里，装好计算用具，背上挎包、水壶，最后，背上捆绑的被包，扎了武装带，紧随班长跑下楼房，站在大楼一个角落的连队中。
　　连长锐利地目光扫视每一个战士，检查后，我才知道忙乱中少穿了一只袜子。此时，我问班长几点，班长说是4时15分，我告诉班长说丢了一只袜子，班长一笑说，他根本就没有穿袜子。我们新兵洋相百出，更有甚者，黑暗中竟丢了裤带，拎着鞋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跑了出来，还有一个抱着被子，夹着枕包，提着裤子的农村战士，狼狈的流着眼泪，连长没有可怜他，对这个新兵臭骂了几句，他的班长迅速帮他把被子捆绑起来，重新背好。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跑步走！”连长迅速带着队伍到营部集结地报道，只听连长向营长报告说，“全连１５分钟集合完毕，实到人数......
　　三个连队加营部分别向营长报告，都报告完毕后，营长立即向団参谋长立正、敬礼！向团参谋长报告说：
　　“报告参谋长，一营集合完毕，请指示！”，
　　“报告参谋长，二营集合完毕，请指示！”
　　团参谋站立正、回礼，他严肃地说：
　　“北京军区抽调我团一营、二营，向张家口方向集结，到中苏边界增兵38军160迫击炮部队，我们炮兵团160迫击炮营去增援38军，保住北大门，要誓死保卫北京，保卫毛主席，大家有没有决心！”
　　“有！”，
　　団参谋长发布命令，说：“一营、二营，轻装出发，火车站货场上火车北上。”
　　我们营部在前，全营轻装迅速急行军，直向营房南面七八公里处火车站货场方向进发。
　　我们一路急行军，新兵们不时地小跑步才能跟上队伍，那个丢失裤带的新兵把武装带用做腰带，狼狈的跟着部队小跑，大家汗流浃背的急行军。
　　我小声问班长，这是真的吗？班长严肃的说，是真的，军事行动哪有开玩笑的，中苏边境屯兵百万，有一仗可打。大个子李老乡李泽亮听后立刻哭出声音，他一边小声痛哭，一边擦着眼泪叨咕着，妈呀，再见吧，儿子要上战场打仗了，您保重，儿子走了。
　　我又小声问班长，调兵为什么炮车不动，班长说那边有现成的大炮，轻装上去，兵在神速，出其不意，乘其不备。是至胜法宝，抗美援朝就是这样打过去的。
　　我不再问话了，默默地紧紧跟着队伍，急速的前进。大约一个多小时，天蒙蒙亮时，我们来到火车站货场，营长命令，各连队烧早饭，吃饭待命。
　　连队里，炊事班捡到树枝点火，行军锅里的水就是渠沟的水，水煮面条。炊事班没有带碗筷，我摸摸挎包，高兴的大叫，给我盛面，我端着缸子盛了面条，找了树枝，狂吃一气。有好多战友没带缸子，有的干脆就没吃早饭，或用树枝从行军锅里挑着吃。二连炊事班没有带粮食、挂面，炊事班没有多余的挂面借给他们，煮的一锅面条自己连队还不够吃。
　　饭后，部队集结待命。营长讲话，宣布团作训值班室命令，他说：“军事行动推迟数日，以连为单位现场总结，查找此次行动是否符合战备需要，上午10点前部队撤回营房。”
　　我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老乡大李乐啦，他捅捅我朝我傻笑。
　　此次行动基本上让我猜中了，果真是演习。心想，这样的演习，是实战需要，暴露出来的问题不少，要很好的总结、解决，才适应战备的需要哇。
　　
　　（四）、实弹打靶，身边爆炸手榴弹
　　
　　连队总结后，营长进行全营总结，団参谋长总结，一个小时后，部队步行拉回了营房。
　　营长命令，营部和三个连队的侦察班到师部靶场打靶，我们在副营长带领下，全体侦察班没有回营房，直奔师部靶场，在这里进行了手枪、步枪、机关枪实弹打靶和手榴弹实弹投掷。
　　说实话我对舞枪弄刀的这些不感兴趣，为了实战，为了自保性命，必须学会各种武器的使用，必须进行实弹练习。
　　实弹射击在紧张有序地进行，我的手枪５０米靶，弹弹打空，有一发打在地上弾起好高，幸亏前边无人。步枪、机关枪射击后，我的最后一项科目是手榴弹投掷。
　　指挥排长认真负责，指挥着每一个战士。轮到我时，我紧张的不知所措。排长发布投弹命令，“投掷手榴弹开始”。
　　我心里砰砰乱跳，紧张的手有点颤抖，我小心地迅速打开手榴弹木柄端口保险后盖，猛地拉掉引火绳，手榴弹冒起了白烟，我还不自主的看看那冒着均匀的白烟。班长大喊扔出去，我立刻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紧张的胳膊有点不听指挥，狠劲一投，用力过猛，却适得其反，这那里是投掷，简直是扔了出去，大约也就是扔出10米左右，手榴弹掉在地上冒着白烟，只听班长命令我卧倒，我没有时间多想，就是班长不说，也会趴下的。我迅速卧在地上，滚入战壕里，只听轰的一声爆炸，黄土扬了一身，粉碎的弹片射向高空，又掉落在地面、身上，幸亏卧倒及时，弹片没有直接射向身体。
　　我的脸吓得蜡黄，排长走过来臭批了我一顿，并示范了投掷手榴弹的要领，命令我开始投掷第二颗手榴弹，我按照投掷要领大喊一声，扔了出去了，一次比一次远，30米，36米……班长笑了，排长竖起了大拇指。我虽然投掷的还不很远，也达不到步兵50米的标准要求，但是，我还是胜利者，因为我不再惧怕实弹演习，随着手榴弹的一声声爆炸，轰跑了我心理的胆怯，连续15颗手榴弹的安全爆炸，把我进一步拉进了革命战士的行列。
　　
　　（五）、以优胜劣，挖掘潜力巧奋斗，
　　
　　别人看我是高中生，自己觉得高中生底气不足。因为文革的原因，自己只是在65年上了一年扎实的初中一年级文化知识，66文化大革命运动就没怎么学习课本知识，高中一年多也学习的不扎实，多是自学感兴趣的科目。比如，我喜欢美术，画画写美术字是我的强项，经常在学校里一鸣惊人，也经常在美术课里受到美术老师的表扬，我还跟随美术老师张志增学习了很多油画知识和绘画技巧。全公社召开万人大会时，会场上用的毛主席巨幅油画画像就是我在中学上学时画的。还在学校自学文稿写作，利用展牌撰写文稿，配合学校运动，在学校编辑制作黑板报、制作宣传牌等，搞宣传阵地在学校里是一流的名家，无可比拟。公社搞农业产品展览，抽调我做美工，虽然不会创作，也能临摹应付差事，受到公社负责此事的领导好评。
　　我找到团部宣传股江干事，要求把在主楼中央悬挂的毛主席画像重新画画，他婉言拒绝，我知道他们并不相信我。我面对艰苦的连队生活，决定挖掘自身潜力，以优胜劣，一定要在这方面干出点名堂，制造影响，争取脱离连队，最好能到团电影组工作。
　　我便在连队黑板报的宣传上开始，这个阵地是连队文书负责，他也不怎么内行，上面只是写了几段毛主席语录。我向他要了粉笔，告诉他我要帮他写黑板报，他表示同意。
　　我白天劳动，夜晚写连队好人好事的稿子，以诗歌或新闻的形式，用美术字体写到黑板上，由于我出色的黑板报战地宣传，使连队指导员非常满意，连长、排长也很高兴，战友们都向我挑出大拇指。由于我不断地更新黑板报，及时宣传连队的好人好事，深受大家欢迎。随着连队宣传工作的顺利开展，也使负责此项工作的连部文书开始嫉妒，不断制造杂音，为我设阻。说实话，在我心里面，连部文书的位置不是我竞争的目标，这个文书多心啦。在连部干卫生员的老乡传过话来，我只是微微一笑，轻声说，你告诉他，我的目标不是他的位置。
　　由于我的勤奋，创造的宣传态势，在全连收到了良好效果，营部开始总结经验，号召各连队骨干人员前来观看、学习。
　　连队指导员孟庆江在全连大会上，不断地表扬我，还明确我主抓全连宣传工作，命令我的班长要格外照顾我的工作。从此我艰苦的体力劳动少了，更多的时间是游走全连，采访了解新闻动态，挖掘好人好事，编写宣传材料。把夜读毛主席著作、天天练尖兵、插秧能手、喂猪大王等等先进事迹，写在黑板上，激励和宣传壮汉们苦干、实干，对连队各项活动起到了推波助澜的良好效应。
　　由于我出色的黑板报战地宣传，使连队气氛活跃，干部高兴，战友们欢迎，连部文书上海兵也不得不服气，找到我道歉，佩服的五体投地。
　　
　　（六）、抓住机遇，才华亮相有转机
　　
　　部队里，是英雄总有战场，有本事总要亮相。我们团里每星期都搞一次黑板报宣传评比活动，过去我们连队的文书没有这个能力，只是应付检查，而今天，我这个侦察兵抓住了这个战机，搞准了目标方位，一炮打响，炸点准确。
　　几个星期的全团黑板报比赛中，我屡屡获得全团第一名，而惊动了团部，团电影组战士小康、小李认识了我，碰到我总要和我聊上一会，说他们准备找一个人到电影组，问我愿不愿意去团电影组工作，我告诉他们，梦寐以求，很想去团电影组工作。团宣传股江干事兼电影组长，通过一段时间对我的了解，看中了我，正在协调我去团电影组的人事事宜。
　　期间，我的政绩也惊动了师政治部宣传科、外办室两个部门。
　　苍天为我创造了机遇，智慧改变了我的生存条件，巧干支配了我的命运，我脱离开连队的机会终于来到。
　　1971年6月30日，早饭后不久，连队指导员孟庆江找到我，又拍着我的肩膀，笑着通知我去师里出差。
　　我不相信，以为指导员在和我开玩笑，他拉着我的手认真的说：
　　“这是真的，”他还幽默地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这里庙太小啦，留不住你小白了，你走吧！”
　　孟指导员一番惋惜，一番祝贺之词，我才确定是真的，也确实感觉太突然，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我惊喜交加之余，心里还是很忐忑，心想，我一个小小的新战士，不过看中了团电影组放映员的位置，师部展厅？师部宣传科？真的不敢想象。
　　我听着孟庆江指导员传达的借调令，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指导员催促我快去报到，我的头脑立即清醒起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一阵风似地跑到2里地之外的师部政治部外办室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