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中来（三十一）

　　“哎呀，亲家，亲家母，哈哈，天天盼着你们呀，总算大家能过一个团圆年了，快进屋，外面冷。”当晓秋和方鑫把父母和妹妹、弟弟接进家时，方大娘满面春风地迎上前，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老丁和老伴更是喜上眉稍。
　　晓秋妈拉着亲家母的手说：“哎呀，亲家母哇，这回可是给你添麻烦了，我们这是全家抬了，是不是有点那个了？哈哈。”
　　“诶，亲家母说什么呢？一家人了，大家就是图个热闹。来，两个孩子快进屋。”方大娘热情地让着。瞧了一圈，方大娘对晓秋妈说：“亲家母，老大呢？咋没来呢？”
　　“啊，老大在她公公家过年。再说带个孩子也不方便，孩子太小了，有机会的吧。”晓秋妈解释着。
　　“看看，见外了不是？这有什么呀，人越多越热闹。不瞒你说呀，我以前和方鑫就两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一到过年就大眼瞪小眼的，憋死了，就盼着人多呢。今年可好了，哈哈。”方大娘是边倒水，边拿水果，还一个劲往那两孩子手里塞东西。
　　忙活了半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来了，一拍脑袋：“你瞧瞧，我都乐晕了，哈哈，这大过年的，给孩子两个压岁钱。”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两个红包，递到晓兰和生根手中。晓秋妈不让孩子要，方大娘生气地说：“亲家母，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呀，过年给孩子图个吉利，你这样拦着我可生气了。”争执了半天，两个孩子谢过方大娘接过了约包。两个老人开始了长篇评书式的家常话演义……
　　
　　生根和姐姐则跑到二姐的房间，看看这摸摸那的，好是羡慕。生根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地颠着屁股说：“姐，你真厉害，净整这些得劲的东西坐，以后我也要住楼房。”
　　方鑫拍了下生根的头说：“生根呀，你想住楼房，那就要好好学习，向你姐一样，考大学，挣大钱，知道不？”说完，方鑫也拿出两个红包揣进了生根和晓兰的衣兜里，两人高高兴兴地说了声“谢谢姐夫”。
　　吃饭了。一桌子的菜，一桌子的人，一桌子的欢笑，伴随着外面阵阵的鞭炮声，把年味烘托着更加浓烈吉祥。方鑫更是陪着老丈人喝了起来，这让老丁看着方鑫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晓秋夹一口菜刚要放入嘴中，忽然感到一阵恶心涌上来，急忙跑到卫生间去吐。这可吓坏了方大娘，脚上只穿了一只脱鞋跟了出来，晓秋妈也急忙放下筷子紧随其后。晓秋吐了两口，没吐出什么东西，用水洗了下脸说：“没事没事，可能是吃不对劲了吧？”
　　“两个妈”相互看了一眼，晓秋娘悄悄问晓秋：“那个来了吗？”
　　“哪个？”晓秋有点发懵。
　　“闺女，事来没有？”方大娘又挑明了问了一句。
　　晓秋这才恍然大悟，脸一红低着头说：“没有。”
　　两个妈几乎是同时一个拍手一个拍大腿说道：“天呀！有喜了……”
　　
　　这说添人进口的，还真的就进人了。小辣椒的女儿是过了年二月出生的，晓秋是腆着个大肚子去看小辣椒的。一到家中，小辣椒就尖叫着：“我的娘呀，晓秋，你腆个大肚子瞎逛啥呀？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不得后悔死呀，你婆婆不得吃了我，我的妈呀！”
　　晓秋根本没理她，径直奔孩子去了。摸了摸粉嘟嘟的小脸蛋，心疼地说：“哎哟哟，瞧这小家伙，真可爱呀，我都不敢碰了，一碰就怕出一汪水来。”
　　小辣椒笑呵呵地说：“哎，你怀的什么？”
　　晓秋摸摸滚圆的肚子，故意气着小辣椒说：“我怀的孩子呀？”
　　“一边呆着去，跟我装是不是？”小辣椒使劲瞪着晓秋。
　　晓秋哈哈笑着，一只手掐着水桶一样的腰：“知道知道，我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呀，反正男女都喜欢。不像我婆婆，一门心思想要孙子。”
　　“诶，如果生了儿子给我当姑爷怎么样？”小辣椒认真地说。
　　晓秋算了算日子说：“你女儿大了我儿子三个月呢，不都说女大一不是妻吗？我看够呛。”晓秋表现出失望的神情。
　　小辣椒急忙说：“那是大一岁不是妻，咱这大三个月，还可以靠上‘女大三抱金砖’呢，就这么定了。”
　　晓秋只是“嘿嘿”一笑。其实很多事儿都是走着看着的，父母可作不了孩子的主喽……
　　
　　晓秋孩子是五月份出生的，还真生了个胖小子，六斤多重，着实把婆婆乐得两天没合嘴。揪着孙子的小鸡鸡一个劲地说：“嘿嘿，孙子呀，这是什么呀？奶奶告诉你，这是户口本。”说完，还在小鸡鸡上亲了又亲。有时候孩子一泡尿浇她满脸，老太太用手一抹脸，又是嘿嘿一笑说：“童子尿治病，好好，奶奶是个可浇（交）的人……”
　　晓秋妈也来了，一口一口地亲着外孙子，亲得亲家母直皱眉头。晓秋明白婆婆的意思，于是对妈妈说：“妈，别总亲了，总亲小孩子会流哈喇子的。”
　　老太太生气了，用眼睛剜着晓秋说：“看看，你儿子就金贵呀？你们小时候我哪个没亲过？也没看流哈喇子，胡说。”说完，又亲了一下。
　　亲家母看不下眼了，几乎是“夺”一样把孩子整到手，冲亲家母说：“嘿嘿，亲家母，别累着，抱孩子也是力气活，我来抱一会儿……”
　　
　　小辣椒本想来瞧瞧的，可婆婆担心孩子太小，外面又不是太暖和，就没让她出门，打发着“白马”来看看。“白马”围着孩子转了几圈，看个不停。其实他懂什么呀？还不是执行小辣椒的命令。
　　“看什么看？明天把我儿媳妇抱来，让我这个未来的婆婆审查一下。”晓秋“怒视”着白马。
　　白马撇了撇晓秋：“我不和你说，等我汇报完了，让小辣椒收拾你。走喽……”
　　
　　只有小不点，忙活了快一年了，结果一点动静也没有。反正她也不急，年轻人嘛，好好享受生活呗。按她的话讲：有这两个小家伙够我玩几年的了，玩腻了我自己再生也不迟。纯粹是自我安慰，这点小不点心里清楚。她家那位也不着急，看着小不点整天活蹦乱跳的，估计再过几年生孩子都没事，“基础”好哇。
　　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是小辣椒和晓秋自己起的。小辣椒的女儿起名圆圆，晓秋儿子起名叫正正，还给小不点的“孩子”留了一个中性的名字“扁扁”，生男生女都能用。小不点撅着嘴说：“你们的孩子不是正的就是圆的，咋轮到我的孩子就非得是‘扁’的呢？不干不干。”
　　“不干也得干，谁让你后生来的？我要后生我女儿就叫扁扁，有什么呀？切！”小辣椒不容置疑地定了砣。
　　“活该，让你不抓紧，现在再抢名字可晚喽，你就认命吧。”晓秋也没给她好脸子。
　　小不点跺着小短腿直叫：“呸呸，你们俩没一个好东西。我告诉你们，从明天开始，一三五，二四六把孩子轮流送我家，我玩玩……”
　　
　　晓秋自打毕业实习就在这家医院，后来又工作在这家医院，如今结了婚有了孩子，这一眨眼的工夫就是五六年光景，混着混着就成了老护士了。业务好、人缘好、态度好的优势条件，使她已经被科里选定为“小领导”的苗子，可谓前途见亮了。护士长见了晓秋，总是顺水送人情地乐呵呵说：“晓秋哇，好好干，我就占着这个‘坑’不动，等你条件成熟了我就撤，让别人插不进来，嘿嘿。”护士长也知道自己再混两年也该退了，把位置留给熟人将来可是好办事的。
　　小辣椒虽然表面有些不“着调”，可工作从来不马虎，人命关天的事她是知道如何把握分寸的。混成老护士了，自然也就轻松了一些，爱嘞嘞的嘴整天忽悠着下面的新护士，也觉得别有一番的乐趣。看着女儿一天天地见长，心里着实高兴，还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早点要孩子，这小家伙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真是不一样的感受。
　　
　　时光进入了二十一世纪，中国大地改革开放已经快三十年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柴米油盐一直延伸到高楼大厦，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家庭、每一片土地都在享受着改革开放带来的实惠。挂在人们嘴边的一句话是：这种事，在前些年那连想都不敢想的。唉，现在真的是变了，想什么就有什么喽，好时候哇。可改革就是这样，有收获就会有付出，有享受成果的，就会有承担阵痛的。
　　方鑫所在的第二建筑公司就在这一片的改革大潮中轰然倒塌了。或许人们还没来得及去想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待岗、下岗、买断、解体、重组、破产这一连串的炮弹结结实实轰在了二建职工的头上，一下子给大家炸懵了，这其中就包括方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