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中来（三十）

　　晓秋和方鑫在忙活着，两家老人更没闲着。布置新房、准备东西、写着名单、打听着场地、询问着酒席，方大娘脚打后脑勺跑着，楞是没觉得累。而老丁家则是收拾着院子，到处张罗着借桌子椅子，策划着搭多大的棚子？全村的人能不能放下？做多少个菜肴？杀一头猪宰几只鸡？还把家里外面的人都进行了计划分工，真像是打一场大仗。
　　晓秋妈有点迷信观念，忙里偷闲地悄悄跑了近五十里的路，找了个所谓著名“半仙”给算了一卦，选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开席。
　　自打晓秋妈看到“半仙”，这“半仙”似乎就没睁开过眼睛，晓秋妈认为瞎子算命更可信。只见这“瞎半仙”掐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地哼了老半天，对晓秋他们定的阴历七月初七的日子使劲摇着头。如果不是戴的眼镜后面用一个皮筋勒着，眼镜早就得甩掉了。
　　“咋了？这个日子不吉利？”晓秋妈有点心惊肉跳地瞪着眼睛问。
　　“半仙”阴阳怪气地说：“不吉利呀，不吉利。”
　　晓秋妈可慌了神了，急忙问：“那可有破解的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哇，破财免灾，神会保佑的。”“半仙”的眼睛还是紧闭着。
　　晓秋妈明白，立刻掏出二十元钱塞到“半仙”手中。“半仙”用手捏了两下哗哗响的票子，口中又开始念念有词地哼起来。哼了一会儿，浑身突然一抖，眼睛瞬间睁开了一条缝，又马上闭上了，然后很肯定地说：“神仙保佑，一切吉利。好了，放心吧，我已经破解了，保证大吉大利。”
　　晓秋妈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谢了“半仙”刚想转身往外走，“半仙”又念念有词地叨咕起来：“大吉大利，尚有绝配之日也。”
　　老太太一听，还有更好的日子？马上收回了迈出门坎的脚。“还有好日子？哪一天呀？快说说。”老太太猴急的样子。
　　“天机不可泄露。”“半仙”煞有介事地忽悠着。
　　老太太马上又递上去三十元。“半仙”又掐着指头哼了半天，最后说：“七月初六可是绝配的日子，六六大顺，人丁兴旺，嗯，好日子，好日子……”
　　老太太像捧了圣旨一样，乐颠颠跑回了家。“半仙”瞄着老太太的背影，这才睁开了不大的三角眼，露出了一副奸诈诡异的笑。往手心里狠狠唾了一口唾沫，摸着刚刚挣来的钱。
　　
　　这天，方鑫下班后，在盆子里胡乱洗了两把脸，恶狼一样捧起饭碗就吃。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吃相，方大娘心疼地说：“儿呀，慢着点，这咋跟抢饭似的呢？到老丈人家也这样啊？那不丢死人啦。”
　　方鑫半碗饭下肚后才抬起头来说：“那哪能呢，如果我这样吃，还能轮到结婚这一步吗？”
　　“对对，有时候还真得装一点好，要有礼貌吗，哈哈。儿呀，结婚的事妈都张罗得差不多了，咱就得好好风光一下，不能让人家瞧不起咱。”方大娘给儿子夹了一口菜。
　　方鑫把碗一撂，长长叹了口气说：“唉！妈哟，我的亲妈呀，这婚可能结不了了呀。你非要大办，人家晓秋可不想结婚了。”说完，用眼睛偷偷瞄了一下老太太。
　　一听这话，老太太满脸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瞪大眼睛张大嘴问：“啥？这咋说不结就不结了呢？不结婚哪来的孙子呀？这不是坑人吗？我的天呀，这可咋整是好呢呀……”老太太饭也吃不下去了，双手直拍大腿，拍完坐在桌边生起了闷气。方鑫赶紧低下头，用吃饭掩饰着憋不住的笑。
　　看着儿子一点也没有影响食欲，老太太心里画起了魂，指着方鑫的鼻子说：“好小子，是不是绕荡我老太太呢？”
　　方鑫马上装出委屈的样子，苦着脸说：“妈呀，这都啥时候了，我还敢绕荡你呀？你没看晓秋都好几天不蹬咱家门了吗？人家生气了。”
　　大娘掐指算了算，还真有几日没看到晓秋了。急着说：“儿呀，你说这可咋整呢？要不咱就听晓秋的，参加什么集体婚礼？”
　　“行行，我明天抽时间去再和她唠唠。其实她也是为了咱家好，怕你累着呀。”方鑫咬着下嘴唇憋得心花怒放……
　　
　　三个准新娘又凑到了一起，这次是晓秋先开了口。“哎，我说我的事都搞定了呀，参加集体婚礼，小辣椒没什么变化吗？”晓秋问小辣椒，然后又盯着小不点问：“你怎么样了？你的人高马大的家伙搞定没有？”
　　小不点一脸的得意。脸朝着天，嘴咧到地说：“嘿嘿，别看我小，可咱能揽瓷器，我一小招就搞定他。他和他们家都同意集体婚礼，还说这是什么新生事物什么的，嘿嘿，晓秋，我行吧？”
　　“行，小不点关键时候就能冲上去，一切尽在小不点的掌控之中，这真是人小鬼大。”晓秋表扬着小不点。小不点歪着嘴，吐着舌尖，一副牛哄哄的神态。
　　小辣椒今天却一反常态，蔫声蔫气不说话。晓秋盯着她问：“问你话呢，你的事怎么样了？没变化吧？”小辣椒还是不吱声，一副苦瓜脸的表情。
　　“嗨，我说这事可是你猴急着要张罗的呀，咋了？现在不急了？肚子也不急了？打掉了咋地？”小不点反客为主，开始数落起小辣椒。
　　小辣椒无可奈何地叹着气：“唉，完了，又变了。”
　　“啥？又变了？你可不能这样折腾人呀，这边可都定得差不多了，你这不是照像馆的药水——泡人吗？”晓秋愤怒地看着小辣椒。
　　小辣椒急忙争辩着：“这事不怨我呀，我爸说了，大办对他影响不好，集体婚礼又觉得挺丢面子的，所以决定给一笔钱，让我们旅行结婚，说是到什么国外走一走，看一看，度蜜月。”
　　“你个挨千刀的，咋这样逗人呢？我们都刚搞定，你又变了？”小不点跳起双脚，指着小辣椒鼻子尖吼着，那两条小短腿踩在地下也是轰轰山响。
　　“算了算了吧，人家也有为难处哇。得了，咱继续沟通吧，把集体改成旅行。不过俺可去不起国处，小不点，咱俩到西藏去，她爱上哪就上哪，不管她了。”晓秋算是搞了个“折中”的办法。
　　一看大家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小辣椒马上转悲为喜地说：“我也保证，和老爸商量下不出国了，咱们一起去西藏旅行结婚。”
　　“得了，俺可不信你的了，竟瞎忽悠，浪费感情。”小不点还是不买账。
　　小辣椒信誓旦旦地说：“这次如果再秃噜皮，咱就不是好姐妹。”
　　小不点将信将疑地看着小辣椒，说了一句：“走着瞧，看你还能咋得瑟……”
　　
　　三个人的婚礼张罗得轰轰烈烈，可真结婚时却是无声无息。可这事医院是瞒不了的，毕竟要请假的呀。所以关系好的，只要听到点信就前来祝贺一番，关系不好的，只要没有正式通知，就当不知道。无论知道不知道，仨人携着夫君踏上了愉快甜蜜的旅程。三对人同一天登记，同一天旅行，女主人又是同学，再往后算一算，说不上有几个“同”字呢……
　　小辣椒可是乐天派，一路的行程没有住嘴的时候，唯独让大家记住的一句话就是：“如果咱们能同一天生孩子，那才叫绝呢。有男有女配成对，都男都女就是哥们姐们。”
　　晓秋捅了一下小辣椒：“你缺心眼了呀？你都‘那’个样了，我们就是用大棚扣都来不及呀？还同时生呢，傻样吧。”
　　小不点没往那方面想，乐呵呵蹦蹦达达地说：“这才三个，也不够配对呀？”
　　“废话，就凭咱姐仨的感情，肯定有能生双胞胎的，这不就结了吗？”小辣椒的一句说，逗得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婚后，晓秋搬出了住了四五年的宿舍，搬进了方鑫的家。方大娘把两位新人安排在卧室，自己则在厅里支了一张小床。晓秋说什么也不同意，硬是把大娘的铺盖搬回到卧室里，又找来另一张钢丝床和原来的床合并在一起，算是两人的新房了。大娘心疼地拉着晓秋的手说：“女儿呀，大娘这还有点钱，将来再攒点，争取明年咱就换个大点的房子，不能让你俩总睡在厅里呀。”
　　“妈，看你说的，一家人了吗。干什么明年买呀？我父母不是还给了我一些嫁妆钱吗，都凑上，今年春节，咱就搬进新楼……”
　　
　　窗外又是一场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都说瑞雪兆丰年这话不假。小年没到，晓秋家的房子就装修完毕，一家子乐乐呵呵搬进了两室一厅的新楼。总算有个安稳的家了，晓秋两口子高兴，大娘更是整天合不拢嘴。
　　这天，大家都在收拾房子准备过年时，大娘拉了晓秋一下，悄悄问：“女儿呀，和你商量件事行不？”
　　晓秋以为什么大事，马上放下手中的活说：“妈，商量啥呀，有事你就说。”
　　“你看咱这搬新家了，你们又刚结婚，我想把你的父母、姐姐、妹妹、弟弟都请家里来，咱好好过个大团圆年怎么样？不知道俺那个亲家母愿意不愿意呢。”
　　“好好，妈，我亲自去请我爸我妈，还有姐姐和弟、妹。”方鑫一个高从椅子上跳下来，积极得不得了。
　　晓秋笑呵呵地说：“妈，你想得真周到，那行，我给家里打个电话，不用去人，他们一准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