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中来（二十八）

　　晓秋和方鑫一进大娘家的门，大娘就乐呵呵地迎了出去：“哈哈，我就看到早上有燕子在楼前飞来飞去的，肯定有好事，快进屋。”说着，又拉起了晓秋的手。“怎么样，你父母都好吧？怎么没让他们来串个门呢？”大娘关切地问。
　　“挺好的，我妈说等农闲时来看你，还请你有时间去我家做客呢。”晓秋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脸上把一切都表露得无遗。大娘看着两人高高兴兴地回来，特别是儿子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的，老太太马上明白了是儿子过了“关了”，她心里比儿子还高兴。
　　方鑫把带来的土产往厨房一放：“妈，我婶子给你带来的笨鸡和山菜，都是绿色的，她还问你好呢，让你秋天去家里做客，到山村玩一玩。”
　　听了方鑫的话，大娘更是握着晓秋的手不放，边揉搓边说：“嗨，你妈也真客气，这都快成一家了，还这样见外呀，到时候替我谢谢你妈呀。”
　　“大娘，你刚才还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呢，咋又开始谢了？”晓秋“嘿嘿”笑着看着大娘。
　　“哈哈，好好，都不客气了，你到这儿也别见外呀，我去整点吃的，你们饿了吧。”大娘笑呵呵地往厨房走去。
　　
　　方鑫拉着晓秋坐在沙发上说：“诶，我这次去没给你丢人吧？是不是还给你争面子了？”
　　晓秋伸手搂着他的肩膀说：“方鑫同志，关键时刻表现相当出色。你还别说，你那两把刷子，一下子真把我爸给唬住了，厉害呀。”
　　方鑫“嘿嘿”傻笑着。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那哪是两把刷子呀？才不是唬你爸呢，那是真正的瓦匠技术呀，你以为呢？得有师傅教才能出徒的。”
　　“得得，别得瑟了，不就是往砖上抹泥砌墙吗，我看一眼就会。”晓秋斜眼看着他，脖子扭着，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大娘在厨房喊：“方鑫，来帮妈干点活……”
　　晓秋腿快，立刻跑过去拉开厨房的门：“大娘，有啥活我来干吧？”
　　“不用不用，你休息，让方鑫来干，快回去吧。”大娘往外推着晓秋。
　　晓秋回头冲方鑫一呶嘴：“叫你呢。”方鑫拍了下屁股走进了厨房。
　　
　　其实是大娘有话要问儿子。瞧着方鑫进来，大娘关好了门。
　　“儿子，和妈妈说说，什么情况？”大娘小声说着，眼睛还瞄了两下门缝外的晓秋。
　　“妈，没什么情况呀，晓秋父母可好了，很实在，天天给我整好吃的，我都吃不下了。”方鑫揉着肚子。
　　大娘挤着眼睛示意他小点声。“傻儿子，别就知道吃，你没按妈教你的到人家好好干活呀？”大娘面沉似水地说。
　　“干了，我领着晓秋和她弟盖了鸡舍，又和叔叔修了猪圈，她爸可认可我的手艺了，说他都赶不上我的技术呢。”方鑫得意洋洋地。
　　大娘又凑近了儿子问：“那没提什么结婚彩礼的事吗？”
　　方鑫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哇？妈，这刚见面人家能提这事吗？你竟瞎想。”
　　“去一边，这哪是妈瞎想呀。行了去陪晓秋吧，这没你啥事了。”老太太对方鑫这一点还是不满意的。
　　方鑫不解地问：“妈，不是有活吗？”
　　“你个死脑筋，我说有活就有活呀？没活了，去吧。”大娘把方鑫撵了出来。
　　
　　“干啥活了？这么快？咋没看你累呀？”晓秋看着方鑫问。
　　方鑫吱吱唔唔地回答：“啊，没…没啥活呀，就…就是把东西往高处放放，我妈够不着。”然后坐下来端起水喝了一口，其实是在掩饰自己的慌张。
　　晓秋也不说话，拿起一个苹果在手中摆弄着。突然她紧盯着方鑫问：“方鑫，说，临走时你妈和你说的‘按商量办’是咋回事？我刚想起来这茬。”
　　她这一问，一下子把方鑫问毛了，吓得往后躲了一下，脸上足足僵硬了有半分钟，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我问你话呢，如实向领导汇报。”晓秋撅着嘴、瞪着眼，拿出一副不套出实话不罢休的劲头。
　　方鑫笑够了说道：“其实啥也没有，我妈就是告诉我到你家，多干活少说话，干自己特长的活。你别说，还真管用，哈哈。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我妈就是厉害。”
　　“真的？我看没这么简单吧？你可别蒙我呀，否则……”晓秋心里画着魂，有时候也怪，越是简单的东西，还越是不怎么令人信服了。
　　“没蒙你，绝对没蒙你，不信你问我妈呀！”方鑫真是百口莫辩了。
　　看到方鑫窘迫的样子，晓秋才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哦，原来如此呀，这么说我爸妈同意，应该感谢鸡舍和猪圈呀？”
　　“胡说，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和鸡舍猪圈没有关系。”方鑫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了。
　　“我没胡说，你想想，没有鸡舍猪圈你能展示吗？光有技术上哪展示去？对不对？”晓秋问道。
　　方鑫挠挠脑袋：“你说的也是呀，不干活咋能显示出我的能力呢？”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傻，可恋爱中的男人也精不到哪去。晓秋这么一绕当，方鑫还真有点发懵，只是傻呵呵笑起没完了。晓秋算是报了上次的那个“你爱人比我爱人好”的仇了。
　　吃过饭，晓秋准备返回医院了。大娘说：“秋哇，要不明天再回去吧，在这住一夜……”
　　晓秋脸上微微一红说：“不了，大娘，明天我还上早班，省着起早了，让方鑫送我就行，没事我会常来的。”
　　大娘感觉挺惋惜的，方鑫则乐颠颠地送晓秋出了门。大娘看着远去的两个人，叹了口气：“唉，这傻儿子，多好的机会呀……”
　　
　　第二天，天气有些阴，空气很潮湿，脸上有一种粘粘的感觉。晓秋第一个来到值班室，她以为这一班自己应该是最先到的。可一推开门，小辣椒就“嗷”地一声扑到她跟前，着实把晓秋吓得一哆嗦。
　　“你这个死家伙，吓死我了。”晓秋心有余悸地打了小辣椒一巴掌。瞅瞅她问：“你犯什么神经病呀，今天咋这么早就来了？”小辣椒从来就没有早上班过，基本都是按点来，迟到的时候也不少，今天这么早来真让晓秋感到意外。
　　“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心里有事睡不着哇，还不是惦念着一个人，一件事吗？”小辣椒带着埋怨的口气说。
　　“啥任务？什么人？咋回事？”晓秋一连串地问。
　　小辣椒一歪嘴：“明知故问，还不是你对像的事，我能放心吗？切！”
　　“啊，这事呀，没事了，你放心吧。”晓秋故意不告诉她细节，然后就开始换衣服，整理工作室。
　　“哎？我说你还牛上了呀？这……该汇报的事不主动，你是找挨收拾呀？”小辣椒有点急了，她知道晓秋故意在卖着关子。
　　“有啥好汇报的呀？不都说了吗，情况正常。”晓秋还是不吐口。
　　“哎！我说你呀，回趟家长脾气了？好，我不问了。”小辣椒一撇嘴，来到晓秋面前，鼻子快碰上鼻子了，很正式地说：“本人正式通知丁晓秋阁下，晚上五点半，老地方见，咱来个‘二娘会审’，你给我按时参加呀。”说完，转身推门出去了。
　　晓秋这会儿可是傻了眼了，追在后面问：“哎哎！什么‘二娘会审’？你搞什么名堂？”
　　
　　五点半晓秋准时下班来到了老地方，一个叫“好运来”的小菜馆。小辣椒、小不点已经严阵以待，自从晓秋进来，她俩的眼光就没离开过她。
　　“我说你俩咋这眼神瞧我呢？小不点，你最实在，看看我脸上是不是有啥脏东西？”晓秋说完，把脸凑到小不点眼前。
　　小不点左看看、右瞧瞧，煞有介事地说：“呀！晓秋哇，可不真地有咋地，你咋整地呀？”
　　这下晓秋心里可没底了，急忙问：“小不点，有啥东西？快帮我摘下来。”
　　小不点一仰头，眼睛望着餐厅的棚说：“哎呀，这可摘不了，是男人亲的唇印。”
　　“你个死玩意，也敢欺负我？”晓秋举起手就打小不点。小不点身小灵活，一猫腰钻到小辣椒背后去了。
　　小辣椒一瞪眼：“不许粗野，现在开始‘二娘会审’……”晓秋现在才明白早上小辣椒话的意思。
　　
　　在同学兼好友兼死党兼克星面前，晓秋不得不坦白一切。她把方鑫去他家的前前后后都学给支楞着耳朵听的小辣椒和小不点。打听好朋友的隐私那可是最令人渴望的事了，这两家伙就是其中之一。
　　听完晓秋的汇报，小辣椒一声接一声地叹气道：“完了，完了，这回可真的完了，板上钉钉惨喽。唉，白瞎了，太可惜了……”
　　小不点一跳蹲到椅子上：“完什么完了？多好的事呀，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好事呀。你可到好，完了完了地多不吉利，啥人呢。”那嘴歪的，快撇到天上去了。
　　晓秋斜眼看了小辣椒一下：“得瑟，人家喜欢管你个屁事，再得瑟我把你和‘白马’搅黄了，你信不信？”
　　小辣椒蔫茄子一样叹了口气：“唉，完了，黄不了喽，有情况了喽……”
　　又有情况了？小不点精神头更来了：“小辣椒，什么情况？也汇报下，不许隐瞒，到时候我们还要查底案的。”
　　晓秋可算找到报仇的机会了，紧盯着小辣椒说：“快说吧，坦白从宽，现在该我们俩‘二娘会审’了。”
　　小辣椒知道躲不过去，其实她压根就没想躲。于是，清了下嗓子：“晓秋、不点，你们啥时候结婚？”
　　两人一听都愣住了，这真是意外中的意外问题，这可和今天的话题南辕北辙呀？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晓秋以为小辣椒在转移话题，就提醒道：“不许回避问题，快说。”
　　“你们不急呀？我可急了，再不结婚就来不及了。你们也差不多就行了呀，别等了。”小辣椒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口吻。
　　晓秋觉得她话里有话，就追问道：“小辣椒，什么情况？这么急着结婚呢？”
　　小辣椒长长叹了口气说：“唉，不急不行呀，我能等可这肚子等不了哇。”说完，拍了拍自己溜瘪的肚子。
　　晓秋和小不点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瞪大眼睛说了句：“有了？”
　　“少废话，来点痛快的，要不要一起结婚？咱来个集体婚礼如何？”小辣椒真是放开了，就想着如何快点用结婚来掩盖自己的“冒进”。
　　晓秋沉吟了片刻，缓缓抬起头说：“也行呀，我回去和方鑫商量商量，不行咱就定到阴历‘七月初七’怎么样？中华民族的传统情人节。”
　　小辣椒一拍桌子：“商量个啥？你家那位都猴急猴急的了，保证能同意。是不是和你处这么久，还没尝到‘腥’吧？嘿嘿。”
　　“滚一边去，这不都是为了成全你吗？”晓秋笑骂着小辣椒。
　　小辣椒转向小不点：“小不点，你怎么样？”
　　小不点脸“刷”地白了，一低头：“我呀，猴年马月都不行了，黄了。”
　　“黄了？怎么回事？”晓秋关切地问。
　　小不点委屈地抬起头，有点眼泪汪汪地说：“有一次我不高兴了耍赖，他用手一拨楞，一下子就把我整到沟里去了，腿都卡秃噜皮了，我一生气，黄了。”
　　“真的假的？多长时间的事了？”小辣椒问。
　　“有半个月了，他找我两次我没答理他。”小不点似乎还在生气。
　　小辣椒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说：“我不管你成不成，反正我俩结婚你和大个子都得随份子。”
　　“成成，一定要随的，那随多少呢？”小不点眨着眼睛问。
　　小辣椒想了一下：“咱是好姐妹，那就半个月的工资吧。”
　　小不点盘算着点点头：“行，还有半个月的够我活了。”
　　“我也结婚呀？小不点。”晓秋马上说道。
　　小不点“妈呀”大叫着：“天呀，打劫呀？这可让我咋活呀？”
　　“缺心眼呀？我们结婚了，你还没有吃饭的地方吗？”小辣椒白了她一眼。
　　小不点还是眨眨眼睛：“不划算，不划算，我看看，还是也结婚吧……”小不点在盘算着开始和对像恢复关系了。
　　“喂，三位，你们吃不吃饭呀？都坐这快半小时了，不能只喝水吧？”服务员掐着菜单，很是不满意的样子。小辣椒一伸舌头：“看看，光顾着瞎聊了，对不起呀服务员小姐，按老规矩上。”服务员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扯着嗓子向后厨喊着：“烧茄子、炒渍菜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