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红颜恨>第六章、重演西厢(四)

第六章、重演西厢(四)

作品名称:红颜恨      作者:竹林子      发布时间:2015-02-07 21:36:40      字数:6622

  四
  石静宜自星期一私自偷跑出去跟蒋纬国幽会之后,一连半个月,她每天上午按时去学校上课,下午旷课,让车夫睢发全将她拉到西郊机场,偷偷找蒋纬国寻欢作乐。
  石静宜的反常表现引起了学校的注意,校方直接将电话打进大华纱厂经理府,向石凤翔反映情况,气得石凤翔暴跳如雷,冲着大太太大发脾气。他严令大太太管束放荡不羁的小女儿,为石家正好门风。
  而此时的石静宜早已坠入爱河不能自拔,胆子也愈来愈大,她一天不见蒋纬国就魂不守舍,甚至连星期天都不愿放弃。
  星期天上午,石静宜匆匆吃过早饭,对老太太说要去干爹祝绍周家里找祝小姐聚会,为了让老太太放心,还当面装模作样地向祝府打了电话。可睢发全的包车刚一出纱厂南大门,石静宜就悄声对他说:“老睢,拉我去西郊机场。”
  为人忠厚的睢发全能够理解女主人的心情,他二话没说,掂起车杆加快脚步,径直将车子拉倒西郊飞机场北大门外,目送石静宜快步进入大院。
  太阳偏西的时候,睢发全觉得有点饿,起身准备弄点吃的,却瞧见蒋纬国身穿黄呢军服,脚蹬长筒马靴,容光焕发地陪着石静宜从大院内路西一排灰砖瓦屋背后走出来。蒋纬国将石静宜送到大门外,劝她说:“小宜,这事你应该想开一点,不要太躁急。”石静宜默默地点一下头,与恋人离别的心情不免有些忧郁。她一言不发地坐上车,在返回的路上,就连穿街而过的繁华闹市对她也失去了吸引力,脸色阴沉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包车经过东大街拐出中正门,行至东城壕沿无人处时,一直不说话的石静宜突然开了腔:“老睢,回去太太要问去哪里了,就说今天和祝小姐一起出城游玩啦,千万甭说去机场的事。”
  睢发全只顾埋头拉上坡车,喘着粗气应承道:“放心吧二小姐,这事保证漏不了风。”
  到了晚上,睢发全吃罢晚饭,拾掇好车子,正坐在耳房里吸烟,府上的丫环翠莲一溜小跑从后院过来传唤他:“老睢,太太叫你过去一趟。”翠莲是陕西乡下人,生得聪明伶俐,腿脚勤快,说话又很乖巧,平时深得老太太的喜爱。翠莲当下给睢发全使个眼色,脑后甩着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诡谲地走了。
  睢发全在石府呆的时间长了,因为他性情随和,人缘好,跟府上的一班子佣人混得比较熟悉,特别是这个跟着老太太的贴身丫环翠莲,经常身穿浅色碎花衣裤,辫梢上扎一根红羊毛头绳,没事的时候蹦蹦跳跳跑到前厅来,和一班子佣人在一块嘻嘻哈哈闹着玩。今晚有点反常,睢发全从翠莲的眼神中似乎觉察出了蹊跷,思想上虽然有所准备,可在往后院去的路上,心里头直发虚,双腿也有点打颤。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迈步来到老太太的住室门口,他的身子往门框上一靠,故意咳嗽一声,向门内问道:“太太,您找俺有事?”
  石太太才吃罢晚饭,正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坐在房间里,嘴唇唏嘘着吹动漂浮在杯子里的几星茶叶末,连头也未抬冲门口说道:“老睢,坐吧。”
  睢发全一抬腿,身体顺势靠住门框蹲在门里边,侧目瞅一眼上首位端坐的老太太,但见她身穿一件紫古铜色碎花旗袍,高大的身材丰腴却不嫌臃肿,头上两条稀疏的辫子交叉着盘在脑后,用一支金钗别着,两鬓已有些花白。老太太的红颜早已消褪,但从皱纹重叠的面目上看,那张脸盘和五官长得跟二小姐十分相仿,圆胖脸保养得红扑扑的。石太太坐在靠背椅上面沉似水,她愈是不急着发话,睢发全的心里就直打鼓,生怕老太太追问二小姐的行踪。他从上衣兜内摸出一支香烟,极力装出没事人一样,慢悠悠地划火柴点燃,使劲吸一口压压心头的慌乱,等候老太太训话。
  石太太喝一口茶水,将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抬起因甲状腺分泌过剩显得有些松弛的眼皮,一双不算太大却极有神的目光直视睢发全:
  “老睢,今天你拉着二小姐去哪里了?”
  “游玩去啦。”睢发全自顾吸烟,将头埋在烟雾里不紧不慢回答道。
  “都去啥地方了?”老太太紧追一句。
  “东西南北大街都去游了,不信您问二小姐。”睢发全急中生智,接过话茬以守为攻,一句话就把老太太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石太太垂下松弛的眼皮作闭目养神状,略停片刻,她睁开眼睛轻声说道:“老睢,没你的事了,早点歇去吧。”
  次日上午,睢发全吃罢饭,照常拉着石静宜去学校,车子行至东城壕沿那条向西拐弯的路口时,石静宜乐呵呵冲他说:“哎呀,老睢,昨晚上老太太问你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说的中,就照这样回答。”
  睢发全嘴里应承着,可一想起夜儿晚上的情景,心里直发虚,担心老太太继续追问这件事,就劝石静宜说:“二小姐,今个上学校吧,甭去西郊机场了,俺心里害怕。”
  石静宜倔强地说:“怕啥,出了事有俺担着,老太太不会难为你。”
  这天傍晚,睢发全拉着石静宜从西郊机场回府之前,他害怕石太太再追问二小姐一天的行踪,就事先在外头吃一碗羊肉泡馍,回府后借故躲躲藏藏,钻进住室不露头。
  俗话说:怕处有鬼。石府刚开过晚饭,睢发全趁院中无人走动的时机,打室内出来正要向聂先生告假回家躲避一时。不料,丫环翠莲一阵风似的从后院跑过来截住他说:“老睢,太太叫你过去。”
  睢发全闻听故意嘟噜一声:“咋啦,俺有啥短处,偷她家的东西啦?”
  翠莲冲睢发全一挤眼,抢白道:“哼,你甭装糊涂迷,还是那事。”
  此刻,石府上下包括丫环佣人在内,背地里乱嘀咕,都知道二小姐跟蒋纬国的男女私情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唯独瞒着石凤翔夫妇。
  在长期的相处中,睢发全摸透了石太太的脾气,这个与自己母亲年龄相近的老太太长一副嘟噜嘴,整天不停点地唠唠叨叨,却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归说,骂归骂,事情过后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从不计较。睢发全觉得二小姐与蒋纬国郎才女貌,俩人都愿意的婚姻大事,按理说不应该瞒着爹娘,可石凤翔一直不乐意这门亲事,老太太也没办法,把好端端的一对男女逼到躲躲藏藏的地步,眼下也只有瞒哄一时算一时了。
  抱着这种侥幸心理,睢发全第二次进入石府内宅的时候,心里头就比头一回踏实了许多。他依旧靠着门框蹲在老太太的卧室门口。不过,这次他有意识地换一个位置,进门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将身体斜靠在西半拉门框上,正好面朝东北,能够看见通道北边二小姐闺房的动静。因为石太太的住室在通道南侧靠西头,门朝北开,与二小姐的闺房错对门。刚才睢发全由东向西穿厅而过时,瞅见二小姐在闺房门内直冲他摇头打手势,那意思是说,让他甭说露了嘴。置身在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地,睢发全自感滑稽,他与二小姐主仆配合得像演双簧戏一般,蹲在门口慢吞吞咂嘴吸着烟,不时斜眼瞅一下二小姐的动静,再缓过神来瞅一下室内老太太的表情,嘴角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
  石太太端坐着住室内,虽然眯缝眼看似闭目养神的状态,却时刻留意观察着车夫的表情变化。她心里挺纳闷,昨晚上这个车夫见她时一脸惶惑的样子,今天怎么了,倒是安然自若,那嘴角还扯出一丝笑态是否在嘲笑她老花昏聩辨不清楚世事了?石太太不由地怒火中烧,提高嗓门冲门口的车夫问道:“老睢,今天都拉着二小姐去哪里了?”
  “今天哪也没去,上学校啦。”睢发全吐出一口烟雾,装着很认真的样子回答说。
  很显然,这个老实巴交的车夫也学会了说谎话。今天下午,石太太专门让丫环翠莲把电话打到学校探听二小姐的行踪,校方明确说石静宜没有在学校上课。石太太瞪着车夫直喘粗气,她自己生养的女儿翅膀长硬了,胆大使性子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可这个才吃了几天饱饭的车夫居然也不识趣,竟敢与二小姐串通一气,咋不让她生气呢。石太太面色阴沉,禁不住操起湖北方言破口大骂:
  “灰杂种,你个灰杂种!情作孽啦,弄出丑事再找你们算账!”
  失态的石太太冲车夫睢发全一连声骂个不停,火气上来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她由衷感到心力交瘁,似乎无能力再支撑这个即将破碎的家庭。而在这种关键时刻,丈夫石凤翔偏偏又轮到姨太太那边住宿,让她气上加气,一时半会懒得打发佣人去找他,自己却又没主心骨,只有干着急发脾气,骂得一家人不能安宁。
  石太太自感这辈子有功于石家,她年轻的时候,通过三婚六证嫁给石凤翔为妻,也算门当户对。几十年来夫唱妇随跟着丈夫走南闯北,夫妻俩于困境中风雨同舟,吃尽了苦头。特别是丈夫在大兴纱厂被机器打掉左手伤残之后,她不知道在暗中流过多少眼泪。每次石凤翔出门,她都帮他穿衣戴帽甚至系好衣扣,回来后又手脚勤快地替丈夫脱衣洗漱,唯恐照顾不周怠慢了。她一生为石家生下两男两女,大女子淑仪和大儿子尔瑚都是北平清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小儿子尔砥、小女儿静宜也都自幼聪明伶俐,学业很有长进。生意场上事业中兴,家庭儿女双全生活幸福美满,按说都应该知足了。可正应了“富贵思淫欲”那句老话,丈夫发财了,腰粗了,完全不念老夫老妻的旧情分,甩着一只断手竟又去沾花惹草,最后闹到金屋藏娇纳妾的地步,将一个好端端的家庭人为地分成了两窝,从此连人心似乎也掰成了两半。她真不理解男人的心思,当初她年轻时花容月貌,丈夫与她耳鬓厮磨海誓山盟,那一句《梁祝》中的戏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丈夫当着她的面不知唱过多少遍,每一次都让她听得心旌荡漾激动不已。而现如今,红颜已随时光逝去,她明显地衰老了,像一束历经风吹雨打的秋菊那般对丈夫失去了应有的吸引力,终至酿成姨太太介入家庭占尽了人间春色的现实。那一次,面对丈夫的荒唐行为,她哭闹无效,心灵在痛苦的煎熬中终于作出让步。因为她知道,无谓的抗争只能导致夫妻感情彻底破裂,女人一旦被打入“冷宫”,那清灯相伴顾影自怜的生活无异于守活寡。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有财有势的男人娶妻纳妾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她不得不顺应潮流,表面上对这种事情推聋妆哑,内心深处却又恨得咬牙切齿。她难消心头的夺夫之恨,将千仇万恨都倾泻到姨太太身上,日常生活中由相互摩擦到大吵大闹,最终发展到水火难容的地步。不仅仅如此,就连府上的佣人、丫环、厨师和车夫她都严加管束,不允许与北院姨太太身边的人有任何接触。婚姻变故直接造成的心灵创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她又经受了人生亲情中更大的打击,大女儿端庄贤淑,绝顶的聪明,曾许配陕西省中国银行总经理吕凤章为妻,小夫妻俩恩恩爱爱,没曾想因难产胎死腹中,突然间就香消玉殒了。白头人送黑发人,面对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女儿躺在灵床上成为一具僵尸,她呼天抢地,撕心裂肺把一腔泪水哭干,心间仅存的舔犊之情让她从此更加娇爱身边的小女儿。
  历经人生多重磨难,石太太原本就很狭窄的思想载体再也无法承受生活的重负,她看破世态炎凉,不再过问丈夫的事业,也懒得去管理家庭事务。她的两个儿子成人后像屋梁上的雏燕一样,面对蓝天高枝一个个展翅飞翔出去了,身边只剩下心爱的小女儿静宜。她每天除了对小女儿尽到母亲的责任外,大部分时间用来与人对桌搓麻将,在消磨时光中寻找一点精神解脱。
  自从石太太觉察出二小姐与蒋纬国的隐情后,整天提心吊胆为女儿担惊受怕,生怕任性的女儿在外头弄出丑事来,让北院的姨太太揪住把柄看笑话,借机会挑拨离间,往丈夫的软耳朵眼里吹枕头风,告她家教不严败坏门庭。她暗地里更为小女儿的命运担忧,如若女儿不听劝告一意孤行跟随蒋纬国私奔,日后那蒋家少爷会不会也像自己的丈夫一样喜新厌旧,再领回家一个小妾或者姨太太与女儿平分秋色,让女儿吃眼角食。在小女儿的婚姻问题上,她也倾向于丈夫的看法,民家女只配做民家妇,安安稳稳寻一个殷实人家的子弟过一辈子平静日子。在这种思想支配下,她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小女儿的婚姻横加干涉。
  石太太在内宅大发一通雷霆之后,那麦秸火脾气一会儿就熄了大半。思来想去,她忽然又觉得有点太难为情车夫了,自家的小姐任性要去做的事情,仅凭一个车夫能够阻挡得了吗?俗话说,端人家的饭碗,受人家管,车夫是为自家小姐拉包车的,不听主人的话能行吗?如果这件事情逼迫的太急了,车夫苏斯发全不买账与她大吵大闹起来,让她失面子是小事,那本来就不光彩的儿女情事张扬出去,不是更丢人现眼吗?石太太当即换一副面孔,和善地打发睢发全去门房歇息。待丫环和佣人都散去了,石太太从椅子上站起身,用拳头捶捶有些酸痛的腰窝,慢腾腾朝对面二小姐的闺房走去,她要教训自己不争气的女儿。
  星期二早上,车夫睢发全早早地起了床,将包车擦洗得干干净净,吃过早饭就闷声不响地蹲在车子旁边等候二小姐上学去。由于昨晚石太太发了火,早晨二小姐怄气不起床,连早自习都耽误了。吃早饭时,丫环翠莲叫了几遍,二小姐才从闺房走出来,眼泡揉搓的红肿,脸色阴沉着一句话也不说。睢发全拉着她默默地行走了好长一段路程,他终于憋不住开了腔:“二小姐,夜儿黑太太骂俺您都听见啦,俺不能再瞒哄了。今个要是太太再骂俺,俺可照实话说呀。”
  石静宜坐在车上一听就慌了神,她连忙央求道:“哎呀,你不说中不中,俺心里烦死啦。求求你,老睢,如今这事还没有公开,张扬出去多丢脸呀!”
  睢发全沉默了,在生活的,一边是少主人,石家二小姐对他有知遇之恩。另一边是老主人,石家老太太平时对待他也不薄,从未给他找过难堪。思前想后,他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处境。平心而论,他应该支持二小姐的选择,甘愿为二小姐的事情去挨骂受气,没有怨言。可从良心上讲,他又实在不忍心去哄骗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太太。石太太跟他家母亲的年岁差不多,他在母亲面前永远是个诚实的孩子,从没有说过瞎话。这两天面对石太太的追问,他每次回答的都很勉强,心里时时刻刻有一种自责感。他敏感地意识到,石太太对此事绝对不会罢休,倘若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将如何应付呢?
  睢发全拉车子一边走一边思谋着对策,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前不久在城里易俗社看过的一场戏,戏名叫《西厢记》,剧情中唱的是崔莺莺与张生一见钟情,二人偷偷相爱私定终身,多亏了丫环红娘从中穿针引线,成全了一对恋人的好姻缘。而莺莺的母亲崔夫人却不近人情,一怒之下拷打红娘,迫使红娘全部吐露出真情。睢发全自觉有趣,想不到古时候发生的事情,竟然与今天生活中的人有如此相似之处。他并非石静宜的贴身丫环,只是一介车夫,大老爷们无意中却扮演了生活中的“红娘”角色,被石太太拷问得就差没有下跪挨打了。睢发全思谋着,这场生活中的《西厢记》再演下去,恐怕就要露陷了,古时候红娘能够做的事情,他也能做到,实在没办法,到时候只好照红娘的样子去做了。睢发全打定主意,长长地呼出一口闷气,心里头似乎轻松了许多。
  果然不出所料,到了晚上,丫环翠莲又蹦蹦跳跳跑过来传话说,老太太叫睢发全到后院去问话。睢发全打门房内走出来,捂着肚子直皱眉头,哼哼唧唧对翠莲说:“哎哟,翠莲呀,俺吃饭吃得太紧,这会儿肚子里滚疙瘩疼,实在没办法走动了。”他说着话假装痛苦蹲在了门口直哼哼。
  “哟,我说老睢,你甭蒙人啦,俺可是把话传到了,去不去由不得你。”翠莲扑哧一笑,转身一阵风似的跑了。
  这时候,聂先生从隔壁的门房里走出来,冲睢发全说道:“嗨,老睢,去吧。你说也好,不说也罢,这种儿女私情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他们石家人早就知道了。”
  睢发全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三进石府内宅。他刚一踏进门,还未及蹲下去,石太太劈头就骂:“灰杂种,照实讲,今天又去哪里了。”
  睢发全没有答话,他侧目瞅一眼对面的闺房,只见二小姐站在门口冲他直摇头,而这边石太太不容他仔细思量,一叠声地连骂带追问:“灰杂种,快说,今天你们到底去哪里啦!”
  “太太,俺哪也没去,这三天都去西郊飞机场了。”睢发全顾不得多想,干脆和盘端出来,将他拉二小姐去西郊机场找蒋纬国幽会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气得二小姐在闺房门口直跺脚。
  石太太闻听此言,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再说一句话。事已至此,她觉得关系重大,仅靠一个妇道人家的怒骂逼迫是挽不回局面的,纵然她能够限制二小姐的人身自由,将女儿关闭在闺房中,可深宅大院却关不住一颗疯张了的野心,万一女儿想不开寻死觅活怎么办?身边就剩下这么一颗掌上明珠了,弄出人命来她可交不了差。思虑再三,石太太连夜打发聂先生把石凤翔找回府,如实地向丈夫道出了真情,让他自个拿主意。
  隔几日,正当石凤翔要去东仓门一号院找胡宗南商量小女儿与“二太子”的婚事时,忽然在办公室里接到一封信,拆开一看,立时就愣住了。这封信是小女儿静宜和蒋纬国两人联名写给他的。信中写道:“亲爱的爸爸,如果你不答应我们的婚事,我们将私奔到兰州去结婚……”
  石凤翔读完这封短信,直气得七窍生烟,一甩残肢的衣袖,止不住一阵咳嗽。他殚精竭虑苦心经营纱厂,由于经常深入车间第一线了解生产,棉花飞沫被吸入气管和肺部,加上长期熬夜打牌积劳成疾,他患上了职业病,每每发作时就咳嗽血丝。石凤翔气郁填胸,继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后,吐出一口带血的脓痰,禁不住喟然长叹:“罢了,罢了,老朽不中用了,随你们的便吧!”
  石凤翔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两滴浊泪无可奈何地溢出眼眶,沿着布满皱纹的脸颊一直流淌进嘴边。他下意识地咂咂嘴,将泪水吞进肚子里,一时间竟品不出滋味。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