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参军入伍进营房（二）

　　（三）、雪中静坐，意志考场思念飞
　　
　　当天晚上，炮兵团部队在楼前广场上欢聚一堂，为欢迎新兵专门组织放眏了一场电影《南征北战》。
　　我们新兵3个连队晚饭后，背着棉被背包，席地而坐，集合在放映场上。新兵坐在背了半天的豆腐块型被子上，老兵部队坐在木质马扎上。全团队伍刚刚坐好，老天就开始飘起雪花，随着电影的开始，雪花越飘越大。
　　我们头顶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花，大雪花翻滚着落在帽子和棉衣上，我不断地拍打着身体，清理身上堆积的雪花。大雪花不时地掉进脖子里，遇到体温渐渐变成了雪水，顺着脖颈流进身体里面，冰凉的不好受。我的脚踏在雪地上，黑色胶底毡子面的棉鞋，他在雪地上时间长了，雪被脚的体温感化也渐渐变成水，慢慢地湿进鞋里面，感觉脚丫子冰冷拔凉。新兵效仿着老兵们噼啪噼啪地跺着双脚，整个电影放映场地里一万多名干部、战士坐在那里，已经变成了雪人。穿便衣的部队家属孩子们早已经跑回了家属宿舍，抱着炉子烤火啦。我努力坚持着，心想，这哪里是欣赏电影，这简直是一场意志的考场，纪律的挑战。
　　这部《南征北战》电影我不知看过多少次，说实话，这恶劣的鬼天气真不想坐在这里看电影，鹅毛大雪翻滚着越来越大，鬼天气为我初入革命熔炉来了个下马威、杀手锏。我抱怨着这鬼天气，小声叫骂，这该死的大雪应处以极刑，十恶不赦。新兵的队伍在骚动，带班干部高呼着，叫大家安静、坚持就是胜利。
　　我已经没心思再看下去了，心已经飞向了学校温暖宿舍的火炉子旁边，炉子上在烘烤着红薯，焦嫩的红薯在散发着甘甜的红薯香气。闻着红薯的芳香，记得那是无政府主义期间，学校管理混乱。我们这个两间贯通的男生宿舍里炉火正旺，又临时加了一个无烟筒的大炉子。宿舍里两个大炉子烤好焦黄的红薯，我们十几个男同学大饱了口福后，温暖的屋子使得我们甩开膀子大睡了一夜。
　　早自习时，学校发现不对劲，昏睡中的我们都被一个个抬了出来。尿失禁的我苏醒后，第一眼看到了一帮男女同学围着我，物理课老师牛广玉通红的脸冒着汗液在为我做人工呼吸......
　　校长赵景勋被造反派打倒靠边站，副校长李兆年主持工作，竟吓出一场大病，他不时地小声叨咕着，重复着那句话：
　　“小绳差点把我绑走，小绳差点把我绑走......
　　电影场上白雪还在飘落，一个个都雪人端坐在那里，其中有我，也只有我这个绿色的躯体空壳，顶着白雪皑皑，坚守着阵地，与大雪融合在一起。我使劲拉回了灵魂，收回了飞走的思想，晃动几下身体，以防止冻僵。
　　雪，还在不停地下，电影没完没了的还再放映，此时此景我不再关心电影的情景，而是贪婪地看着电影放映员们，双脚穿着的大皮靴，身体裹着的皮毛大衣，看着他们聚精会神的工作，不如说在我欣赏着他们美好的工作，这白雪皑皑之夜我真的好羡慕他们。
　　那一夜，我失眠了。脑子里翻江倒海，我不怕苦，也不想家，我躺在床铺上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幻想着未来，踌躇满志。
　　
　　（四）、革命熔炉，火红年代绿色兵
　　
　　全团有新兵三个连队，分别分散在三个营里集中调教，生活即紧张，又艰苦，还挺快乐。
　　1971年的元旦在欢快中度过，迎接我们的是艰苦的意志磨练，这个冬日里，新的一年前两个月份，新兵连的主要科目就是劳动、干活，磨练革命意志，锻炼坚强体魄。政治教育主要是讲党课，讲部队史，讲党的路线斗争史，学习部队条例等理论。读毛主席的书，学习讲用天天都有，部队在努力打造这个来自五湖四海全国各地的新兵，意在提高每个新兵的综合素质。
　　我们一个连的新兵，住在军营大楼三楼一个裸露框架的大会议室里。一百多人好不热闹，每天熄灯号响过后，总是要骚动好长时间才能安静下来，除了咬牙放屁吧唧嘴外，总是有窃窃私语者在小声嘀咕，说着悄悄话。值班长不时地打着手电强光乱照，嚷着重复中不准说话的命令，他的声音很大，余音在屋内久久徘徊。这种吼叫声在我的耳朵里旋转共鸣，久久不能离去，还不如听着低低的窃窃私语声，逐渐睡去。
　　早上，一声号角，大喇叭把全团将士轰起来，共同出早操跑步，我很适应跑步，在学校参加过比赛，也享受过军事化集训，我利索的跟随老兵班长在集合地点等候出发。农民兄弟就不行了，散乱无章，丢三落四，甚至于穿错了鞋子，丢失了袜子和腰带，气的班长一个个都调教、训示，甚至于大骂一通。
　　新兵的伙食很好，比家里的生活要好得很多。这里的新兵每人每天比正常连队的伙食标准多贴补0.20元，连队的伙食标准每天是0.45元，连长说这里伙食比正规连队要好得多。新兵吃饭8个人一桌，除了连队干部那个饭桌外，其它饭桌都没有板凳，全部站着吃饭。炊事班把两大笸箩馒头和米饭，几桶清汤或稀饭放下后，每桌送上4铝盆炖或炒的荤素大菜就万事大吉，有时也吃捞面，炒面，总之，花样很多。炊事班的人员们退守到一旁，剩下的事情就是我们新兵连新战士们的狼吞虎咽，一场餐厅大战迅速爆发，那壮观的战斗场面留下的是一片狼藉。有时连长看不过去了，站起来发发火气，大多数都是你说你的，我吃我的，吃到肚子里才是目的。
　　全团的新兵，整日在稻田地里滚动，在黑土地里挣扎。还记得我们刚刚到部队，第一个劳动任务，是在沟渠的冰冻层上打开冰层，捞水渠沟底的淤泥，把捞出的淤泥，一堆一堆的放在冰层上，第二天冻成大块后，再把冻成块的泥坨子，双人搭扛，单人背抱，一路运送到有一段距离的营地稻田地里，待春天化作肥料，所有的活计全是力气活。
　　我身高1.71米，体重98斤，这瘦弱的身体还没有干过体力活，大重量的体力劳动让我有些吃不消，浑身酸痛，只有咬着牙齿拼命。那些长期在农田里耕耘的新兵壮汉们不怕干活，尽管文化知识低，但他们强壮的体能有足够的力气，他们憨厚肯干，竞争中各显实力。他们脱掉棉袄，结实的肌肉暴露在寒冷的季节里，汗流浃背，呼呼的冒着蒸汽，很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们学校的几个同学在里面也不示弱自己，他们健壮的体魄，尽管干活捎带逊色，但他们带头呼喊着毛主席语录，鼓舞士气，勇敢的拼搏精神也让我折服。如我的同学郑吕成，他经常脱掉棉衣，汗洒黑土，带头呼喊，我们大家呼应，高声整齐的拉着长音，呼喊口号声声不断：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
　　稻地里，水沟上，到处都是口号声声，革命号角响彻大地，震动着彩旗随风呼呼乱响。
　　在劳动场上，农村来的兵如初生牛犊，让城市兵望尘莫及，使得他们和我都感觉很逊色。他们强壮的身躯，是他们荣耀的资本。新兵连队每天夜晚睡觉前，全连晚点名会上，这帮壮汉的名字占领了这个阵地，是他们在享受着指导员、连长的口头表扬，也是他们结束一天战天斗地后最幸福的时刻。
　　每个人都想进步，每个战士都在利用自己的身体有力条件和特点在尽兴展示，努力打造政治资本，争取更大光荣，为入党，提干打下坚实的基础，用于改变自己的未来努力拼搏着。
　　冰河上，稻田里，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显示出英雄好汉的刚强一面，是我学习的榜样；餐厅里，饭桌前，谩骂和随地吐痰随处可见，也尽显他们粗野和综合素质的不足。他们一阵风似地拥挤中，吵闹，用筷子一插4个大馒头几口就塞进了肚子，真的能吃能干,让我羡慕。
　　他们每天都有用不完的力气，如雄狮、猛牛一样的勇敢和苦干，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创造奇迹。对我而言却是鲜明的对比，这部队革命的大熔炉，好像是为我设立，这脱胎换骨的冶炼也是为我而创造，我跑不了，躲不过，只有坚强和勇敢地面对现实，彻底的改造我这个学生兵。
　　
　　（五）、夜半风吼，新兵站岗鬼哭嚎
　　
　　提起站岗，连队是单人岗，新兵连是双人岗。
　　我们新兵每天站一次岗哨，地点是炮兵团北侧的弹药库。弹药库那里远离营房，庞大的库房能开进汽车，高大厚实的大木门，用一条大锁链锁着。离弹药库60米处有个铁丝网的门口，这里有个砖垒起来的岗亭。岗亭里三面窗口，窗口没有玻璃窗，就是个洞，空荡荡四面通风，很是通达，视力观察良好。
　　这个门口两侧围拉着铁丝网，铁丝网的外围是稻田，坟地，坟窟、白骨多处可见。老班长说，坟地下面发现过国民党潜藏特务就在坟下洞窟里逮捕的。这里没有人烟，白天有农民放羊，夜里有鬼哭狼嚎，恐怖之极。我本来就胆小，尽管部队关照新兵，双人壮胆，我还是胆战心惊的完成了第一次站岗放哨的任务。
　　冬季的第一岗，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日，夜里4时半我睡的正香，值班长把我叫醒，此班起床最难受，我全副武装，拿着无子弹的步枪与同样全副武装的新兵老乡李泽亮一班，我和那一次吃掉6个馒头的大个子老乡，拿着手电筒来到弹药库执勤，交接班后我们立马警惕起来。
　　冬天的后半夜，西北风大声地吼叫着，天黑的不见五指，天上的繁星眨着眼睛，窃视着我俩。我用手电筒查看，弹药库的全貌清晰可见，大门不停地啪啪作响。这里坟地的大树被狂风吹得乱叫，还不时地传来野狗狐狼和乌鸦的嚎叫声，可能是大风毁坏了它们的巢穴，或是冻得它们在垂死挣扎，拼命向侵略者嘶叫、抗争，惨烈的吼叫声让我毛骨悚然。
　　我们俩把刺刀打开，在岗楼里站了一会，我不放心库房周边情况，特别是对库房大门兵乓作响的声响不放心，想查个究竟。便叫一起站岗的老乡李泽亮，去弹药库房周边查看情况。大李个子很大，胆子很小，一个人不敢去，叫我和他一起去，我骂了他一声“窝囊废”，叫他在岗亭里盯着，自己一个人前去巡查。大个子见我真的要走，又小声说：
　　“小白，咱们是双岗不能分开的”，
　　我瞪了他一眼说：“岗亭这里必须有人站岗，离开岗楼就是脱岗，你在岗楼警戒我去查看，有情况立即支援”。
　　我说完后，便迎着西北风，胆战心惊地走向弹药库房搜索。我绕弹药库房转了一圈，发现库房北侧装有铁栅栏的窗户，一块玻璃破碎，北方吹的窗户吱吱作响，我又绕到库房南侧，只见大门的将军锁，挂在大门的铁鼻子上锁着，风吹的大门乱动，碰撞着门框才发出乒乓作响的声音。查看一番后，觉得一切正常，心里踏实多了，便回到岗楼里安心的站岗放哨。
　　我们虽然棉衣棉裤棉大衣，站在岗楼里却是四面透风，寒冬的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向我们薄弱的地方切割，脚底的毡子棉鞋已经冻透，握抢的双手虽然戴着绿色的棉手套，手指还是感觉很冷，双脚已经开始麻木，唯一温暖的是那颗大心脏，在为伟大的责任供给着能量。
　　我们哥俩在不停地跺脚取暖，严寒的冬季，这2个小时真不好过，迎来的是黎明前的黑暗。我们时刻保持着警惕，煎熬着，期盼着。
　　突然前方有响动，我们紧握钢枪立即警惕起来，只见隐约的人影在移动，但看不清楚。我小声叫大个子问话，他嘟囔着问我问啥，我踢了他一脚，大声呼喊：
　　“什么人？口令！”
　　对方回答了回令后，我才平缓了砰砰乱跳的一颗心。那人来到近前才知道是个军人干部，介绍后才知道，原来是团部值班室的一个参谋前来查岗，我向他报告了库房后窗玻璃破损，仓库一切正常的情况后，他表扬了我们的警惕性很高，口令询问及时，情况处置果断，库房情况清楚后，他又问了一些我们的闲杂情况后，便离去。
　　第一次站岗，我经受了锻炼，增长见识，还受到了表扬，心里美滋滋的。
　　
　　（六）、期盼已久，红色帽徽红领章
　　
　　新兵连里，我遇到的第一个困难是超量的体能劳动；那么，第二个困难就是3月份一个月的新兵队列训练，虽然我有体育课的队列基础，但是，作为职业训练还是让我脱了一层皮，一个月下来，我从老百姓跨越到一位合格的职业军人。
　　队列教练，稍息、立正、敬礼、齐步走、正步走，这些基础训练是主课。68年邢台老兵班长姓岱，胖胖的身体，1.70米的个子，腰围足有四尺，慈善目秀和蔼可亲，我们很投缘，训练场上他严肃认真，脾气也很暴躁。
　　我们这个新兵班15个人，除了来自北京、河北、天津市区的4个以外，其余11人来自农村，农村来的庄稼人为主，农村娃娃那干过这一行，训练场上他们失去了劳动场上的虎劲、牛劲，有劲用不到刀刃上，操练起来洋相百出，就连最简单的齐步走，手脚都给你顺边迈大步，气的岱班长好一通着急。一天下来操练者和被操练着都不好受。班长一个动一个动作的作要领示范，进行示范表演，弄得胖子班长满头大汗，农村娃娃们也没少挨骂，甚至于挨踢。岱班长付出的不光是汗水和体力，那个大肚子也明显减小。
　　队列间休息时，我偶尔走到正在喝茶的老班长身边，摸摸他的大肚子，开玩笑的微笑说：
　　“岱班长，这队列训练以来，您这脾气见长，肚子可见小呀！”
　　班长也高兴的立即回答，他摸摸大肚子说：“是呀，都是让你们这帮笨蛋气的，肚子里的臭气都从嘴里跑出来了，还能不小吗？天天和你们在一起顺边走队列，有利于减肥呀！”
　　是呀，一天的训练结束后，班长那紧绷着的脸才开始有了笑容，新兵们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宿舍，要回到上铺硬是要下铺的同志们推一下，才能爬到上铺休息。还好，我是下铺，上铺是大个子李老乡，我们自愿结为一帮一一对红。
　　我躺在床铺上，头和岱班长的头相对，我们俩有时互相摸两下脸，微微一笑，没说两句话，岱班长就鼾声如雷，睡着了。
　　这天夜里，上铺的大个子李在被窝里偷偷的小声哭了起来，弄得床铺吱呀作响，呜呜的哭声尽管很小，我听得却满清晰，实在让我心疼，我起来捅他一下，他抹抹眼泪，停止了哭声。原来他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给妈妈写信，他告诉我说在诉说队列训练的苦和累，是啊，长这么大没离开过妈妈，我十分理解和感动。我看主要是在回味和呼唤妈妈的温暖，他呀，肯定是想家了。
　　早春三月，晴朗的天气，一天的太阳暖暖的晒着我们，太阳斜射、直射、又斜射，阳光下面的战士们，一天又一天的进行着队列的训练。只要进入训练场我就精神抖擞，黑黑的脸膛不时地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用微笑鼓励大家，鼓励着大个子李老乡，用微笑消除胖子班长的急躁情绪。
　　踢正步最累，一天下来累死我了，我这1.71米的身高，100斤的体重，骨瘦如柴，浑身像散了架子一样，痛苦难熬。一个星期的稍息、立正，一个星期的齐步走，向左向右转，又一个星期的踢正步，又一个训练日的立正敬礼。
　　一个月的新兵连队训练结束了，通过了队列验收，我的农村兄弟们硬是又闯过了这道难熬的鬼门关。队列军训硬是踢掉了我软弱的学生腔子以及身上那些农民散懒的痕迹，成为一名具有军人仪表、军人魂魄的坚强战士。
　　我第一次双手捧着崭新的红色领章、红色五角星，小心翼翼安排到崭新的绿军装上，心潮如此激动，我面对军装，庄严的告别了老百姓，成为一名军人，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
　　我们几个老乡穿上军装，扎上武装带，走到大楼出口处，对着风衣镜，前后左右反复地照着镜子。同乡杨玉普喊了一声：立正——敬礼！我认真地执行了，对照镜子，庄严地立正，标准地敬了一个军礼。大家都这么做了一遍，我们同村一起入伍的伙伴们，高兴的跑到杨村镇照相馆，做了个历史的留念和见证。
　　我把潇洒的军人照片一张张鸿雁传递，传输到我的亲人、知己、同学和好朋友的手中。
　　
　　
　　第三章、理智面对求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