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品名称:旧砖墙上那迎风含笑的爬墙梅 作者:江河水 发布时间:2015-01-27 16:52:52 字数:7916
这是部队大院,在靠墙的地方,有几排尖顶瓦房。小金和爸爸就住在最前面一排的头上,大树边下的一间里。往这里来的时候,路上看见一个挑着一大堆麦秸草编的小笼子,卖蝈蝈的;爸爸就给她买了一个,哄着她高兴;因为每次看病,孩子都要受很多痛苦。为了让她腿能站起来,爸爸就告诉她:孩子,你不是想和人家一样,能跑能跳,到处都能去了吗?说不定这次就看好了!一听爸爸这些话,再疼,小金也能忍受许多。
屋里的铺是用两个长条板凳,搭上铺板支起来的;铺头上有个小木柜,小金就把蝈蝈笼子放在上面。那是夏天,炉子人家早撤了。木柜的边下,墙上只闪着个挺大的黑噔噔的烟筒道。
吃了早饭,爸爸就把小金背到大夫房间的铺上。这是当时一项新技术;用像细毛衣针那样粗的三棱针,在病人腿上的各个部位下针,扎得很深,有的部位还要扎透。
躺在铺上的小金,心里有些怕,但想到爸爸说的,以后自己也能和别的孩子一样,能走能跑,能跳皮子筋;她就咬着牙,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那里等着。猛地一下刺心的痛,针扎进了大腿的穴位,爸爸抓着她的小手尽力的安慰她。针还在往里扎,钻心刺骨的疼痛,使小金紧闭着眼睛,紧咬着牙,使劲的抓着爸爸的大手;汗水、泪水躺满了枕头,湿透了全身。此时,看着她,爸爸也在咬着牙,汗水也湿透了他的衣服。
针下完了,腿上留下了很多紫针眼,还有带血迹的针眼。抱回来后,爸爸把她放在铺上;她疼得一动也不想动,刚才那一阵子,又疼又累;她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那里。爸爸给她用毛巾轻轻地擦了脸,过了一会,他就去打中午饭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被爸爸叫醒了,爸爸说,孩子,吃中午饭啦。她疼得不想吃了,爸爸逗着她,哄着她,爷俩开始了吃饭。
晚上,爸爸把从伙房里找来的菜叶放到蝈蝈笼里,然后就上铺睡觉了。小金不放心,怕蝈蝈在笼子里憋死,就把笼子盖打开一半,自己才睡。到早晨起来一看,光剩空笼子,蝈蝈没有啦,小金就哭了。早操刚训练完,有几个年轻的兵,过来问怎么啦?问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们就开始哄小金。告诉她:蝈蝈是顺着小木柜边上的烟筒道出去了,等过两天就回来啦。小金不信,看看爸爸;爸爸点点头说是,小金就信了。也不哭了,等着它回来。
第二天吃了饭,爸爸抱着她往大夫屋来的路上,小金就哭,说太疼了,不去扎了。爸爸还是说:再扎几次,要是你能走了,明年上学可以走着去!你也可以满街跑,那该多好呀!小金哭着,还是被爸爸抱来了大夫屋。当她看到大夫又拿出那亮晶晶的大刚针时,昨天那钻心刺骨的疼痛,一下子涌进了心里;大夫让爸爸把她放在铺上,她哭着紧搂着爸爸的脖子,就是不下来。
在爸爸、大夫连说带哄的情况下,算是把她放到了铺上;但当钢针再次扎进她的腿上时,可怜的小金,再也受不住这猛烈的,刺骨的,钻心的巨疼了,她那撕心裂肺的嚎哭,像尖刀在割爸爸的心!爸爸的泪水也像汗水一样,一滴一滴的落在铺上。巨疼使她失去了控制,不由得伸手就去夺大夫手中的针。猛力的攻击,大夫也出汗了!焦急的大夫回头想喊小金的爸爸快按住她。当他看到这个沉稳,高大的爸爸满眼的泪水时,他愣住了,因为他也是父亲!他瞅着小金的爸爸,用眼睛问:还给不给孩子下针了?小金的爸爸略一犹豫,转身用身子挡住大夫,两手拿住小金的两只胳膊。小金疼疯了,伸手紧抓着爸爸的衬衣拼命地撕扯,扣子掉了,口袋撕开了。爸爸的两只大手很有力,可以按住她的两只手,不让她撕自己的衣服;可爸爸不忍心,他没有别的办法让小金少受痛苦!要是这样孩子能少些痛苦,他愿意!小金也最亲爸爸,她实在是受不了啦,去夺大夫的针;要不是爸爸的身子挡着,她也不想去拼命的撕爸爸的衬衣。
下完了针,小金一直哭,也不吃饭。几个年轻的兵哥哥过来哄她,看到她的腿被针扎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也都默默的无语了。过了一会,他们回自己的宿舍拿来了糖、饼干,逗小金;给她讲各种各样的笑话。最后,还是一个兵哥哥说,小妹妹,你别哭了,说不定你的蝈蝈明天就回来啦!没想到,小金真的不哭了,也和爸爸吃了饭。
晚上,爸爸躺在那里想:出门就身上这一件上衣,要是真的撕坏了,还怎么坐车回家呀?看看身边熟睡的孩子的小脸,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月光透进了屋里,看看她腿上带血迹的针眼,想起了孩子的痛苦,他的心又难受了,他的心头在流泪!
为了保留衣服,第二天吃了早饭,他光着膀子把小金抱到了大夫这里。当针再次扎进小金的腿时,这刺骨的疼痛,比上酷刑都难受!特别是在脚脖子上下的针,穿透了脚脖子。剧烈的疼痛猛钻心里,小金再也无法忍受了,她疯狂的嚎哭着,拼命地撕抓爸爸的前胸;爸爸的前胸被她小小的指甲盖深深地掐在肉里。巨疼也钻进了爸爸心里,他也疼痛难忍!但看到孩子这样,他忍了;他想,要是孩子能走道了,就是自己再疼也不疼了。不一会,他的前胸全是一道一道的血印子。
人间晴空万里,天界彩云飘飘。小金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传出了大院,传上了天空,正在打坐的小白狐的母亲心头一颤!她默运神功,看见了,小金正拼命地挣扎着,紧紧地撕抓着爸爸的前胸。可怜的小金!可怜的爸爸!这一幕使她心生怜悯,愁忧哀叹。她默默念起了咒语。
小金晚间哭到大半夜,早晨醒来疼得又哭,饭也吃不下去,一想到一会又要去像上酷刑似得下针,就只有痛哭。看她这样,爸爸也动摇了,决定不下针了,提前坐车带她回家了。
晚间,都睡了。妈妈在灯下给爸爸缝衬衫口袋,钉扣子。看着孩子腿上紫一块、青一块和带着血迹针眼的脚脖子;看看丈夫前胸上一道一道的血印子,她一边擦着泪水,一边缝补着……
吃了饭,家里各人忙各人的去了;爸爸就让小金拄着双拐在自家的小院里,来回练习走。从去年下针回来后,每天爸爸下班回来后,就让她练习坐,很快她就能经常坐了,也能坐挺长时间了。有一天,在西间的锅台边,妈妈拉着风箱在那里做饭;小金坐在锅台的另一边玩着;这时,院门口有人招呼,妈妈抬腿就出去了。小金瞅着锅灶,里面的火苗着的真好,就想过去拉风箱。她扶着锅台站起来,想到风箱那边,抬了好几下腿,也没抬起来。锅灶里头的火很旺,火苗子都扑在锅灶口外边;她站在那里看着,这时,妈妈从外面回来了,一看她惊了:“呀,你站起来啦!”
没等小金说话,妈妈接着问:“你咋站起来的?”
小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站在那里,她回答妈妈:“我也不知道怎么站起来的。”爸爸下了班听说她站起来了,高兴的抱着她,转了两三圈。开始,她站的时间稍微一长,腿就哆嗦;爸爸有时间就给他按摩腿。从那以后小金开始拄着双拐走道了。
秋天,小金报名上学了,看她走道不方便,校领导和老师找来上学、放学和她顺道的二年级的几个男学生,问他们家里忙不忙,学学雷锋做好事,上学放学来回背小金。开始三个男同学来回轮换着背;过了些日子,就剩一个了。有一天放了学,那个男生正背着小金走在胡同里,突然有两个男生叫他,他把小金放下,说:你在这里等等我,我一会就回来。说完就走了。等了那么长时间背她那个学生也没回来,她就扶着墙一点一点的往家走。
放了学,在宣传队刚活动完的铁蛋这时正往家走,走到小金身边就问她:“这么晚了,你怎么自己走?背你的同学哪?”一看是铁蛋,小金认识,小金就把刚才的事和他说了。还告诉他,因为有同学背她,拐杖放在班里也没拿,只有一点一点的扶着墙往家走。铁蛋把书包往边上一拉,上前背起了小金。快到家门口了,那个男同学急急呼呼、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原来,他跟那个叫他的男同学和前面几个同学,一起去打扑克去了;玩的正起劲,突然想起来了小金还放在半道上,就赶紧跑回来了。到胡同一看,没有小金,就赶紧追着找,到这里才追上他们。
那个男同学后来也不来了,铁蛋就天天上学,放学背小金。赶上演出排练时,他就让小金在教室门口等着他。
一天,教室里正在排练舞蹈《草原英雄小姐妹》,到了唱起插曲《草原赞歌》时,小金不由得也跟着唱了起来;这声音非常好听!里边的音乐老师听到了,摆手让乐队和唱插曲的女生停下;外面的小金不知道,还在美滋滋,大声的唱着。这时教室里的人全听到了,连跳舞蹈的都停住了。
老师来到教室门口,一看老师来到眼前,小金慌忙的赶紧停下。拉二胡的宝莲赶紧过来说:这是我的表妹,刚上一年级。老师问她愿意参加宣传队吗?宝莲告诉老师,她腿不好。老师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好嗓了的漂亮女孩子,不正是常看到被人背着的那个学生吗?
小金也进了宣传队,当伴唱演员。铁蛋,每天多拐个弯,上学、放学都来背送小金。
云中,看到这些,白狐的母亲转身来到了,紫气缭绕,金光闪闪的寺院上空。正在打坐的师傅,看到了云中白狐的母亲来了。她双手合掌,给师傅行了礼,说道:“打扰师傅。我以前看到,小白狐的父亲为她吃尽了苦,也算替她消了一些业。现在,你的徒弟也受到了许多惩罚。他们又走到一起了,也算还了你徒弟当时看雨中小白狐那一眼,还有小白狐躲在他衣服后面,得以逃跑之情!师傅,在人间他们也吃了许多苦,也消了许多业!很快,他们就成年了,自然也有婚姻;我想让他们长大了后顺利的成婚吧。”
师傅说:“我那徒弟风流成性,色心未泯;多生多世还有宿业!他不偿还,冤亲债主们也不会放过他。色身是空,因果不爽!你的美意也是善心,可他还要还他的业!”
白狐的母亲感叹不已,告别师傅,踏云回去了。
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很快传遍了工厂矿山,农村田野,学校街道,大街小巷。开学刚发的新课本,里边有的不符合当时政治形势的课文也被用纸糊上了;文化课也被改了,只上午上课,下午高年级的学生跟着闹运动,低年级的什么也不懂,就不上课自由的玩。
赵彩云和几个同学还有表妹雨秋在胡同里跳方,赵彩云正在那里单脚跳着踢着沙布袋,往另一个方格里蹦,这时,边上的雨秋指着胡同口说:“彩云姐你看,前边跑过好几个人来!”
边上的几个女同学也说:“对呀,你看跑在最前面的多像咱级部二班的二刚子!”说着,跑的人离她们挺近了;几个女同学和雨秋赶紧闪到了身后的墙根边。彩云抬头一看,跑在最前面的正是二班那个爱打仗的二刚子;后面撵他的是些大人,而且手里还拿着棍子!这时,二刚子就快跑到她眼前了,她略一沉思,闪身让过二刚子;后面撵的人很快也过来了;她转身往墙根跑闪,抬起的脚后跟正绊在急速跑过来的那人的前脚腕上,就听‘枯熥’一声,那人结实地跄在地上,后边的几个人跑得急,也刹不住腿,都让他绊倒在地。
趁他们在地上喊叫和互相埋怨,没注意,几个女同学和彩云、雨秋从别的胡同转走了;等她们回了家,彩云又从另一个胡同里拐出来。二刚子在这里不知道跑着转了几个胡同了,也没跑出来,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正在着急;一抬头看到了彩云;彩云说:我就知道你转不出去,他们那些人还在前面那条胡同里找你,快跟我来!
二刚子怕连累她,想自己走;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彩云两下窜上就近的一道高墙,这下子把二刚子给震住了!他没想到三班这个秀气的女同学,这么厉害!他也赶紧跟着上了墙,接着下了墙,跟着彩云顺着一条小胡同拐进前面的大胡同,推门进了院子。这是彩云家,院子挺大,拾掇的很干净;墙根大树下放着刀、棍子还有别的器械。彩云告诉二刚子,他爸爸在这一带武术很有名,她,她的几个哥哥都常年跟爸爸练武术。爸爸还教了很多徒弟,早晨晚上都有在这里练的。她问二刚子,刚才是怎么回事?二刚子告诉她,上午六年级的一个学生来叫他,说下午学校有事让他去帮帮忙;原来,附近的工厂的组织来咱校支持造反派夺权;两派辩论的很厉害,最后就打起来啦。他跟那帮六年级的学生,本来说好是保护学校,就跟工厂那帮打上了,结果,人家人多,还有棍子,就把我们打散了。我因为在楼上挡那些人的时候,把其中的一个人的眼睛打青了,他们就记着我了,一直从学校追出来,追到你住的这胡同来。
晚上,吃了饭,彩云的爸爸让她哥哥把二刚子送回家,二刚子不让,他趁着天黑,看看街上没有人,自己跑着溜回家。彩云和她爸爸一直在门口看着他走出胡同。
过去的冬天非常寒冷,细碎的雪花静静地落在街头巷尾,房顶院墙上。
铁蛋的大姐、二姐做好了饭,娘在东屋喊:“你还不来吃饭!”没听到西屋有回声,娘又说:“你就装熊吧!告诉你,不吃饭也得干活!看你这两天拾那点柴火,光做饭都不够!不用烧炕啦?等你爹回来,看不告诉你爹揍你!”
晚上八点多了,铁蛋的爹回来了,冻的他打扑着身上的雪,赶紧把酒倒在酒壶里,用热水烫上。二姐把大锅里给他留的饭菜端过来。妹妹睡下了;娘在那里补袜了。
爹喝着酒,吃着菜说:“这么冷,怎么不多烧点火?”
娘没好气的说:“有那些柴火吗?给你烧热了炕就不错了!”
爹说:“不是下午不上学,叫他们去多拾吗?”
娘朝着西屋说:“这不是,为了不干活,连饭都不吃!”
爹问:“你说铁蛋?”
娘说:“说别人,还能对得起他!”
爹朝着西屋喊道:“铁蛋!铁蛋!”没有回声。爹有点生气地说:“大了胆了!还敢不吱声?找挨揍!”说着就起身朝着西屋去了。二姐赶紧过来说:“爹,你吃饭,我去叫他。”爹推开她说:“上一边去吧!”说着,他来到西屋伸手拽开灯,一把就掀开了铁蛋的被窝;铁蛋被惊醒,惊恐地看着爹,哆嗦着问:“爹,你叫我?”
爹大声地问:“你为什么不吃饭!也不干活?”
铁蛋:我不是不干活,我难受……**”他难受的说不下去了,一转身趴在炕边,张口就吐了一地。
爹一看急了,过来就把他抱在怀里,伸手拉过被来,给他盖在身上。一试他的头很烫,知道是发高烧;就让跟过来的二姐到邻居家找找看有没有退烧药。
娘这时也过来了,问:“怎么了,还在那里装熊?”
爹说:“净在那里瞎说!他都吐啦,发高烧!”爹指着炕说:“你试试他的炕冰凉!这西屋的炕你就不烧烧?”
娘说:“他一夏天捡那点柴火,够烧的吗?”
爹说:“不够我想办法!你也不能不烧炕!”
娘说:“谁说没烧?就是烧的少点,我寻思他一个男孩子价火力大,抗冻!”
爹大声的说:“你看他这屋的窗棂,糊的纸都破啦,呼呼的往里进风,你也不管?”
娘说:“俺也天天忙着上班,他那么大了,自己不会糊?”
这时,铁蛋指着窗台说:“爹,那里有个人!”
娘说:“净胡说!窗台上什么也没有!”
爹转头看了看说:“哪有什么?你是烧糊涂了吧?”铁蛋就把他看到的,清清楚楚的一个瘦扎拉的、留着白胡子,眼睛眍䁖着,手里还拿着长烟袋的老头的模样说给爹听了。爹一听说道:“嗯,这是你爷爷。早先你爷爷在世的时候,就这个样拿着个大烟袋锅子。”然后,他就朝窗台那边说:“快过年啦,我知道了,你不用找孩子,我忘不了;快让孩子好了吧,我明个晚上就给你送钱去!”
娘在外屋西锅台烧火。
二姐从邻居家找来了退烧药,给铁蛋倒上热水,让他吃了。
半夜,北风呼叫。黑暗中,娘轻轻地把爹叫醒,小声的说:“老头,你听听,是不是院子里有人说话?”从梦中刚醒来的爹,起身披上衣服,竖起耳朵听着。娘把他拉到身边的窗台,贴着窗台跟听;是像有人在小声的说话!他们两人就穿上衣服,来到正间门口边听着,声音更清楚了,是从对面的柴草屋里传过来的。透过玻璃看到对面也没有门窗的黑咕隆咚破柴草屋,像是有个人蹲在那里。爹胆大,顺手拿起靠在墙根的铁锨,轻轻地敞开门;娘小声的说:“老头,你小心些!”也顺手拿起一把笤箸,跟在后面。来到近前,爹看清楚了,是爷爷拿着个大烟袋,回身朝里蹲在那里。爹就说:不是和你说好了,明晚上就给你送钱去,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这里蹲着?这时,就听爷爷说:我冷,没有过冬的棉衣裳,给我做身衣裳。后面他还说了些什么,也没听清,就觉得他蹲在那里瑟瑟发抖!也不说话了。这时,娘过来,拿过爹手中的铁锨,用铁锨把轻轻地戳黑乎乎,蹲在那里的爷爷;就见爷爷倒了。爹一边嫌乎娘,紧忙上前就要去扶爷爷,到眼前一看,原来是铁蛋白天拾柴火的篓子,上面还搭着铁蛋拾柴草穿的破棉衣滚到了眼前,爹愣着看着。
这时,就听娘说:“老头!老头!你干什么,直拉被,俺都没法盖了?”
爹这回真被娘叫醒了,就说:“我刚才是做梦啦。”娘问:“你做什么梦了?”爹坐起来没吱声,看看桌子上的座钟,五点多了,就点上烟袋锅,一口一口的抽着。娘也穿起衣服下地,二姐也起来和娘做饭去了。
吃了早饭,爹过来试了试铁蛋的头还发烧,就让三姐上学的时候捎着给他请个病假;又让铁蛋到东屋炕上躺着,给他吃了退烧药,看他吃不下饭去,就给他放下五分钱,告诉他:好受的时候,去买点好东西吃。铁蛋没拿钱,看着爹眼里含满了眼泪。爹说:“熊孩子!就那个熊样?勇敢点!吃上药,过过就好啦!”
铁蛋说:“不是,我冷,我想家。”
爹说:“净瞎说!这不就是你的家?冷盖上我的被!”说着就拉开被,给铁蛋盖上。回头嘱咐二姐:“你今天到学校看看,要是没事就早回来,给你弟弟煮点姜水喝,让他发发汗。”说完上班去了。
晚上,吃了饭;爹看了看躺在那里睡着的铁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知道还发烧;就去买了烧纸,还去扎纸匠家买了一身纸扎的衣服,回来娘看到了,就问:“老头,你不是说,给送他爷爷钱就行了,咋还买这个?”
爹边一叠一叠的划着纸边说:“早晨,你叫醒我之前,我梦着他爷爷啦,一点不错,还拿着个大烟袋;说他没有过冬的棉衣裳,问我要。”
划好了纸,爹拿到院子里,画上圈,点上纸,还倒上酒;嘴里还说着……
第二天,铁蛋好了,只是他这两天没吃饭,站起来腿直哆嗦,走道也直打晃。爹让他在家再歇一天吧,明天再去上学。
转年,莲菊、九花都上了初中,她们还分在一个班;也和大刚子一个中学。班里其他学校分来的同学渐渐地也开始熟悉了。那天,在班里做班务工作的时候,老师看着九花和一个姓白的女同学说:“看你们俩人长得,高矮、模样真像亲姐妹,不是一对双吧?”几个在忙活的同学也说:“不怪老师说,我们也早看着像!”后来,因为两人都是班干部,常在一起工作,就更熟悉了。一天,班里要抄写几份战斗性的大字报,第二天就要贴出去,可没那么多人会抄;那个姓白的同学就叫九花她们到她家里去,她爸爸毛笔字写得又好又快。她们一起来到盐滩,拐进胡同进了一个院子,来到屋里;小金正坐在炕桌边写作业。看到她,九花愣住了!姓白的同学赶紧过来说:“这是我妹妹,小金。”
看着小金,九花想起了,那年那个梦中,那个满街爬的小女孩。她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女孩;这时小金抬起头来,笑着说:“姐姐,快坐吧!”
这一声姐姐,九花好像是被梦中叫醒,她不由得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看着小金:“嗯,妹妹。”她这一句妹妹,小金心里也一忽悠,心里一酸,眼睛都湿了。
小金的爸爸从外边回来了,因为运动,厂里也乱套了,生产也基本上停了。上班呆一会,没事就早回来了。小金的姐姐就赶紧上来和爸爸说了大字报的事,于是,几个学生和爸爸就在外屋忙乎上了。
后来,九花来过好几次,因为爸爸、妈妈也看她和姐姐长得像,就让她们做了干姊妹。有好东西的时候,九花还让姐姐给小金带回来。九花还把她最喜欢的,大刚子出去串联在上海买的玩具《马拉三轮车》送给了小金;这是个用手上弦的玩具,上上弦后,马会拉着车‘嘎达嘎达’的跑,遇到拐弯处,自己还会拐弯。这是当年最先进的玩具了,也就是在上海那样的大城市,一般的城市根本就没有。小金,学习完了,就拿出来上上弦,放在炕桌上玩,看着‘嘎达嘎达’马车跑得那么好看,她心里可高兴了,就像自己也会跑啦!
大刚子以是上初三的学生了,随着运动的需要,学校里各个班成立了各种革命组织;他们班成立的是红色战斗赤卫队,他个子大,从小就跟爹学了一身武术,口才又好;在同学中威信又高,班里就让他当了队长。在他的领导下,这支队伍在全校也很有名!他还去参加过多次红卫兵大串联,在北京受到检阅,回来后在大会上做过报告,很是激动人心!
也就在这时,九花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