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狐、白狐在云中看了一会，黑狐对大海边，门外旧砖墙上，爬满了迎风含笑的爬墙梅的那户人家，有些恋恋不舍。
　　黑狐、白狐相对看了一眼，把心里的想法隐藏的很深；因为她们的父母都修到天上了，不仅是道行大，智慧也很大，都具有他心通。只要它们心里想什么，天上的父母稍一注意，很快就知道了。它们回到洞中，继续打坐，可是总是心里不静；夜间，在黑暗中，就悄悄地偷着交流了几句。它们都起了凡心，向往着祥和笼罩着的人间。
　　李大嫂就要生孩子了，那年头，还有着老习惯；一般不去医院生，她让孙大嫂去就近的沙岭庄村里，找了个很有名的接生婆，在她家里做好了接生的准备。
　　到了晚间，李大嫂躺在铺上肚子痛的，不断的呻吟着。
　　外面，满天繁星，在一道光中，一排小莲花，顺着楼后山上的树林上空，来到了巷口，进入了李家。这时就听屋里说:“好啦好啦！生了，是个俊丫头！”
　　等洞中的白狐从打坐中再睁开眼时，身边的黑狐早没有了。它马上明白；黑狐去人间了，去了海边，房前门外旧砖墙上爬满了爬墙梅的那一家。
　　它再也坐不住了，驾云来到空中，往海的那边一看；黑狐已是一个四、五岁，梳着大独辫子，蹲在窗下，地上的大水缸前，看大荷叶下来回游动的红鲤鱼的漂亮的小姑娘了。
　　这件事同样也没满过天狐，它们的父母。
　　母亲对父亲说道:“这李家祖上有恩与咱们。曾经，咱们祖上有几个在修炼中，无意中练了邪功，犯了天条……”
　　在很久以前的一天晚上，雷雨交加，三只黑狐，被雷抓的到处跑，最后来到一家大户人家。
　　这家大户是李家的祖上，家里广有田产，还是书香门第。老爷正在灯下看书，就听到有人打门，他叫家人把门打开，进来一个很英俊的秀才，老爷一看不认识，就问是干什么的?秀才说，走道路过这里，赶上打雷下雨，天也黑了，想在这里借宿，多给银子。
　　老爷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心又很善良，就答应了。秀才说，还有两个妹妹，在门外的车里。说完，他就出去了，一会领了进来。
　　这两个女子更是漂亮，上前给老爷使了礼；老爷叫家人收拾出一间房子，让他们兄妹三人住下，又让家人送来水，送来吃的。
　　老爷又在自己的屋里，继续看书。
　　过了一会，门一响，秀才又进来了；他先谢过老爷，然后落座。两人说了会话，谈吐中，两人都很敬慕对方；因为都是饱学之士，又是谦虚君子。
　　秀才又起身给老爷深施一礼，老爷不解的问秀才，为何这样?秀才说，求老爷搭救我们，我们兄妹今晚有难！
　　老爷说:“不知道是什么难?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你们。”
　　秀才说:“我们是狐门，因为练了邪功，犯了天条；今晚上的雷就是来抓我们的。你祖上有德，你家几代人都供着一部《金刚经》，而且你从小就诵《金刚经》，每天一遍，几十年都这样。今天晚上我们就在你家供《金刚经》的桌下趴一晚上，就能躲过去。”
　　这天夜里，电闪雷鸣，几乎是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老爷去那里一看，供桌底下，三只黑狐趴在那里。一转眼，三只黑狐又变成了秀才和两个妹妹；他们一起给老爷使大礼，老爷和家人赶紧把他们扶起来。
　　吃过早晨饭，他们告辞了老爷，出了院门上了车，秀才赶着车往前走；当车路过一座小山时，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唱经声。车转过小山，在山坡间有一座寺院，寺院边的树林间，还稀稀落落的有几户人家。还有一些多年废弃的旧房子，看来，这里以前是个村子；它们就在离寺院最近的一个挺深的院子里的两间废弃的房屋中住下了。寺里的方丈，是个很有修行的和尚；这天晚上，方丈在打坐中，看到秀才和他的两个妹妹来拜见方丈，说想留在这里修行。方丈看出了他们的原身，也知道了他们来前发生的事，就答应了他们，并告诉他们：好好修行，多做善事，做寺里的护法吧。不长时间，周边的几个村子就传开了，说这个寺院很灵，不管是有病或有难事，到那里一求就好！很快寺里的香火就旺了起来；附近也出现了卖香的，卖吃的，甚至还开起旅店；因为有很多人都是从几十里以外推着车来的，当天又回不去，寺院里又没那么多的地方住。多年以后，他们修成了正果，经过泰山考试，成了天狐。
　　说完了这些，母亲就静坐在那里，神识就来到了山洞中白狐面前；警告它：要好好的，静静地修！等她走后，白狐再次从打坐中睁开眼后，想着黑狐，把母亲这些警告都搁到一边了，顺着黑狐的方向就跑去了。
　　回到天上的母亲，这天在打坐中，心里恍然一动！突然看到了奔跑的白狐。她念起了咒语，天边阴云四布，快速的向白狐跟了过来。
　　白狐快速的跑着。一道金光，雷声大作！前边不远处，在一座高山间，看到了寺院金碧辉煌的大殿；在寺院门前不远处，道边的山石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和尚，双跏趺坐在那里吹笛子。
　　看到来雨了，他赶紧跳下山石，紧走几步来到了寺院门楼下避雨。
　　天上，天狐那双毫无表情的眼，在云中看着奔跑的白狐；年轻的僧人也看到了远处向这边奔跑的白狐。雨越下越大，天阴得几乎像黑天，都有点看不清东西了；雷声一个接一个，雨水瓢泼！当寺院门楼下年轻的和尚感觉自己的僧衣下有什么的时候，正是炸雷刚响过……
　　六十年代初期，人们刚从饥饿的年代走出来，生活开始好转，许多几年没生孩子的妇女，又都怀上了孩子。
　　盐滩，老白家是白四大爷的三弟，一家人也都有文化；儿子在刚解放时，汽轮机厂招工，他去一考就考上了，那时候文化人少，厂子里一看他有文化，毛笔字写的又漂亮，就让他进了人事科。儿媳妇娘家是阎家山的，解放前她就在国棉五厂当童工。
　　两人结婚后，先有了两个儿子，到了五十年代中期又有了一个闺女。那个年代一家有个四、五个孩子的，算很一般；多点的，有六、七个的；再多点的，有十一、二个的。所以按那年头的惯性，后面他们还要生几个。可后来赶上大跃进，大炼钢铁，接着就是苏联老大哥掐我们的脖子，紧接着就是自然灾害，粮食低标准。
　　那真是大灾难呀！别说是生孩子，能有吃的别饿死就不错了！山东、安徽、河北都是重灾区；在青岛，当年，马路上的树叶子都吃光了。那年头，家家户户都为吃的打仗，三天两头的院子里往外抬饿死的人！
　　听大人讲，当年，有一家邻居，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就等着饿死了，突然，一个孩子在拉火的风箱里发现了一窝耗子，大人赶紧把风箱拆了，抓出那窝耗子，在锅里煮熟了，全家人抢着吃了，度过了最危机的时候，也都活了下来。
　　老白家的儿媳妇，人很瘦，都怀上孩子好几个月了，一点也看不出来。你别看她瘦，她很能干！过去的国棉女职工，活是最累的了！可虽然是这样，她三班照常上，下了班也不回家歇歇，去下海弄些海菜，海货回来；家来好吃。
　　那天，她还上着班，突然肚子疼得受不了啦，车间主任知道后，问她，怀孕几个月啦?她说快七个月了。车间主任说，还不到生的时候呀。可看她疼得这个样，也不敢大意！赶紧叫来几个姐妹把她送到青纺医院妇产科。当天光痛也没有什么事，就住在那里。第二天下午一直下雨，到了下半夜，雨更大了，而且还打着雷。产房里，大夫护士们正忙着，老白家的儿媳妇在产床上肚子痛的大汗淋漓，看样子，她快要生了。黑咚咚的窗外，大雨瓢泼！一道电光闪过后，紧接着一声巨响，震得窗玻璃都颤抖了好一会！雷声刚过，老白家的儿媳妇生了一个四斤多点的小女孩。
　　这是早产，孕妇才七个月。接生的大夫一看，想起了她家里的大白花猫；因为这孩子还没有她家的大白猫大哪！
　　大夫提着她的小脚，拍了几下，孩子没哭；又拍几下，孩子还没哭；大夫急了，再拍，还没哭；大夫想：这孩子，没哭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啦！
　　大夫担心这孩子太小，够能养活的，就把孩子放在保温箱里，一直两、三个月以后，大夫看这孩子挺好的，才让抱回家去。
　　孩子长得非常好看，爹特别疼她；就给他起名叫小金。小金到十一个月的时候，大人拉着她的小手开始在炕上来回的走了，大人可高兴啦！可后来有一天，妈妈拉着她的小手，她不但不会走，连坐都坐不起来了；一试，她还发烧。就赶紧抱她上医院，到了那里一看，有好几个孩子也和她一样的毛病；当时医院确不了诊，就让转院去传染病医院，他们这些人抱着孩子，连夜去了传染病医院；在那里确了诊，是小儿麻痹。
　　那几年，有一些孩子得这毛病的，都留下了后遗症，腿瘸。轻些的，一只手扶着腿一瘸一瘸的走道，厉害点的，拄着拐走道；可小金连坐都坐不起来，而且还经常的发烧，但每次去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毛病来。
　　就这样，拖拖拉拉的到了四、五岁了，她只有靠着爬走道。那年代工人上班抓得特别紧，除正常的上班，还有加班，开会、学习。爸妈去上班了，哥哥姐姐也去上学了，奶奶六零年忍饿得了病，六二年，就在小金出生前的一个月去世了。爷爷虽然退了休，可为了家里的日子富裕一些，又在原单位补差。
　　大人虽然心疼、也不放心她，可也没办法，就嘱咐哥哥、姐姐，放了学给妹妹做饭吃，在家时好好看着她。可怜小孩自己在家里呆不住，早晨起来吃了饭，家里的人都走了，就她自己在家，她就满地爬；爬出院子，爬到街上，去找小孩玩，可人家小孩看她不会走道，跟不上趟，就不带她玩，她就自己趴在那里玩。有时候也爬到村口的路边，看光景。
　　一次，爸爸下了班刚走到巷口，老远就看到小金在地上爬，他赶紧上前把她抱在怀里，一边给她打扑身上的土和一些麦秸草，一边说:“孩子，满地的麦秸草，看你浑身都是，没扎着吧?”那正是刚收过小麦不长时间，满街满巷到处都是。说着爸爸抱着她往家走，看着她的小模样，爸爸心里可难受了，心想：不管多难，只要有一点机会，也要给她去治好腿！
　　从那以后，爸爸妈妈一边上着班，一边打听着，只要是打听到一点是给孩子治腿的消息；不管是多远，那怕是三更半夜，就是不睡觉，不吃饭；爸爸也用自行车带着她去看去。那时候交通落后，自行车又不让带人；爸爸就从别人家找来一个大偏篓绑在后车座上，铺上薄棉被，让她躺在里面，从外面看，就像带着货，警察就不管了。这样，在几年中，一早，晚上，礼拜天，爸爸带着她去过好多地方看过病。
　　听老人讲，爸爸年轻的时候，拉二胡，打扬琴，唱歌都很棒！六零年，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奶奶连饿带病都下不了炕了。为了度过饥荒，爸爸就把心爱的二胡、扬琴，拿到几里外的李村集上，换了八斤地瓜干，使一家度过了那灾荒年头。
　　有一天，爸爸下了班，又看到她爬在街上玩，爸爸就赶紧跑过去把她抱起来；可小金还没玩够，在爸爸身上哭着闹着要下来！小金小，不知道爸爸心里有多难受！爸爸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好孩子，不哭了，以后爸爸只要下了班，就和你玩！”
　　回到家后，小金指着后院的旧砖墙问:“爸爸，咱家后院墙上的爬墙梅我看着真熟悉！”
　　爸爸说:“傻孩子，从你没出生时，那里就有这些爬墙梅，你能不熟吗?”
　　……
　　梦中，九花被天狐领到盐滩附近的上空，她指着正在街上爬着的一个小女孩说:“这就是你妹妹，白狐！以后你和她们家会有来往的。”说完，又带着她来到路对面不远的山上，这里一片全是新盖的房子；来到其中一个院墙上爬满了爬墙梅的院子，进到屋里，几间房子很新也很漂亮。九花问：这是谁家呀?天狐说：这是你家呀！九花，茫然地看着这绿树下，顺着山坡一片崭新的灰瓦，红砖墙的房子……
　　早晨，九花的妈妈看看九花没醒，就轻手轻脚的收拾供品，撤下供桌；这时，九花一翻身醒了。妈妈赶紧过来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说挺好的。妈妈接着问:“你做梦了吗?”九华坐起来说:“做了一大堆梦，刚才还挺清楚的，可一睁眼，都忘了！”九花的妈妈看着九花挺着急的说:“你好生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