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铁蛋说:“我刚才做梦了，梦见天空中有些彩云，云彩中有张一尺多的大相片，相片中有个女人，比俺娘年龄大点，但她人很好看！可她的眼睛就像在看着我，我往哪里躲都躲不过她；没办法，在梦中我就跑回家来，可那张天上相片中的那个很好看的女人的眼睛，又从窗外的天空中，毫无表情的看着我。她越瞅我，我越害怕，吓死我了！我趴在靠墙跟的铺角上，这里有墙根挡着；她看不到我啦。过了一会，我以为她可能走了，还想出去玩；可当我偷偷的起来一看，窗外天空上，她还在那里看着我，而且这一次，我怎么藏也藏不起来了。我吓得叫了起来，就吓醒了！醒了才知道是个梦。”
　　铁蛋刚说完，娘不耐烦的说:“就他娘的胡说！都穷得没照过相，你还能梦见一尺的大相片?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干活！”说着她就要关灯。
　　铁蛋说:“爹，我害怕！以前我做过好几次这个梦，我没和你说。这次我不敢自己在这里睡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靠着窗下的铺。
　　爹朝着娘说:“他娘，你过去和他做个伴，省得他害怕。”
　　娘没好气的说:“些毛病！我这里还搂着他妹妹！”
　　爹又朝着铁蛋说:“你上你姐姐她们的铺上去吧，让她们往里靠靠，你上尽边上。”
　　这是星期天，木器厂宿舍楼前可热闹了；大人忙乎大人的，孩子们在一堆一伙的玩着；不光有本宿舍的孩子，还有他们领来的别的地方的自己的同学。
　　大刚子和一帮男同学在巷子口抗拐，二刚子和几个小孩在门前不远处，抽懒老婆（青岛当年的土语。就是打陀螺。），墙根一帮女孩子蹲着围在那里拾啵咕（过去女孩的一种游戏，把碎石子洒在地上，用手缝的小纱布袋抛在空中，一只手一边拾起其中的石子，一边还要接住沙布袋。）。
　　莲菊和九花还有她们的两个同学在巷子的中间跳皮筋；两个同学相对几步远拉开皮筋，随着莲菊、九花她们一圈一圈的跳着升级皮子筋的高度，由两个拉皮子筋的女同学的脚脖子开始，上升到小腿、膝盖、大胯、腰间、前胸，上肩、头顶，头上一搾。这是最高的高度，跳过这一项，就全胜了。
　　长长的皮筋，被两个女同学用手指头在头顶上有撑起了一搾的高度；九花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向前急跑了几步，来到高高的皮筋前，甩出右腿，用脚尖去够皮筋，就在这时，一只白猫不知从哪里猛窜了出来，奔向了九花的左脚处；九花来不及闪开它了，就这一迟疑的情况下，自己失去了平衡，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把她痛得，躺在地上，紧闭着眼睛，皱着眉头。
　　莲菊一看这样，赶紧过来扶九花；远处抗拐的大刚子也急忙跑了过来，一边伸手去搀九花的胳膊一边问:“九花，你咋磕倒啦，磕的厉不厉害?”
　　看着泪水从九花紧闭的眼角流下来，她也不说话，看来她是努力的忍着痛，莲菊、大刚子可急了！大刚子上手就要把九花背回家，九花没让，这样，两人就搀着九花；大刚子对莲菊说:“妹妹，把她扶到咱家吧，跌打损伤咱家有办法！”
　　他们扶着九花，一瘸一拐的进了自己的家；孙大嫂吓了一跳！上前问大刚子:“孩子，九花怎么啦?”
　　莲菊上前把经过说了，孙大嫂让九花躺在铺上，把大刚子撵到外屋去，把九花的衣服翻上去一看，大胯、膝盖都磕青了，有的地方还有淤血；孙大嫂让莲菊上橱里从旧被套上，撕下一些旧棉花，搓成棉花棒；又用小盆倒上醋，兑上香油，在大锅里烧开了，抹到九花的伤处，点上棉花棒，给九花轻轻地熏有淤血的地方。
　　刚才，大刚子问莲菊，九花是怎么磕着的?莲菊告诉他：突然过来一只大白猫，九花来不及躲闪，就摔倒了！莲菊说，看着可像咱们家养的那只大白猫了。这时，大刚子被撵到外屋，想起了这事，他想：这条巷子里，就自己家养了个白猫，肯定就是它！就找这猫，一看，它正趴在铺头上，气得一把捞过来，照头就是两巴掌！猫吓得紧闭着眼睛，收着耳朵，呲着呀叫着，往后捎着。大刚子指着它又骂了几句，就出门，去九花家把九花的妈叫了过来，看九花的妈来了，孙大嫂一边给九花熏着淤血处，一边和九花的妈说话。
　　这时的九花好多了，虽然没哭，但因为刚才流了不少眼泪，眼圈还是红红的。
　　青少年时代，正是人生最好的时候，有点毛病也好得快，虽然磕的这么重，但第二天她就上学去了。可后来的几天中，九花放了学回来，就和她妈说：每天上课，总是感到迷迷糊糊的。
　　这天，吃过了早晨饭，上班的、上学的都走了，也不忙了；九花的妈就过来找孙大嫂说了这件事。
　　孙大嫂说:“这孩子，许不是吓着啦?她也没磕着头，也没磕着别的地方，身上的伤我这几天也给她熏好了；怎么就迷迷糊糊的?那天我听俺家莲菊说，是俺家那个大白猫，也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下子蹿到九花脚下，把她吓了一跳，摔倒了，说不定就吓着了！”
　　李大娘说:“我也觉得像，可晚上给她叫了两次，也没见好，这不，过来和你说说，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孙大嫂说:“这倒是，不敢拖着。吓着了，也不是好闹着玩的！再说，也怕影响孩子上学。”
　　李大娘说:“谁说不是吗！”
　　孙大嫂说:“他大娘，我年轻的时候，知道一个香头，当年可有名啦！等孩子放了学，吃了饭，我领你们去看去。”
　　这时候家里也没什么事情，两人就坐在铺头，说起了当年那个香头的事。
　　这个香头，是前边过了盐滩走不远，闫家山村的老蔡家，这家的男人老蔡在造纸厂上班。那年头家里都养鸡，养鸭子；这天老蔡下了夜班，推着脚达车进院门发现，墙边鸡窝里的鸡没有了，他问老婆、孩子，她们都不知道，他一寻思；这里住了不少黄家，是叫它们吃了。于是他就朝院子里说道:“吃就吃了吧，大冬天的，也没伤我们家别的，吃了就算啦！”
　　过了一段时间，老蔡早上上班，一开门，见门口有一只鸡；本来他寻思是自己家少的鸡，可一看鸡毛的颜色不对，知道不是自己家的，他明白了，这是黄家送的。一连几天都这样，老蔡就说了:“别送了，俺也吃不了这些鸡，大冬天的，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以后几天都不送了。有一天，老蔡下了班，一进门看到一只像猫又像松鼠、很漂亮的动物在和他招手，他心里知道这是黄家；他也和它打过招呼。然后，就说会话。从这以后，经常这个样。
　　老蔡的大女儿，在窗前看到，爹每天回来进了院就做这个动作，就像在和谁打招呼，可院里也没有人呀！还在那里站一会，自言自语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等爹进了屋，女儿就问:“爹，你咋老在院里这样站挺长时间，这是干什么呀?”
　　爹看看她没说什么。
　　后来，大女儿结了婚，得了个怪病，到处去看也没看好。而且厉害的连班都不能上了，就在家里躺着。老蔡也很害愁，这天，他下了班，又看到了黄家，就拿过板凳坐下，点上烟袋，把这件事和黄家说了；一转眼，它给他拿出一丸药来，让他给他女儿吃了，从此他女儿的病就好啦。
　　从那以后，这个黄仙就跟了他闺女，她随时都能看到黄仙；它也常来找她说话。有时在她上班时，黄仙也来找她和她说话一些事。
　　她身边的同事们发现，她这次生病以后，变了很多；常一个人，一边忙活一边不知在跟谁说话；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有时大声叫她她也不理，照说不误！
　　其实，这时黄仙正在和她说事情，别人看不见黄仙，只看到她直勾勾的自己说自己的，常了大家以为她神经不好，都不敢靠她；没办法，她就老早的歇了病假，在家给人家看病看事。
　　孙大嫂边喝着水边说:“当年听人家说，这是个很有本事的黄仙！特别漂亮，干净！脊背上有趟毛，又深又亮，泛金光。人家说，这说明它年头多，道也深！”
　　李大娘听着，喝着水，看着孙大嫂。孙大嫂接着说:“当年，听老蔡家周围的人说，有时老蔡回家，看到它生气了；它生了气，尾巴就会变得很粗。老蔡就赶紧安慰它，一会它的尾巴就细了。”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快中午了；九花她妈赶紧起身回家去做饭了。
　　这是礼拜六，下午，学生不上学，吃了饭，李大娘领着九花来和孙大嫂一起，去闫家山了。
　　闫家山过去也是个村子，解放以后，各工厂大量的需要人，这里有许多人都进了工厂。老蔡家住在村子后面的河边；老远看到，有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正在院门口的河边洗衣服。孙大嫂上前说明了来意，洗衣服的妇女正是香头，她客气的把她们让到了屋里。
　　妇女在前面进到了里面的东屋，孙大嫂、李大娘，九花也跟着往里走；就在这时，孙大嫂、李大娘看到，一道白光由西屋转眼飞到了东屋。进屋妇女给倒上水，坐下；她升上香，自己坐到炕上，让九花坐在她的侧面。过了一会仙家附体了；只见香头微微笑着说:“你来了，黑狐?”
　　她这句话一出口，孙大嫂、李大娘都愣了，不解的问:“老仙家，你说谁呀?”
　　就听香头严肃、高声的说:“住嘴！问你们了吗?”孙大嫂、李大娘正在愣着，又听香头说:“现在人家来找你的了，你病啦?跟你说吧，不光找你，还有小白狐哪！”
　　说着，香头就伤心的哭了起来，声调也换了，是一个非常好听的，美丽的普通话语调:“你不听话呀，你偷着跑下来了，没几天，小白狐也动了心念，我警告了几次，它就是不听；在它跑时，我用掌心雷本意是想吓吓它，谁知道真的伤了它的双腿……”
　　九花的妈妈不解的看着孙大嫂，孙大嫂茫然地看着九花，九花含着眼泪瞅着香头。香头还在说着……
　　三路香快烧完了，屋里香烟缭绕，香头说完了。过了一会，附体的走了，香头回复了正常，她朝孙大嫂说:“他大嫂，好了，这孩子没事了。”
　　李大娘问香头，老仙家刚才说的话，我们也不明白，我们回去怎么办?香头让她们回家，晚上放上桌子，摆上菜、水果，酒，升上香；孩子自然就好啦，很多事情到了晚上你孩子自己也可能知道。
　　往外走时，到了地中间，孙大嫂、李大娘突然看到那道白光，又从东屋刷的一下飞进了西屋。孙大嫂轻轻地戳戳李大娘小声的说:“嫂子，你看见这光了吗?”
　　李大娘回道:“刚进来时也看到啦。”
　　这是什么呀?也猜不透。就不多想了，孩子好了就行！几个人就急急地往家走啦。
　　晚上，九花的妈妈在九花睡觉的铺前，放了一张桌子，摆上了五个菜，还有苹果，酒，升上香。九花躺在铺上看着妈妈。等她入睡了，九花的妈妈仔细地看着九花的脸，心想：孩子这几天都被这事折腾的瘦了不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少过了一会，李大娘也回自己的屋睡去了。
　　夜间，满天的星星，月光如水，透过窗户照在睡着了的九花的脸上；九花突然感到一阵清凉，窗上的帘子也被风刮的直呼闪；她心想：妈刚才咋没关窗呀！正在这时，窗前一亮，接着好像远处天上的星星，一下子拉近了，一颗一颗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她不由得身上打了一个寒噤！一种很大的摄受力，使她的心里感到很紧张！
　　这时，在星星闪烁中走过两个年轻的女子，各站在一边，随着清脆的音乐声，一个端庄，高贵的夫人出现在眼前。就听她在空中对九花说道:“世间五欲不净，处处是苦！儿不听我的话，动了凡心；李家过去是有恩于咱，可咱以暗中报答了。现在很快世间就要大动荡了，他家也要落难，到时你咋办呀?”停了停她又说:“世间那么多人修佛、修道、修气功，无非是为了了脱生死，而且就这样还要修多生多世；可你和你妹子，再修几载，等每年泰山举行的考试考过了，就可以上天，成为天狐。可现在你们这样…………”
　　九花在梦中听到这声音可熟了，这不正是白天香头附体后，后来换那个很好听的语调吗?原来妈妈来啦！
　　原来，黑狐、白狐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上，修炼了很久；它们的父母以修上了天，成了天狐。
　　五十年代，中华大地，欣欣向荣，祥和欢腾，祥和之气也冲上了云端。正在山腰间洞中修炼的黑狐白狐，感觉到洞外这祥和之气，突然动了心念，想出来看看。
　　那天，它们驾云来到一处，看到下面靠海的一些居住处，灰瓦红墙绿树和粉艳的花朵，特别是那旧砖墙上，迎风含笑的爬墙梅，在悦耳动听的二胡声中，美丽动人！墙下半截埋在地下的水缸里，大荷叶下，红鲤鱼自由自在的游动着。它们越看越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