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品名称:旧砖墙上那迎风含笑的爬墙梅 作者:江河水 发布时间:2015-01-27 10:59:59 字数:4140
这些日本兵,见了鸡就没命的撵,最后全掉到大粪池子里去了。比上次还惨!
趴在窗棂里偷看的村民,都觉得纳闷;就见这些日本兵,疯狂地嚎叫着,直奔大粪坑的方向跑,到了地方毫不犹豫的就跳下去了,一会坑里就满了。
一连几次都这样,开始这些兵进了村时,还有打门、进院子抢东西的;后来,人们看到这些日本兵,都像彪了!满街满巷的乱转,转来转去,最后就像下饺子一样,提留扑腾,都进大粪池了!
回到驻地以后,队长气得骂那些兵打那些兵。私下里,翻译官问那些兵:那么大个粪池子,你们就看不见,硬往里跳!而且,去了几次都这样。
那些掉到过粪坑里的日本兵说:当时光看到眼前一条平坦的大道,眼看就要抓到鸡了,可不知怎么就掉到粪坑里了。
这些兵有的还想去村里报复,翻译官告诉他们:要去,还会掉到粪坑里。他们一听,这样不好玩,就不吱声了。
队长窝了一肚子火,本来想过些天再去好好报复报复,可后来出了件事,让他改变了主意。
晚上,伙夫给他送过来饭,可他打开一看,汤里、菜里都有粪便;他正瞪着眼睛骂伙夫,翻译官进来了,告诉他:下边的士兵都没吃饭,因为打来饭,刚要吃,一看饭里有粪便。翻译官接着把士兵们怎么掉到大粪坑里的事,也和他说了。队长一听,也觉得蹊跷。后来就决定不去村里报复了;让翻译官去村里找找,谁是这村里管事的问问情况。
这天,翻译官来村里一打听,人们就把他领到白四大爷家了。
在白四大爷家,白四大爷酒菜招待了翻译官,告诉他,这里住着很多黄家,而且有年头了。可它们从来不伤害人,只要以后他们日本兵不来闹了,我们按时给他们送鸡去。
翻译官回去告诉了队长,队长也只好答应了。可后来连鸡也不敢要了;因为每次伙夫做好了鸡,端上去,队长总是看到这鸡朝他直抹搭眼皮!
盐滩,方圆有一里多路,绿树,灰瓦、红砖墙,大街小巷芳草萋萋。
有一天,又来了一些兵,村民们吓得赶紧往家跑;这些兵里还有女的,他们当中有人喊:“我们是朱毛的队伍!是为人民的!”当时,村民们也听不懂什么朱毛的队伍。
过些日子,青岛解放了,上面派下人来指导工作,在村里经过调查,还是让白四大爷当了村长。
六十年代初期,饥荒年刚过去不久,各家的日子都挺困难的。
香里村后街这几家,和白四大爷家住得挺近;他们都是铁匠铺的工人,各家都有一窝孩子,日子过得特别穷。
一天夜里,匡铁匠病得很厉害,把孩子吓得直哭!半夜间,声音传到了白四大爷家,他起身穿上衣服,赶紧过来叫开门,一看这样,二话没说,就去村里唯一一家拉洋车的叫开门,说好了;过来拉上匡铁匠,去了医院;还帮着挂上号,垫钱看病,忙乎了大半夜才回来。后来匡铁匠好了,去还他的钱谢他时,他是坚决不要钱!说你留着,买点好的吃,你家里还指望着你!
白四大爷,特别亲匡铁匠家的铁蛋。不管是在哪里,也不管离着有多老远,只要是他看见铁蛋就大声地喊:“铁蛋!铁蛋!过来,爷爷抱抱,摸摸小鸡,大猫不咬。”然后,就过来抱起铁蛋,伸手摸着小鸡鸡;再从布袋里掏吃糖块,给铁蛋。
小铁蛋有四、五岁,整天介和一群小孩在街上玩。这天,白大爷顺这里走,看到了他,和往常一样,又叫他,可他没想到,小铁蛋一看他,吓得扭头就跑!一连几次都这样,老爷子心里犯疑,一天,他碰见匡铁匠就婉转的把这事和他说了。
晚上,匡铁匠回到家就问小铁蛋:“你咋见了你白四爷爷就跑,是怎么啦?你和我说说。人家对你那么好,就亲你!有点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就给你吃,你怎么那么没礼貌!”
铁蛋说:“爹,我怕!”
爹问:“你怕什么?”
铁蛋说:“我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大马虎(青岛过去大人吓唬小孩,常说,你不听话。大马虎来了,吃了你)来啦!”
爹说:“净瞎说!什么马虎?你白四爷爷大眼睛,通关鼻梁,多和善!以后见了他不许乱跑,要是不听说,我就揍你!”
铁蛋看着爹,点点头,不敢犟嘴。
又过了几天,铁蛋正在和几个小孩抗拐,这时白四大爷刚从外面拐上了进村的大道,离他们还有几十米远,就见铁蛋放下拐就要走,几个孩子上前说:还没定谁输谁赢,你咋就不抗了?不让他走。这时,白四大爷也看到了小铁蛋,就喊:“铁蛋!铁蛋!来,爷爷亲你!”
他这一喊,就见小铁蛋,也顾不上眼前的小孩了,转身拔腿就跑!
白四大爷在后面喊:“好孩子,是爷爷,快住下,爷爷给你糖吃!”
这下,铁蛋更吓坏了,连喊带叫,差点没创到前面的屋山墙上去!没命的往家跑!
他嚎叫着跑回家,进屋就爬上炕,把头扎进被垛里,嘴里还在喊着:大马虎!大马虎来啦!
屋里的人也被他吓了一跳!爹问:“什么大马虎?”
就听铁蛋还在喊:“姐,快插上门,吓死我了!”
一会,白四大爷来了,爹,娘赶紧拿过方凳,让他坐下。
白四大爷问:“铁蛋,爷爷亲你,咋见了爷爷就跑?”
铁蛋头在被垛子里,声音很闷的回道:“我怕大马虎!”
爹很下不来台地说:“什么马虎?你白四爷爷多好!再胡说我揍你!”
白四爷爷赶紧说:“匡铁匠,别嫌孩子。”
爹赶紧安慰道:“白四大爷,他可能是看花眼啦,你别听他胡说!”
白四大爷喝了口水说:“唉!都好几次了,可能是我活不长时间了。”
爹一看白爷爷悲哀的表情,着急又生气地,上炕就把铁蛋从被垛子里拽了出来,加重语气的说:“你听说!你好好看看你白爷爷,你要是不看,再乱喊,看我揍你!”
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看白四大爷的铁蛋,怕挨爹的揍,就在爹的怀里睁开眼睛,很害怕的看着白四大爷。仔细看看,白四爷爷眼很慈祥,他的眉毛全白了,也不吓人呀。
爹问:“你看,你爷爷吓人吗?”
“不吓。”
“那你为什么见了他,老远就跑?”
“我当时就觉得身后有个打马虎。”
“住嘴!”
爹接着又说:“你这样好生看看你白爷爷,吓不吓拉?”
“不吓啦。”
爹赶紧朝着白四大爷说:“你看,他还是看花眼了!”
白四大爷起身笑着说:“好孩子,以后别怕了!”
他虽然是笑着,但眼睛里还是有着淡淡的忧伤!
白四爷爷走后,匡铁匠说道:“你个熊孩子!你知不知道,老人最怕小孩见了他害怕,哭!”
铁蛋问:“爹,小孩害怕怎么啦?”
爹说:“怎么啦,可能这个老人没几天活头了!爹抽着烟袋又说:“多好个老人,但愿不是!”他又对铁蛋说:“你以后不许见了他,吓得就跑!”
“我害怕!”
“那你这些日子,别在这街上玩,躲避着点!”
那天中午,街上有人喊:“白四大爷磕倒啦!”
匡铁匠放下饭碗就跑了出去。
大街上,白四大爷躺在地上,边上有几个男女正在手忙脚乱的叫他;匡铁匠过去扒开人群,蹲下;看着白四大爷的脸,叫了几声,也没有反应;伸手一试,没有气了!就低身把他背起来,送回家了。
第二天,在白四大爷的院子里搭起了灵棚。当院,还从屋里拉出了电灯,晚上好照明的。
白四大爷家的院门边,院墙边上长满了竹子;到了夏天的时候,满墙的爬墙梅和各种野花草,把他家的院墙全遮住了,连大院的门楼都盖得严严实实的;从外面看,只能看到进院门的几个台阶。
那时候还是按老规矩办丧事,虽然国家提倡火化,但没多少人能接受。全村的人,还有外村的人都陆续来给白四大爷烧纸,村子里好多人都哭了。
每天都有人去帮着守灵;匡铁匠白天上班,说好了,第二天晚上,来帮着给白四大爷守一宿灵;这也是他对老人的感激之情!
第二天晚上,匡铁匠来了,和本村的几个爷们一起守灵。白四大爷家里的人,白天忙乎了一天,晚上把这些人招待好了,就进屋歇着了。守到下半夜,几个老爷们也瞌睡了,有的坐在那里,眼睛都闭上了;有的头趴在膝盖上,也睡着了。匡铁匠坐在那里,嘴里吧嗒吧嗒,一口一口的抽着烟袋锅子。
刚才几个人说着话,倒也不困,这时别人都睡了,四周一片寂静,匡铁匠也觉得有点发困,有点凉渗;还有点瘆呼呼的。就在这时,院门一响,他眼前一闪光,进来人了。匡铁匠想:半夜三更的,谁这么早来呀?这时,走进来一个俊秀的女孩子,后面还跟着一个老太太。
她们在灵前点上香,烧了纸。就听老太太说:“这是他的造化!他祖上有德,他本人又行善积德,他去投胎到好地方了。很快就要来大动荡了,他要是活在世上,也很难逃过这场劫难!”
一转眼,匡铁匠清醒了,嘴里还含着烟袋。眼前什么都没有,只闻到一股香味。他胆挺大,起身围着院子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看见。
早晨,匡铁匠回到家,把这件事小声地和老婆说了;老婆说:你是盹大了,看懵了。匡铁匠说:我的烟袋锅还在嘴里,都没灭!看得真真凉凉的;她们烧香、说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人家说,白四大爷是好人,要来大劫了,他不该遭罪,就走了!也去了好地方了。
炕上,孙师傅家几口,吃着饭说完了这件事。孙师傅饭也快吃完了,他突然想起来了,问孙大嫂:“光顾说话了,二刚子,小刚子,怎么没回来吃饭?”
正说着,二刚子领着小刚子跑回来了。
孙师傅说:“看你两个!吃饭了,都不知道回来?”
二刚子说:“我们去给九花姐家打酱油啦,回来九花姐留我们在她家吃的饭。”
孙大嫂说:“人家留,你们就在人家吃?也不嫌给人家添麻烦!”
二刚子说:“她三姐的对象来了,净做些好吃的,我们就在那里吃了。”
一边,下炕要帮着拾掇碗筷的莲菊说:“真馋!”
孙大嫂问:“二刚子,看见你九花姐她三姐的对象长的怎么样?”
二刚子说:“我光顾了吃饭了,没注意!”
孙师傅说:“一会,我抽了这袋烟,跟我去楼后小树林,练功夫去。”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走着,一转眼两年过去了。
又到了秋天,而且快秋深了,树叶子飘落的到处都是。
夜晚,雷雨交加。突然一声惊叫,铁蛋从梦中醒来,大人也被惊醒了,匡铁匠问:“你怎么了?”
铁蛋紧张的坐在铺上回道:“我害怕!”
娘说道:“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有什么好怕的?”
一旁的匡铁匠,点上烟袋抽着说:“你净能胡说!他这么个六、七岁的小孩,能做什么亏心事?”他又冲着铁蛋问:“孩子,你怕什么?”
“我怕打雷!”
爹说:“打雷有什么好怕的?下雨能不打雷吗!”
“我怕……我怕……”
“你到底怕什么?不要紧,和我说说!”
铁蛋瞅瞅漆黑的窗外,虽然窗上挡着窗挡子,但因为窗挡子太小,而且有的地方还破了,很多地方漏着很大的黑噔噔玻璃。
爹问:“你怕窗外?”
“不是。”
“那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