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母亲的红嫁衣>【星月】第十四章 归途

【星月】第十四章 归途

作品名称:母亲的红嫁衣      作者:清纯芳心      发布时间:2015-01-27 08:53:02      字数:7291

  父亲兴致勃勃地最先走进解放门食堂,他要为一家人排队买饭。母亲领着他们的队伍,背着越来越少的家当,刚要进食堂的大门,却被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将家豪、家轩和家壮挡在门外,母亲向那个男人解释着:“同志,这些娃子们是我的哩,我掌柜的去给我们买饭了,就在你们的食堂里排队着哩。”男人傲慢的斜视了母亲一眼:“那个是你的掌柜的,一看你就是要饭的,我见过很多像你们这样没钱还壮阔的人。”母亲还想对那个男人解释,没有想到他居然将家豪他们往外推:“去去,臭要饭的,没有钱,还想下馆子哩。”他的这句话深深的刺伤了母亲:“你这同志咋说话哩,我给你说,他们是我的娃子们,不是要饭的,他们都是我的好娃子,你可以说我是要饭的,但你不能说他们是要饭的。”母亲的话让那男人更纳闷,他依旧是傲慢地带着讽刺地说:“这有啥区别?”母亲放下背上的家档,直起她的腰:“这当然有区别哩,我要饭是我没有能力养活我的娃子们,更重要的是一些不该发生的事,在我家里发生了,逼使我们一家人不得不背井离乡,过着乞讨的生活。我的娃子们个个都是好样的哩,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以后他们一定能成为国家有用的人,他们不会沦落到乞讨的地步,他们比我们有能力。”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的肯定,让那个男人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不说以后,就说现在,你看看那个不像是要饭的,棉袄都露出黑棉花了。”母亲瞪着眼睛看着那个男人:“我们这是迫不得已罢哩,要是在家里,我的娃子们个个穿的干散的太太(很好)哩。”母亲的话引起食堂里的所有吃饭人的目光,也引起那男人的注意,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家豪他们衣服的针线活,他已经知道母亲的手艺了。这个女人的针线活做特别精细,他还殊不知母亲不仅针线活做的好,母亲还会裁衣服,母亲不仅给自家人裁衣服,还给别人裁衣服。那男人在心里对母亲有了一丝的佩服,但他还是僵持在那儿。这时有两男人将烟头扔到地上,手脚麻利的家轩过去就捡起来攥在手里,母亲没有注意,也忽略了。因为这一路上哥哥们都在为父亲拾烟头,好让父亲过过烟隐。那时的纸烟很少,除了干部模样的人抽,很少有人能抽的起,那是一个男人身份的象征。哥哥们一路都在拾烟头,父亲用他们拾的烟头,在父亲劳累的时候,父亲就屹蹴在地上将那些烟头一个一个剥开,装进他的烟锅里,虽然这洋烟没有旱烟的味道浓,但在这没有旱烟的情况下,也能解解瘾,也是父亲唯一的享受。
  家豪他们加上家妮每天都在比赛,看谁的眼尖手快给父亲拾的烟头多,这不家轩看着别人仍在地上的烟头,也不顾忌母亲和那男人争吵了,就赶紧跑过去捡起烟头攥在手里。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这一细节,可是那男人看见了,他冷冷的笑了一声,然后在他带有四个兜的衣服胸部口袋掏出一盒羊群牌的纸烟来,叼在嘴里用火柴点着,一股烟雾伴着烟味弥漫起来。男人很得意的抽着,家豪他们眼巴巴的就等着男人扔烟头的哪一刻。男人抽了两口就将还有老长一节的烟扔到地上,家豪他们不约而同的蹲下就要捡,可是早有准备的男人一脚踩在烟头上,然后,狠狠地碾了两下,一根烟被碾成碎末了。家豪气的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家轩也气的开始小声的骂起他来:“缺德鬼,那么好的纸烟被你碾碎哩,你的儿子娃一定没有屁眼。”那人瞪着家轩看着:“你这岁娃子在叽咕啥哩。”家轩没有理他,他将家轩以及家豪给出搡:“去,去,你们这群臭要饭的。”母亲已是火冒金星了:“你这同志咋说话哩,谁是臭要饭的哩,我已经说过,我的男人在里面给我的娃子们买饭哩,你还一个劲的臭要饭的、臭要饭。”那男人已经被母亲的高嗓门吓唬住了:“不是臭要饭的,干吗拾地上的烟头哩。”母亲这才意识到了哥哥们为父亲捡烟头的影响。母亲开始很严厉的训斥她的娃子们:“以后不要给你们的大大拾烟头哩,有孝心等着你们长大以后有了出息给你大大买好烟抽……”母亲是把所有希望给予她的娃子们身上。那男人知趣的走开了。母亲胜利似的领着哥哥坐到一张大圆桌子上等着父亲。
  这时父亲端着两碗烩菜回来了,因为没有粮票,父亲只能买了两碗烩菜了,母亲微笑着从父亲的手里接过烩菜,给娃子们分着菜。邻座的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吃着一碗油泼面,她一边看着母亲为一家人分着菜,一边将她碗里的类似裤带一样宽的面条翘的老高,她并不急于吃,只是给我的父亲和哥哥们显眼,她很自豪她有粮票,很自豪她有一碗油泼面。父亲低着头,悄悄地咽着口水,一碗油泼面是父亲一生都梦寐以求的事,饥饿已经让一个意志坚强的大人都无法承受,更别说孩子们了,那是多么大的诱惑和刺激呀!可是哥哥们这会都收起自己的垂涎三尺,母亲的教诲和对他们的希望鼓舞着哥哥们年幼的心灵。那女人看着她的自豪和摆弄并没有勾引这一家被饥饿折磨的人们羡慕的目光,她有些伤感的慢慢腾腾的吃着那一碗让她自豪的油泼面。
  没有主食也没有关系,这两碗的烩菜已经让一家人很高兴了,大家吃的格外香,因为母亲已经给大家争取了坐在解放门食堂里吃饭的权利,更重要的是母亲给哥哥们的心里种植了一个美好希望的种子,给了哥哥们一个奋斗的目标。一家人津津有味的吃着,坐在那个将油泼面翘的老高的女人旁边的另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到母亲的身边,轻轻地问母亲:“妹子,咋不给娃们买主食呀!”母亲仰起脸看着这个很慈祥的女人,女人的笑脸如同菩萨一般,母亲知道这是一个好人,就小声的说:“我们没有粮票,刚才我和他们的人吵架哩,他们不给我们兑粮票,只能给娃们吃菜了,不过这已经很好哩,我们也快回到我们家乡哩,回到家里,一切都会好的哩。”母亲好像是对这位“菩萨”说着,又好像给自己的一家人说着,更好像给自己说着。“菩萨”从她的黄军裤的口袋里掏出两斤粮票塞给母亲:“妹子,给娃们买一些馍馍,或是面条。娃们正在长身体,需要营养。”母亲起身刚要推辞,“菩萨”却很麻利的转身走了,头也没有回的走了。留下热泪盈眶的母亲和没有反应过的父亲、哥哥们。
  这是让人多么感动的一幕,“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这个恩人让父母连名字都不知道呀!谈何回报呀!母亲一把拉起家豪追了出去,母亲想让有一定记忆力的家豪记住恩人的容颜,以便以后回报人家的恩情。可是母亲和家豪追出去,“菩萨”却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连一个身影也看不见了,母亲拽着家豪在人群里寻找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那有恩人的身影呀!母亲只有失落的遥望着茫茫人海,在心里祝福着,好人有好报。
  经过了逃难的一路辛苦回到家乡怀抱的母亲深刻的体会到: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窝。当一家人千辛万苦地看见清江河,眼泪也像清江河一样的流淌着,眼下是春回大地,鸟语花香的春耕时期,家乡这幅天然的画卷,神采飞扬地矗立在一家人的眼前,看不够的是家乡的美,亲不够的是家乡人。第一个从山上跑来迎接我们家的是哑巴旺其,他知道我家要回来了,天天在盼望着,生产队里的人都忙着春耕,旺其却不停地向通往山外的大路上看,他预感到这几天他就能看见他日思夜想的一家人,当他看到蜿蜒的大路如同蚂蚁一般的一家人,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睁大眼睛看了一会,确定那就是我们一家人,他放下镢头,疯狂地向山下奔去。生产队的人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哑巴旺其,对他就像是对人间的蒸汽一样,所以他的奔跑没有引起人们的好奇。
  旺其连鞋都没有脱就趟过清江河,奔跑到父亲和母亲的面前,从怀里掏出包着三块锅盔的头巾,那头巾是兰花奶奶留给他的,他日夜揣在怀里,他把那洗的干干净净的头巾打开,把锅盔递到母亲的手里,哇啦哇啦地给母亲说着。母亲流着激动的泪水,听明白他的说的话,他说:我就思谋着你们要回来,我天天把锅盔带在身上,盼望着你们能早日回来,我和旺星他们不在一起过哩,我自己过日子,我自己做的锅盔,你们尝尝,香不香呀?多么纯朴的一番话,母亲为旺其能自立而高兴,将锅盔分给一家人。真香!父亲第一个给旺其竖起了大拇指,旺其看到父亲夸奖他,接过父亲肩上的简单行李,又哇啦哇啦地给父亲说话。父亲听不明白,母亲就给父亲和哥哥们当翻译:“旺其说,让咱们不要害怕,粮食他有,生产队给他分的,他自己挣得,谁要是在欺负咱们,他跟谁拼命,他长大哩,强壮哩。”是的,旺其真的长大了,比以前结实了。
  回到家里,打开尘封了两年家门,屋里满是蜘蛛网,旺其就帮母亲收拾屋里,母亲一颗悬挂的心才落了下了,她一路上担心这场如风一般的政治是否真的过去了?会不会卷土重来?所有的亲人都好吗?两年啊!没有家乡一点音信的两年啊!每一天母亲都在担心受怕,现在好,平安地回家了。旺其哇啦哇啦的有说不完的话,说的都是他思念并担心我们一家人。他知道他三哥把我们一家人赶走哩,他就和他们一家人断绝了关系,他不会烙锅盔,他就偷偷地看人家咋样做,他第一次烙的锅盔皮焦里生,后了他才知道自己的心太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火太大了,把锅盔烧焦了。他问母亲烦不烦他叽呖呱啦说不清话。母亲告诉他自己爱听他说话。他说他一直都知道母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他的人。说完他红着脸跑回家给母亲取粮食了。
  村里人是在傍晚看见我家烟囱里冒出的炊烟,才知道我们回来了,旺其让母亲和父亲歇着,他给我家做苞谷珍子糊汤,他说,他想在他家给我们一家人做饭,又一想家里动了烟火就能将霉气和晦气赶跑。一动烟火村里人都知道我们回来了,二大和二娘抱着父亲和母亲就是放声的哭,直到村里人路路续续地拿几斤粮食来家里坐坐的时候,兄弟们、妯娌们才停住哭声。两年的沧桑变迁,不能一一道来。憨玲娘一见母亲就抱着母亲哭着说她都不想活了,放下三升子麦子就放声地哭着跑回家,母亲没有看见地瓜叔,还以为是地瓜叔不在人世了。香芹娘才悄悄地告诉母亲:憨玲娘被旺星睡了。
  旺星把憨玲娘真的给睡了。他本来将憨玲娘排在后头,可是他第一个目标——我的母亲,逃走了。第二个目标是香芹娘,香芹娘性子烈,家里喂养了一个大狼狗叫吃狼,被平民叔和香芹娘训练的不出声也不出门,只有平民叔一家知道,吃狼也只听他们一家人的话。有一天晚上,旺星刚刚摸进平民叔家的门,看屋里除了香芹娘没有别人,他就悄悄地从后面抱住香芹娘,香芹娘挣扎地看见是旺星,就喊了一声:“吃狼,上。”吃狼一下子就扑上在旺星的大腿咬了一口,吓得旺星赶紧跑,只顾跑了也没看清自己被啥东西。第二天,旺星就带着人去平民叔家搜了,也没有搜出来,他有些害怕了,再也不敢骚扰香芹娘了。香芹娘悄悄地将她的遭遇告诉了二娘和几个相好的女人,让大家都提防。二娘只好和二大形影不离。香芹娘没有告诉憨玲娘,是因为憨玲娘和他们一伙的,动乱的时候他们好的和一家人似的,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瓜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那个扭曲的时期里,人人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可怜的憨玲娘就成了旺星这个饿狼嘴里的肥肉了。大毛二毛去他外婆家了,地瓜叔去自留地里拔草,地瓜叔天黑了才打算去平民叔家说说话,他心里堵得慌,原本他跟旺星的时候,抱着人在曹营心在汉的态度,他不能和他哥南瓜一家在一派,是想着不管那一派赢了,兄弟俩能搭救对方,可是没有想到,他嫂子被逼疯,他哥一个完美的家,被破坏了,他心里堵的慌……所以他等天黑了,他从地里直接去了平民叔家,将他心里的苦闷说给平民叔听,他不管平民叔一家是否相信和原谅他,他只想找一个倾诉的对象,说说他的苦闷。可是他没有想到他家的悲剧正在上演着。
  天黑了,憨玲娘在灶火旮崂里烧火做饭,门掩着没有关,她也没有点灯,农村人为了省几个煤油钱,一般做粗活的时候不点灯。这就给旺星这个兽性提供了条件,他晚上闲的没事干,其实是他心术不正地想在村里找机会,他好了伤疤忘了疼,被吃狼咬了刚好了。他又去平民叔家,从后窗子看见地瓜在平民叔家谝闲传,谝闲传的内容他不关心,他觉得他的机会到了,急忙向地瓜叔家走,边走还边想起他妈给他说的那句话:女人么,就是窗户纸,这儿戳不破,戳那儿。是呀!都是碗里的肥肉,吃哪一块都是美味,憨玲虽然麻糜不分,没有几分姿色,但她是个女人,女人都是一个球样,只要能……想到这儿旺星心急火燎地推开地瓜叔的家门。憨玲娘被灶火里的火照得脸红扑扑地,屋里只有灶火里那道光,温柔而又黯淡。旺星悄悄地进门又悄悄地将门插上,从背后抱住憨玲娘,模仿地瓜叔的声音:“我要你。”憨玲娘一听是地瓜叔,也就没有吱声,任凭旺星热烘烘的嘴在她身上拱……就在憨玲娘的灶火旮崂里,旺星把憨玲娘给睡了,完事之后谎称撒尿逃之夭夭,不一会儿,地瓜叔就回来了,所以憨玲娘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睡了第一次,旺星还想睡第二次,原因是憨玲娘的呻吟是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感。第一次是偷,第二次就是明目张胆了。他的目标转移到憨玲娘的身上,就为自己找机会,好不容易有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憨玲娘一个人去野人沟里的娘家一趟,去野人沟要翻两座山,两座山上人烟稀少,是个好机会,露水夫妻就应该是天当被子地当床。旺星狂喜的连工都不上了,说自己头痛。等憨玲娘过了清江河,随着荒凉沟往山上走,旺星也就悄悄地跟上了,他一想到憨玲娘的呻吟就心花怒放。到了没人的地方,旺星就迫不及待的显身了,要求和憨玲娘野欢,不算是烈女的憨玲娘,并不是一个苟且之人,那容得下他胡来,可惜山涧无人,豺狼当道,憨玲娘成了绵羊被旺星蹂躏了三次。最后他还要求憨玲娘和他一直这样下去,憨玲娘那能依他,他就告诉憨玲娘,他已经在她的灶火旮崂里,将她睡了。憨玲娘听了肺都要气炸了,哭哭泣泣地也不去她娘家了,跑回家将她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地瓜叔。地瓜叔听了憨玲娘的诉说,也是气得呲牙咧嘴。憨玲娘拽着地瓜叔就要去告旺星。旺星这才害怕了,找人和说,最后以八十块钱将这事私了,旺星从此在清江河村臭名远扬。
  母亲听了憨玲娘的遭遇,有点难以置信:“他们不是一派的吗?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他咋能这样糟蹋憨玲呢?”在心里同情憨玲娘。香芹娘低声地在母亲耳边提醒母亲要防范旺星,同时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世上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随后又给母亲说了哑巴旺其的事情:“他们家,只有哑巴是个懂人性的人,他知道他哥把你家逼走了,心里气愤不过,跑到城里把旺年找回,才把家分了,不要脸的两个男人守着一个婆娘过哩……旺其分了家也就自由哩,你看只有他相信你们会回来的哩,看给你家寻的柴禾,在院子里堆的和山一样,一有功夫(时间),就上房给你把房子维护一下……”正说着旺其端着饭进小房屋里,香芹娘就不说了,起身回家了。母亲把香芹娘送走,才发现院子里真的有一座山似的柴禾,心里一阵热,眼睛又湿润了。
  在父亲领着一家人逃难的这两年里,郑先生同样陷入了痛苦之中,他在想我母亲的时候,就拿出他从旺星一伙人那儿要回来的母亲的红嫁衣,他看着红嫁衣眼前就出现了母亲的样子,他的泪就情不自禁流了下来,他也会抱着母亲的红嫁衣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心中一份无法抹去的思念在不停地折磨他,使他无时无刻地都在想我的母亲,每当卫生院里走进一个病泱泱的女人的时候,他都要认真地将女人打量一遍,而后目光痴痴地逗留在女人的脸上,直看的人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他常常这样忘我的在他的女病人的身上寻找我母亲的影子,以解除他的思念之苦,他有时觉得自己可能得了癔病,他给自己下这样的诊断书是有根据的:他经常在没人的时候,眼前就会出现一片火红,血染一样的火红,确定的说那不是一片火红,而是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有个他看不清的身影在这片火红中垂死欲生地挣扎着,他甚至于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但他没有同情这个人,反而在心里耻笑这个人。于是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老半天,他魂不守舍地支离破碎地发呆。他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预兆,他在清醒的时候更加担心我的母亲了安危,担心他们这一生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母亲在外面逃难,而郑先生在自己的心里逃难,他们一样的辛苦。
  直到父亲凑够五十块钱,领着母亲去郑先生家里道谢的时候,郑先生再次看着母亲,郑先生才觉得自己是个活人,是个大活人,他有了一份来之不易的重生感,这感觉真是大悲大喜,悲喜的程度只有郑先生心里清楚。郑先生到公社食堂了为父母买了二斤饺子,四个凉菜,还有一瓶酒,他和父亲边喝酒边谝各自这两年的经历。说起母亲的红嫁衣的时候,父亲一直在自责。红嫁衣蕴藏着母亲一生的幸福,母亲不由的哭了出来,看着母亲抽泣的样子。郑先生的心一下子软了,取出那件陪伴了他两年,也见证了他对母亲的那片痴心的红嫁衣,有点忍痛割爱地奉还给父母。父母双手捧着失而复得的红嫁衣激动地说出话来,红嫁衣映红了父母沧桑的脸颊。
  虽然日子的重担仍旧压得父母喘不过气,但父母决定将家轩家豪都送到学校里,母亲说:“光景过不前去,那是咱的事,也不能耽搁娃子们上学,再吃苦也要叫娃上学。”父亲同意母亲的观点,父亲知道没有文化的苦。
  村里个别的人对我们一家回来有很大意见,菊妈妈家的少峰哥已经当了村长。少峰哥心里是偏向着父母,他在村里人面前说:“宝存叔回来是应该的哩,谁都会有错,这错也不是谁一个人造成的哩,也别有啥意见,宝存叔和雪悦娘是咱们这儿的大好人。宝存叔,你和我娘,你们回来啦还得好好表现,争取进步。”为了保住这个家,为了再回到公社大队的怀抱。这时正逢“农业学大寨”整整一个冬天,白天母亲就把家妮送到在文革被刺激成疯子的菊妈妈那儿。菊妈妈是为了保护儿子少峰才被打成疯子,菊妈妈哆哆嗦嗦地屹蹴在炕角,一直瞪着门口,母亲问菊妈妈:“菊姐,你吃饭了么?”她不吱声,只是木呆呆地看着母亲,母亲又问:“你饿不饿,吃我给你带的黑镆,是麦面做的不是苞谷面的哩,妮就放到你这达。”母亲把黑镆寄给菊妈妈,菊妈妈手伸出来又缩回去,不敢接。母亲把镆放到石头枕头上,把家妮抱上炕就走了,家妮就蹲在另一个炕角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疯子妈妈,菊妈妈不时的说:“神没来,鬼来啦!狐狸小鬼都来啦!”吓得家妮不时地朝门和窗外看,家妮说她差点也被菊妈妈吓成疯子,我相信,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整天和一个疯子呆在一起,能不吓疯吗?可是那有什么办法,父母要好好表现,才能被的村子里其他人接受,没有犯错误的父母,这时在村里人的心里就是犯人,他们乘机压制我的父母,使我的父母直不起腰杆做人。经历逃难这件事之后,母亲说父亲一下子很懂事了,做事不再是那样的莽撞,学会了斗志斗勇,有几次旺星蠢蠢欲动地想要批斗父亲,都被父亲用智慧逃脱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