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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喜自意料外 悲从心中来

作品名称:那山那水那情      作者:明人明言      发布时间:2015-01-25 15:34:41      字数:5307

  国庆节这天晚上,瑞瑞虽然不是当班,但因心中窝火,加上以为本乡本土能搞出个什么好看的东西来,也就不打算去看什么演出,情愿在家看看雪花连天的黑白电视,然后想想自己该想的心事、然后洗洗睡觉算了。可后来听说县黄梅戏剧团也有节目,还有浙江的越剧也过来,可谓好戏连台,这就不能不让瑞瑞动心了。还是去看一场吧,不看白不看,不过看了也白看。别以为受你夏海一点小恩小惠,本姑娘就真的动了芳心了。
  电影院建造于七十年代初,也有五六百个座位,座落在街心,前有一小广场与马路相连,在彼时彼地也算是标志性建筑了。在门楼上有“桥头乡电影院”几个行楷大字,从其灰暗的颜色依稀可辨当初还是用金粉颜料刷过的。而广场主通道两边均被各色小摊贩挤站,还有两张露天桌球台尤其醒目。乡镇、学校等规模以上大型会议均是在这里召开,平时由乡文化站打理,放放录像什么的,总之此处毫无疑问是该镇最繁华的地段。
  演出在晚八点开始,时长约两小时。但在六点钟时刻便有顾客陆陆续续进场了,有的是早早买好了票,也有的临时才买。看客多是当地居民,也有从十里八乡闻风而来的,都想一睹正规大剧团演戏的风彩。瑞瑞一家三口是七点多钟进的场,座位是中间靠前的位置,视线果然良好,而最佳位子当然是有关各部门领导的了。在正式演出之前,照例由有关领导发表一通讲话,无非是庆祝一番、感谢一番、外加宣誓一番,言辞铿锵,套路娴熟。
  首个节目是意料之中的集体歌舞,泛善可陈。接下来便是一段越剧名段演唱<梁祝•十八相送>,那唱腔果然清丽婉转、怡情动人,举手投足那也是有板有眼,可谓声情并茂,引得观众叫好声一片。人家那毕竟是科班底子,一些草台班子怎能与之媲美!
  不知是到了第几个节目,只听报幕员念道:“下面由石乡塑料厂工人陈希文,为大家表演口琴独奏,曲目是<北国之春>。”
  当“陈希文”这三个字送进瑞瑞的耳朵时,瑞瑞本能地为之一振,紧接着她还是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可当她看见真正的演奏者上台站到麦客风前时,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陈希文!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原来几天前,从我视线中一闪而过的肯定是你了!你是什么时候进厂的?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就在你必经之路上的那个小店里站店,你难道也不知道?这时的瑞瑞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翻腾的思绪里面,激动的心情难以自抑,不觉泪流满面......
  恰在此刻,坐在傍边的老王头突然伸手一指,惊奇道:“对对对,就是他,不错,这小子......”
  瑞瑞听见父亲的言语倒是吃了一惊,掏出手拍快速抹去泪水,转身问父亲:“爸,你认识他?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老王头说:“昨天跟他下棋认识的,小伙子象棋下得好!”忽然想起付盘子费的事,便又补上一句:“人品也好,还会吹个口琴?真是多才多艺呀!”瑞瑞笑着说:“爸,下棋你肯定是下不过他,人家在学校象棋比赛就是冠军!”老王头“哦”了一声侧过脸问:“咦,你们认识?”瑞瑞说:“我们是同学,同班同学,他家就住在长宁镇上!”老王头又“哦”了一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继续听这位棋友吹口琴。

  口琴这玩艺虽然五音具全,但终归算不上正而八经的乐器,吹得再好也属雕虫小技,多是为了自娱自乐。但恰是它小巧玲珑、携带方便的特点,而且又能完整地表现一首歌曲不同层次的内涵,所以它仍然受到不同时代的很大一部分年轻人的喜爱。单说这陈希文也确实有点小才,就拿他刚才演奏的<北国之春>来说吧,他将主旋律按照不同的节奏重新编排成三组来表现,如此听起来便有了更鲜明的轻重缓急、抑扬顿错之感,再加上各种演奏技法的运用,象什么重音、辅音、手振音等等,使得这首原本就很优美的曲子更加锦上添花,动听迷人。
  演毕,难怪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与喝彩。瑞瑞则站起身来鼓掌,并带头大声喊道:“陈希文,再来一首!”一些叫好的观众立即咐和着喊:再来一首,再来一首!本已谢幕的陈希文经主持人同意,又返场演奏了一曲<外婆的彭湖湾>,依然是掌声四起,还有人高喊着让他再来一首。这时,陈希文向观众深躹一躬,然后就着话筒说道:“感谢观众的掌声与喜欢,下面还有其他演岀团队更精彩的节目奉献给大家,希望大家给予更热烈的掌声!”说完又向观众鞠了一躬,这才转身回了后台。

  此刻的王瑞终于按奈不住自己想见到陈希文的急迫心情,马上离开座位挤过其它座椅,直奔后台而去。她在后台很快看见了正在卸妆的陈希文,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有些气喘吁吁地唤道:“希文,陈希文!”
  陈希文掉转脸突然与瑞瑞四目相视,漠然愣了一会儿,恍然说道:“你,你是,噢!想起来了,大辫子,王瑞,幸会幸会!”
  瑞瑞接过话说:“我还以为你认不岀我来了哩!”希文说:“那怎么可能,同窗三年,再怎么也得花三年时间才能忘掉吧?我们这才多长时间没见,有没有两年?哟,那也快要忘了,幸亏又见一面,这样隔三差五地见下去,想忘都难了。”
  王瑞粉拳一挥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说:“就你没一句正经话,在校读书时就这样,现在还这样!”希文说:“好,说正经的,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你,快转过身让我看看......”
  王瑞些许疑惑地转过身,一对乌黑的麻花辫赫然呈现在陈希文的眼前,着实让他砰然心动。便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一下,不料对方又转了回来,他倏地收手,顿觉十分尴尬。随即用话语遮掩道:“嘿嘿,好、好,两年不见,人不见长,辫子倒是又长长了!”王瑞笑道:“就知道你说不出一句中听的,都快成老太婆了,谁还长个子......”
  在跟陈希文面对面对话时,王瑞那眼神,始终是顾盼生辉、流光溢彩!如果没有人打搅,也许他俩会一直这样说笑下去,直至晚会结束。前台演的不过是假戏,后台的对白才叫真情!
  当陈希文又想说话时,没成想被人拍了下肩膀,希文扭头一看,马上笑着说:“哟,是夏秘书长,你好,有何指示?”夏海也笑着说:“什么秘书长,别瞎说,我正在陪领导看演出。你的节目很成功,我果然没选错人!”接着又用手一指瑞瑞,说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希文说:“知道哇,她叫王瑞,跟我是老同学,怎么啦!”夏海依然笑咪咪地说:“那她现在的身份你还不知道吧?她现在是我夏海的女朋友!”
  希文乍一听,颇感诧异,对着他俩滑动了一下眼珠子。刚要接话,却见瑞瑞抢先说道:“夏海,谁是你女朋友?你有没有搞错,李珍珠才是你女朋友,卑鄙!”
  瑞瑞显然是很愤怒地说完这几句话,转身气冲冲地离开了后台,夏海也立即跟着离开了。这一幕让陈希文看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心想:这唱的又是哪一曲呀!
 
 这天晚上,李珍珠也想去看演出,无奈轮到她值晚班,心里如何痒痒也只能作罢。此刻,她正双肘弯曲撑在玻璃柜台上,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外黑漆漆的马路发呆.偶尔有汽车驶过带起一阵风,掀起路边的纸屑与树叶,在一小块灯光里舞进舞岀。还有自行车及摩托车也会偶儿驶过,有的人路过时会朝店内瞥一眼,但大多行色匆匆,无暇左顾右盼。
  有人从经理部楼上下来,径直走进店内。珍珠见是经理,马上打起精神招呼道:“石经理,还没回呀!”中年富态的经理凑上前来,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蛋,淫笑道:“陪我们珍珍小姐值班嘛!”珍珠本能地用胳膊一挡,嗔怪道:“值个什么鬼班,害人家今晚的戏也看不成了!”经理恍然所悟地说道:“噢,对对对,今晚电影院有演出,那你现在就把门关了去看吧,”
  经理说着还看了下腕表,又说:“还来得及,还不到九点,现在进去看又不用买票,还捡个便易。”珍珠自然喜岀望外,连说经理真好。接着就迅速地收拾柜台,就在跑进跑出间,经理又趁机摸了把她丰满的屁股。珍珠身子一扭,佯装气恼地说:“只晓得沾花惹草,明天非投你太太去!当心我男朋友看见了,非收拾你不可!”石经理不无讥讽地说:“你男朋友?那个乡政府的夏海吧?啍,现在不知在电影院又搂着哪位花姑娘‘天仙配’哩!”珍珠一听这话,心火腾地往上一蹿,拿脚一跺地,严厉反驳道:“你,你造谣胡说,夏海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不许你污蔑我男朋友!”石经理见对方脸都变了色,胸口一起一伏,一副气愤难平的样子。知是动了真火,马上改口道:“好好好,我是说着玩的,你还真生气了?快快将门关了去看戏吧!”石经理边说边退了岀去。

  珍珠立在店堂中央呆愣了片刻,想着想着突然返身趴在柜台上嘤嘤哭泣起来。
  珍珠与夏海确立恋爱关系,从初恋到热恋也有大半年时间了。单纯如一张白纸的珍珠,自然将夏海视做心中的白马王子而捧上了天,对其几乎是百依百顺。有时看见对方郁郁不得志的样子,还能站在更高的层面劝解夏海道:“男人嘛,在哪跌倒就该在哪爬起来!你夏海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何况又有文化学历,当个乡长书记什么的,我看是绰绰有余。保不准哪天你就被一位大人物看中,将你提拔到镇里甚至县里去当一名大干部,到时候人家就管我叫夏太太啰!”
  那是一个初春的夜晚,店已关门。就在这店内值班室里,珍珠一番天真的言辞还真让夏海破涕为笑,心情即刻也松驰不少,淡淡地说道:“你的想象力真够丰富的,只可惜这大人物不是李珍珠啊!”珍珠回道:“那不一定,你看我根本就没想过,今天能成为乡经理部营业员,不是成了吗?再说你那个前女友,以前根本也没想过当官太太,否则她一开始就不会跟你谈,这就叫作事—在—人—为,哈哈......”
  珍珠一字一顿,说得煞有介事。不能说没有道理,这几话倒是颇像当年冷梅说话的口气,这不禁让夏海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过了好一会儿,夏海缓缓抬起头,眼中射出异样的光来,只看得珍珠心慌意乱,怯怯地说:“海子,别,是我说错了么?”夏海也不吱声,而是一把将珍珠抱住狂吻起来,稍倾才喃喃地在其耳边说:“珍珍,你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让我重拾了生活的信心,珍珍,我喜欢你......”
  一个热吻加一句“我喜欢你”便彻底征服了一个姑娘最纯真圣洁的情感防线,珍珠立马热泪盈眶,然后任其撕扯、任其啃噬、任其揉搓,最后任其将一个姑娘的灵魂掳掠并摧毁。那点点残红无疑是一颗少女之心走向终结的泪滴......
  然而,当珍珠被夏海撕扯至一丝不挂地横呈在眼前时,他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前女友冷梅的玉面胴体!殊不知,他在跟冷梅热恋期间,曾多次尝试于对方进行实质性介入,但一次又一次被冷梅理智地拒绝了。拥抱、热吻、抚摸,怎么折腾都可以,可就是坚守底线不动摇!有一次,双方在一阵热烈的摸爬滚打之后,他感觉对方紧紧地搂着他,指甲恨不得嵌进了他背部的肉里,整个人似乎处于迷幻状态。夏海想,这回肯定能成功了!当他急不可奈地进行操作时,对方却像遭到电击一般一把将其推开,满面红潮,气息微喘地说道:“对不起了,夏海,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但请你相信我,从某一天开始,她会是你的,而且永远都是…现在…请你,其实也包括我自己,先克制一下吧......”
  当然,冷梅在这番表白后,依然又会与夏海紧紧相拥。于是,夏海就在如此极度诱惑的煎熬中欲罢不能,直到爱情的生命线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彻底断裂......
  此刻,当夏海在珍珠的身上得偿所愿后,依旧拥抱着对方仿佛是自言自语道:“…是的,你终于践行了你的承诺,你是我的,而且永远都是......”
  当时,珍珠听了虽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就被一阵又一阵青春所激发的幸福热浪所淹没。
  这一场征服就发生在他俩相识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地点就在这由货架遮挡着的值班室的床上。可是仅过了半年不到,她发觉夏海突然间对她冷淡起来,将她的关心与依恋视作厌烦与纠缠。为此,她迷茫了,她恍惚了,她失魂了,她对他一切善意的揣测正在事实面前大块大块地剥落,渐渐露出恐怖的狰狞......但她不甘心,不愿意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放手,她还想着要弄清楚夏海的真正动机......

  当她从深深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正要去关卷闸门时,却突然涌进一大批叽叽喳喳的顾客。要买烟买酒的,全是厂里的年轻工人。珍珍只能笑脸相迎,知道今晚的戏算是看不成了。不去看也罢,万一看见像石经理描述的场景咋办?她真的没有勇气面对那种残酷的场面,上回在乡卫生院遭遇的那一幕,当时便让她如遭雷击,至今想起,这颗柔软的心还会隐隐作痛。然而,当所有顾客离去,店里静下来的时候,她的心又开始纠结。现在才九点钟,还是去看看吧,夏海真的会在那众目睽睽之下干出那种事?不太可能吧?毕竟他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如果真是,她就当众揭穿他,让他知道本姑娘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其实,她自己也许都没搞清楚,她是真想看演出还是真想看夏海。反正到此,她的精神是为之一振,立马关灯锁门,朝影院方向快步走去。
  没走多远,她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顺着街边朝她的方向小跑而。,她定睛一看,这不是瑞瑞么,她跑什么?难道她没去看演岀?珍珠思忖着不觉折到路边驻足观望。只见瑞瑞跑着跑着,侧身回到了自己的家,这让珍珠有些疑惑。再往前走便看见瑞瑞家大门紧闭,屋内亮着灯。就在她犯嘀咕之即,一道黑影在她眼前一闪就进了街边巷子。她本能地大喊一声,谁?随即追到巷口,可巷内黑咕隆咚的让她望而却步。后来她仔细回想那身形就像是夏海,难道他们真的......珍珠的脑海中突然又回放了卫生院的那一幕,当时她就亲眼所见,他俩的手拉在一起......她不敢也不愿往下想,而是双手抱头狠揪头发,痛苦得再也无心情去看舞台上演的戏了,生活中的戏已让她疲惫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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