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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重演西厢(二)

作品名称:红颜恨      作者:竹林子      发布时间:2015-02-07 21:36:17      字数:6998

  二
  那一年睢发全才满22岁,因生活所迫,稚嫩的肩膀上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睢发全祖籍河南省尉氏县东南部一个鸡鸣听三县的小村落,往东两公里路程,进入周口地界的扶沟县,朝南两公里,却是许昌地界的鄢陵县。小村虽然偏僻,原来并不穷困,几十户人家依傍着黄土岗而住,一条鸡肠子似的黄土小道从东到西穿街而过,将小村分割为两片豆腐块。路东头的坡上,几百亩红淤掺沙的混合土质耕地,十分肥沃,长出的庄稼苗油光发亮。村西头的岗下,则是几百亩清一色的淤泥板地,一年四季墒情湿润,春天里在地墒沟内随手插一根柳木棍,到秋季就能生长出一片浓荫来。在民国统治的天下里,虽然也有苛捐杂税乃至摊派之类的名目,而小村天高皇帝远,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农民养成了一种淳朴的民风,有智者吃智,无智者吃力,他们在老祖宗遗留下的土地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凭力气种麦耩豆,用汗水播种希望,展笑脸收获果实。这地方偏远不是兵家征战之地,匪盗蟊贼少有骚扰,日本兵虽然占领了县城,下乡扫荡却从来未涉足过这里。因此,乡民们小日子倒也过得殷实安稳。
  生活在小村的老一辈人至今不会忘记,那个曾经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黑色日子——1938年6月9日。这一天上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为了挽回徐州会战的败局,阻止侵华日军第2军主力由开封向郑州推进,在陈诚等人的极力怂恿下,密电令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决堤放黄河水南下。程潜遂下令新编第8师师长蒋在珍督帅两个团的兵力在郑州以东的花园口炸开黄河大堤。顿时,失去控制的黄河之水从天而降,汹涌咆哮其势如万马奔腾,见人吞人,遇村毁村。6月10日,蒋介石这种视万物生灵为刍狗的恶行惹得天庭震怒,顷刻间雷电交加,暴风骤雨倾盆如注直下了一整天,使决堤的黄河水势浪高三尺,浑黄的水流打着漩涡向东南方一泻千里,水面上漂浮的死人死畜以及房屋木料和衣物家什随处可见,间或有那未被淹死的溺水者于湍湍激流中拼命抱住一截木头一口木箱挣扎着呼天抢地,一忽儿就被卷进了浑黄的漩涡不见了踪影。举目远望,一览无余的平原上尽成汪洋,隆起的黄土岗如岛屿一般被黄河水淹没半截,仅剩的岗顶爬满了黑压压如蚂蚁一般地逃难者,他们绝望地瞅着周围的滔滔黄水,禁不住大放悲声。
  睢发全一家7口人,上有父母,下有三个年幼的弟弟和妹妹,在村里日子过得只能算一般的户。他清楚地记得,发黄水的时候,满地的麦穗已经开始泛黄催满仁了,再有几天就是芒种收获的季节。初开始,由于村子距决堤的花园口相隔几十里地,水势漫过来得比较缓慢,村里人谁也没有想过要逃离家乡的念头,他们天真的以为,水灾只是暂时的,国民政府的官员不会坐视不管。因此,水势上来的时候,村民们还到处转悠着站在西岗上瞧热闹,内中有胆大者纷纷跳进低洼的水流里去打捞上游漂浮过来的衣物木料。及至水位渐长,平地普遍积水淹住了半截房屋,人们这才着了慌,匆忙从室内搬运出破箱子破柜,拉到西岗顶,又爬上摇摇欲倾的土坯房屋顶端去拆檩木屋梁,像蚂蚁行雨般地朝岗顶挪窝,拣那最高处挖一个四方大坑,用拆下来的木料架在坑沿上,上端用麦草盖顶,住进地窨里算是安了新家。紧接着,人们又跳入齐腰深的水中,手推一口木箱或一只面柜去捋麦穗,一时间满地的怨愤怒骂之声沸沸扬扬,他们指天骂地咀咒老天爷不长眼,把满坡眼看就要到嘴的口粮给泡汤了,今后这漫长的日子可该咋打发哟。
  凶猛的水势过后,黄水由开始的大面积流淌变为几股湍湍激流。河南省4个地区共计13个县组织民工,在睢发全的小村北边至扶沟县一线筑堤,企图阻止黄河水继续南下,让其归入贾鲁河故道。睢发全也跟着庞大的民工队伍上了工地。这些民工们多半是黄泛区的直接受害者,他们早已把筑堤当成了保家安民的份内事,干起活来很卖力气。数十万民工耗费九牛二虎之力,勉强于湍湍激流中筑起一道大堤,总算将黄河水头拦住向东归入贾鲁河故道。后来,大堤北岸的水位愈积愈高,最终将筑起的堤坝冲刷开一道缺口,情况变得紧急起来。那天后半夜,筑堤堵缺口的民工挑灯夜战,大堤上灯笼火把通明,人声鼎沸,却终未能堵住南下的水流。一夜之间,那道凝结着数十万民工汗水和心血的堤坝土崩瓦解,黄河水再一次汹涌南下,使刚刚干涸的土地复又成为泽国。睢发全的家乡二次闹水灾,远比头一回严重得多,粮食早已吃空,连仅有的树皮都被饥饿得眼睛发绿光的人们争相蚕食净光。村里饿死人的事情接连不断,直到这时候,人们才真正意识到,被黄水冲刷得面目全非的故土再也难以承载沉重的叹息,终于在生存的危机中匆忙卷起一床破烂铺盖,用木扁担串起两只柳条筐,挑着幼小的孩子和衣物冲出曾经休养生息的家园,一路向西踏上了漫漫逃荒路。
  睢发全也跟随父母举家西逃,他们一家老小经过艰苦跋涉,由豫西进入陕西境内的朝邑县落脚。全家人在朝邑县居住了两个月,因找不到活干,无法维持生活,饱尝了颠沛流离之苦,最终流落到古城西安的老北关,幸遇逃难老乡们帮助,搭一个窝棚暂作栖身之所。睢发全正值年轻力壮,吃得下苦,他向先期逃难到西安的街坊求借几百块钱,到城内的民乐园市场上买一辆半旧黄包车,开始满大街跑干起拉客的营生。他腿脚勤快,心地诚实,拉客不善于讨价还价,虽然累一些,生意倒也马马虎虎,每天挣的钱基本上能够维持住全家人的生计。
  车夫睢发全的坎坷遭遇,引起了大家闺秀石静宜的关注和同情,她紧蹙两条柳眉凝神思索,一时间心中生出许多感慨。自己跟眼前的车夫虽然男女有别,年龄相差无几,因为家庭出身不同,才有了贫富贵贱之分,贫穷者颠沛流离终日里奔波只为填饱肚子,而她却在家中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着法儿寻欢作乐似乎没有知足的时候,那物质上的富有实在填补不了精神上的空虚。仔细思想,这游戏般地人生也太没劲太乏味了。她从车夫睢发全身上直接感受到一种人生与命运抗争的韧性,正是这种悲苦命运的磨难,睢发全显得少年老成,处事沉稳。她觉得府上很需要这样一位腿脚勤快的车夫,特别是她今后与蒋纬国之间的来往,更需要一个嘴巴严实的车夫跑前跑后。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对车夫睢发全说道:
  “老睢,拉包车吧,俺保证您全家人的生活。”
  见这位石家二小姐说话很干脆,睢发全沉默片刻,也爽快地回答道:“中啊,俺先拉三天试试看,到时候中了再说价钱。”
  睢发全暂时结束了沿街拉零车的流浪生活,搬进大华纱厂南大门里边的门房内,铺盖用具一应俱全,比他那个拥挤不堪的席棚贫民窟强多了。
  大华纱厂南大门至今仍巍然耸立保持着三十年代的建筑风格,青砖垒砌的门洞乍看如同一堵影壁墙,又好似牌坊,中间高约6米,平顶墙面,两侧对称高地错落四个台阶。正门为两扇厚钢板焊接而成,表层涂刷银灰色油漆,两边分别开有高约两米、宽一米的拱顶侧门。如今,大铁门已被陕棉十一厂锁死,两侧的门洞也被砖块垒砌,显得清冷寂然。实地采访时,我曾经好奇的趴在大铁门的缝隙处往门内张望,依稀看到距大门五六米远的地方,东西一拉溜修建着一排青砖瓦屋,木格子门窗,中线对着南大门留有三米宽的门洞,应该是进入纱厂的第二道门。二道门东、西两侧的十几间房子系纱厂开设的科室、账房和仆人住室,睢发全就住在门洞东侧的房间里,门洞西侧住着石府的管家聂先生。我趴在门缝上瞅了半天,直瞅的两眼发酸,门房依旧挺立着,透过破烂的门窗却终未能追寻到族爷睢发全述说的旧迹。
  听我家族爷说,石凤翔的府上专门开有小灶,吃饭很滋养,一日三餐,馍菜汤应有尽有,吃饭不定量。他个头大,食量也大,以往经常满大街跑无着落,吃饭饥一餐饱一顿的,不管稀汤寡水,填饱肚子为目的,缺少油水。住进石府之后,他可以甩开肚子细米白面随便吃,营养增加了,力气更显得精壮。一连三天,他每天早晨5点钟起床,拉车送二小姐石静宜去城西香米园学校上早自习课,一小时赶到学校,7点钟早读结束返回。吃罢早饭,稍微歇歇脚,他再拉车送二小姐去学校,到中午12点回来。下午照常去,直到傍晚6点钟才放学。一天三趟,从城东到城西,往返60公里路程,他掂起车杆一溜烟紧挨紧地跑,累得腰酸腿疼,只有下午放学返回的路上才敢放松脚步。每当车子行至东城墙外的城壕沿时,因往北走几乎全是上坡路,他故意放慢脚步,让那些沿街的难民借机会围住车子伸手向二小姐乞讨。石静宜是个豪爽慷慨的人,每遇这种场面,她没有嗔怒呵斥,总是表情肃然地从衣兜里掏出零用钱,一点一点地分发给路边的乞讨者,直到将零用钱发完为止。
  石静宜在与车夫睢发全相处的三天里,虽然主仆二人很少说闲话,她从细微的观察中发现这车夫确实是个性格温和的厚道人。为了长期留住车夫拉包车,她直接找到府上管账的聂先生,暗中嘱咐说,每月工资随便开,千万不能让他走人。
  聂先生,字改华,河北石家庄人,时年24岁,比车夫睢发全大两岁,长得高挑个头,四方脸盘,白净面皮,头顶蓄着长发向后梳理整齐,高挺的鼻梁上架一副宽边墨镜,身穿一件蓝布长衫显得十分儒雅。别看这聂先生年轻,在大华纱厂的经理府上,他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当年,石凤翔由武汉只身北上石家庄独立支撑大兴纱厂的时候,为了打开局面,与当地的社会名流人士交往颇多,关系套得也比较近乎。石凤翔本身就是个勤俭持家的人,在生活中一向很器重精打细算能够理财的贤士。通过关系介绍,他结识了刚步入社会精明强悍的聂改华,在长期相处中与之结为忘年知己。后来,石凤翔由石家庄转迁到西安创办大华纱厂,工厂的管理进入一个比较强盛的时代,他直接从石家庄抽调技术人员熊轩卿和他的弟弟石鹄翔等人,充实到大华纱厂担任纺织、机电、会计科长职务,同时也把聂改华作为贴身随从带进了西安。
  石凤翔有能力办好一个乃至十个工厂,却因娶妻纳妾家庭矛盾重重,一直头痛管理不好家庭事务。办工厂需要理财的行家里手,持家也同样需要一位既精明能干又诚实可靠的贴己人。石凤翔明媒正娶了元配夫人,生下石静宜姊妹四人,半道上又另娶了一房年轻貌美的姨太太,在纱厂内分南北两个小院居住,元配夫人住在南院的经理府上,姨太太被安顿在北院的二层小洋楼内。为了照顾两位柔情女人的感情,石凤翔每星期轮流跑到两个院子里居住。大太太徐娘半老,早已红颜消褪,对男人失去了应有的诱惑力,生活中纵然是故态复萌的百般风情,也拴不住石凤翔那颗红杏出墙的心。二姨太青春年少,成熟得如秋后架上的红葡萄一般浓艳,在风月场上明显地占尽了优势,让石凤翔感情的天平自然就倾斜于那一边。两房太太为了争风吃醋,时常搞摩擦闹得别别扭扭,家庭关系十分紧张,就连南北两院的丫环和佣人都互不往来。试想,一个家庭,两房女人,整天围着石凤翔为那些羞于启齿的家务事喋喋不休,让他置身于硝烟弥漫的家庭内战中难以自拔,搞的盔歪甲斜筋疲力尽,终日里没有一个好心境,怎么去管理偌大的工厂生产。
  在这种背景下,妥善处理家庭问题,缓解家庭矛盾,一方面要靠感情投入去尽力弥补生活中的欠缺,另一方面要靠金钱支配综合平衡两房女人的失重心态。而石凤翔的精力多半倾注在了工厂的业务发展上,对府上的小金库自顾不暇,迫切需要一位理财的好管家帮助他治家安内。经过慎重考虑,石凤翔选中了跟随自己的贴身随从聂改华。聂先生不愧是石凤翔的好帮手,嘴勤腿脚更勤快,对内对外以诚相待,善于处理各种复杂的关系,将石府上下的事务料理得井然有序。无论是两房太太和两院的公子、小姐,或者是府上雇用的仆人丫环,与他相处的都很融洽,连平时刀子嘴豆付心肠的大太太也尊称他为聂先生。
  睢发全应聘到大华纱厂经理府为二小姐拉包车,头一个接触的人就聂先生。他与聂先生同住在石府的门房里,中间隔着一条过道,那天他被石静宜领进石府的时候,是聂先生负责接待的,将他安顿在过道东边的耳房里。晚上闲暇无事,聂先生睡觉前总是到睢发全的住室来一趟,嘘寒问暖拉扯一阵子家长里短,生活上给予他极其热情的关照。
  对于其他人来说,三天时间也许是很短暂的,不知不觉就混过去了。而睢发全在这三天里却难熬极了,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备车,等候二小姐打后院出来,掂起车杆一路紧跑,从城东到城西10公里路程,往返三趟,像长跑运动员参加马拉松比赛似的,累得筋软骨麻,夜晚躺在床上连身都懒得翻。他那因长期营养不良的身体实在适应不了这种超强度的劳动,后悔当初不该揽下这份苦差事。好不容易盼到三天头上,刚吃过晚饭,他就去找管家聂先生,直截了当地说:“聂先生,不中啊,这拉包车的活俺实在干不了。”
  聂改华先生是个少年老成的文化人,他表面沉稳得有点憨态可掬,内心却精明干练,闻听睢发全要打退堂鼓,不紧不慢推开桌子上的算盘,习惯性地抬手扶一下滑到鼻尖的眼镜,尔后透过镜片用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目光盯着睢发全一言不发。聂改华先生走南闯北,学识渊博,对于民间流传的线装书《麻衣相》和《柳庄相法》都有过研究,虽然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观赏,但对相书中的术语却记得清楚,那相书中有一句经验之谈:“羊眼人吃斋行善”。睢发全进入石府之后。三天中他主动跟这个车夫接触交谈,从面相上看,憨厚朴实的脸上,正好长着一双细而长的羊眼,目光温顺和善,与原来那个马脸猴眼的车夫相比,完全没有那种浮漂妄视的神色。睢发全最大的长处是安分守己,在府上除了出车之外,从不到处乱跑,不轻易说旷话,即便与人搭话,也从不套近乎撇洋腔,始终操着浑厚浓重的豫东方言寄托着对生养的故乡的眷恋和思念。聂改华先生想起二小姐暗中交待过,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个车夫留在府上。他起身眯眼一笑,温和地说道:
  “老睢,依我看,这拉包车的活你能干。”
  “聂先生甭打缠,俺真的干不了。”
  “我看这样吧。”聂改华先生一边说话一边度着方步,他知道这个诚实的车夫有难言之隐,对于工钱的事一时不便启齿过问,就度步到跟前伸手拍一下睢发全的宽肩头果断地将话题挑明说:“每月给你先开1200块钱,另外参加府上的分红。至于家庭困难,咱临时再说。”最后,聂改华先生又补充道:“老睢,家里头有能劳动者,可以随时到纱厂做工,保证不会亏待你。”
  聂改华先生向来不许空头愿,他扳着指头计算一下,府上参加分红的人除了他本人,还有石经理的仆人、厨房大师傅和侍奉大太太的丫环翠莲,连睢发全在内总共5人个。府上每月的额外进饷,譬如大太太打牌赢钱,侍候来客赏钱等等,每月分红不均匀,一般春节过后府上来往的客人比较多,大太太打牌也赢钱多,每月最多者每人可以分红300块钱,最少也不低于100块钱,几项收入加起来,睢发全每月平均能够挣1400元关金票。另外,府上还管吃喝、抽烟和穿衣服,完全可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睢发全也暗自搁心里估算一番,以当时的黑市价,每袋白面粉卖到400元钱,他干一个月的工钱买上3袋面粉还有余头,裹着全家人吃穿应该不成问题。要说累,睁开眼瞧瞧,这世界上有穷苦人容易吃的饭吗?他拉零车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地干一天,顶多也就是这个样子了,有时候生意清淡连基本生活都难以维持。权衡利弊,为了家中的老父老母和年幼的弟弟妹妹,他硬着头皮将这份苦差事应承下来,最后双方讲定,再试拉一个月。
  光阴似箭,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下午,在上学去的路上,趁路边无人注意的机会,石静宜关切地询问睢发全:“老睢,聂先生讲的条件中不中?还有啥困难您尽管说。”
  睢发全闻言憨厚地咧嘴一笑,回答说:“中是中,就是忒累人,时间长了,俺担心身体吃不消,耽误您上学。”他犹豫一下,又说:“二小姐,您还是另外找人吧。”
  石静宜闻听睢发全要推脱这份差事,脸上立时掠过一丝阴云,她努起樱桃小嘴撒娇说:“哎呀,老睢,您拉呗,甭跑恁快中不中?俺不是说了吗,绝不会亏待您的。”
  “二小姐您甭误会,俺不是嫌钱少,是怕累伤了腿没人管。”睢发全是个直性子人,他不无担忧地道出了隐情。
  石静宜扑哧一笑,娇嗔地说:“哟,您把俺当成地主老财啦。放心吧老睢,只要您在府上呆一天,不愁吃饭穿衣,花钱尽管说,聂先生可是一个大好人。”
  略停片刻,石静宜又小声央求说:“老睢,日后俺还有事用得着您,您就拉吧。中不中啊?老睢大哥,您说话呗,俺求您啦。”
  睢发全掉头瞅一眼忽然间变得可怜巴巴的二小姐,憨实的心里顿生一丝怜悯之情。他与石静宜相处的一个月中,第一印象就感觉到这位石家二小姐虽然个性强,爱面子,耍脾气,但却比较家常。自己是个逃荒落难的人,初来乍到,人地两生,府上的人竟一点都不嫌弃他。这情景与他在街上拉零车时遇到的斤斤计较的劣绅官太太们相比较,让他少受了那份颐指气使动辄骂人的窝囊气,身子骨虽然累一点,可心里头畅快多了。再者说,他家里的妹妹也有石静宜这般大年龄,刚才石静宜叫他那一声大哥,听起来心里头热乎乎的。在他看来,这似乎已不单纯是主仆关系了,既然石静宜信任他,他就应该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妹妹去善待,如果一味地强调苦和累辞掉这份差事,他当真有些难为情,心里头也觉着对不住天真善良的二小姐。为了不让石静宜失望,他转过脸很干脆地说道:“二小姐,您放心吧,就是不加一分工钱,这包车俺照样拉。”
  “哎呀,老睢大哥,您真是个爽快人。”石静宜转忧为喜,一时兴奋得坐在车子上直拍手。
  就这样,睢发全成了石府常年雇用的车夫,他一直为石静宜和大太太拉了5年包车,并且耳闻目睹了石静宜与蒋纬国由恋爱到结婚的全过程,在石静宜与蒋纬国结婚之后,他又跟随女主人进入下马陵公馆,与蒋纬国和石静宜共同生活了几个月,后因不习惯森严的门禁,重新回到石府当差。40多年后,睢发全老先生忆及往事,那一桩桩一件件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感情纠结仍历历在目,他向笔者提供了大量鲜为人知的材料。正是这些沉淀于生活中的背景材料,经过多方采访印证后,逐渐形成了本书创作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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