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猪八戒摔耙子

　　耳聋眼花的村会计郭志权，来到李凤涛家，告诉他，乡长请他去村委会。
　　郭志权虽然眼神不好，耳朵也背，却是一个不倒翁，在村会计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几年，他是大队书记胡景岩的亲戚，跟苏克兰也有沾边挂拐的亲戚关系。农村就是这样的，说不上谁和谁就能套上亲戚，当然，这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郭志权最大的优势就是会做假账，一般都是做两本账，不论是谁，他都能应付得运用自如，滴水不漏。
　　李凤涛听到孟乡长来了的消息，心中一阵高兴，孟乡长日理万机，不辞辛苦地奔波劳累，真的令人敬佩。
　　李凤涛走进村委会办公室，孟乡长和苏克兰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让李凤涛坐在沙发上，苏克兰还递来一支万宝路。
　　孟乡长开门见山地说：“老李，这个，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听听你对克兰村长昨天的处理有什么意见，顺便再提一提自己的想法。”
　　苏克兰也诚恳地说：“那啥，我昨天的态度也不够冷静，我去派出所也没能够把人找来，正赶上千山出事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你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呢，做工作也不能百分之百正确，你说对说错我也不挑。那啥，不管咋地，咱们还是一个村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多少年的老屯亲了，有啥话尽管说。”
　　李凤涛听了苏克兰口是心非的话，心里想，这话糊弄外国人去吧！
　　孟乡长也鼓励道：“就是就是，这个，老李，刚才克兰村长也讲了，我也是一句话，希望你畅所欲言，打消顾虑，有啥说啥。”
　　李凤涛毫不客气，侃侃而谈，他说：“我对村长昨天的处理意见是有看法的，我承包的塑料大棚是符合中央精神的，我为了发展商品经济，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这是人所共知的，就在黄瓜即将登市的时候，被人割坏了塑料布，丢了那么多黄瓜。而村长不做任何调查研究，武断地说我管理不善，紧接着就宣布把塑料大棚承包给自己的女儿红菊。我希望村长收回这个错误的决定，继续追查盗窃黄瓜的人。我想，问题就会水落石出，究竟是我管理不善，还是有人暗中捣鬼。”
　　李凤涛一席话，说的苏克兰脸一阵红一阵白。不过她还是信心百倍，觉得自己会稳操胜券的，我刚才的付出，会有回报的。
　　孟乡长一听，李凤涛说的问题挺严重啊!
　　孟乡长看了看苏克兰说：“这个，你也说一说嘛。”
　　苏克兰借机反驳道：“那啥，李凤涛说的是没有道理的，我把塑料大棚当场承包给红菊管理是从大局着想的，你李凤涛人单势孤，根本没有能力管理塑料大棚，所以才出现了昨天的情况。我做出收回大棚的决定也是根据合同规定的，我们当干部的有义务帮助农民发展商品生产，要不，孟乡长能不辞辛苦地往这跑吗？”
　　孟乡长点点头，嗯，有道理。
　　李凤涛冷笑一声，说：“你别挑好听的唠扯，我说你以权谋私是有根据的，预制厂承包给苏克斌，你通过村民大会了吗？”
　　苏克兰嘿嘿一笑，说：“那啥，预制厂是人家有能力承包，苏克斌在建工局当过水泥工，懂得混凝土配合比，你懂啥？要不，你说说，5KB——33——1是啥意思，砼是啥意思？”
　　李凤涛不屑地一笑，说：“这点小事能唬得了谁啊？苏克斌在建工局比我还矮一级工资呢！”
　　苏克兰这才想起来，苏克斌，李凤涛，王友泽，都是从建工局回来的，他们都在一个班组。
　　孟乡长不由得暗暗替苏克兰着急，他扔掉手里的烟头，说：“我看，这个，你俩不要再争论下去了，还是要面对现实，下一步该怎么办，大棚不能不搞，我的时间有限。”他看了看表，说：“这个，我一会儿还有个会，我看你俩的问题很好的解决一下就完了吗。”
　　苏克兰被李凤涛气得浑身发抖，泪珠在眼圈里转来转去，好小子，当着孟乡长的面寒碜我，一点情面都不讲。
　　孟乡长看见苏克兰委屈万分的样子，怜香惜玉之心油然而生，他对李凤涛说：“这个，老李，你俩都说出了心里话，这对今后的工作是有好处的。只是气氛不太协调。这个，我的意见是这样，过三过五你俩心平气和地再交换一下意见，好好地沟通沟通。关于塑料大棚的问题，我的意见是这样，既然克兰村长昨天当众宣布了收回合同的决定，暂时让红菊来管理也是未尝不可的。你种黄瓜丢了，这就说明你的管理工作没跟上去，再种别的又丢了呢？是不是白费劲了？用经济观点来讲，是没有经济效益的，你起五更爬半夜的，结果你白搭不少工，城里人吃菜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咱们农民都这么干，能对得起工人老大哥吗？从私人的角度来讲，你也对不起老婆孩子的。”
　　孟乡长停了一下，对苏克兰说：“今天，这个，克兰村长的态度也是不够冷静的，有机会做个检讨，向老李承认一下错误，并有责任有义务帮助李凤涛找一个别的发家致富的门路。我相信，李凤涛是个识大局顾整体的人，是能够谅解的。至于李凤涛在塑料大棚投工投肥，还有塑料布钱，红菊还是要负担的。”
　　苏克兰一个劲儿地点头，说道：“那是自然的，红菊可以多给一些。”
　　李凤涛听了孟乡长的判决，才明白，闹了半天，孟乡长是给苏克兰撑腰的。
　　李凤涛二话没说，从兜里掏出承包合同书，使劲地往地上一摔，说：“我是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猴了！”然后把门开开，用力一掼，走了出去。
　　苏克兰哈腰捡起合同书，如获至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望着李凤涛的背影，心里说，好小子，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她心怀感激地看着孟乡长，感觉孟乡长就是她的亲爹。
　　突然，她搂住孟乡长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说道：“你真好！”
　　孟乡长也是若有所思，他那干瘪松弛的脸上，流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
　　不过，他觉得，今天还是不虚此行的。
　　同时，他也看出来了，李凤涛真的不是一盏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