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中来（二十一）

　　“啥！是他？”一上班，小辣椒见到晓秋就迫不急待地审问约会的事。当晓秋把昨天的事一说出口，小辣椒就目瞪口呆地惊叫起来：“我早就说过，不行，绝对不行，他那个妈就是个母夜叉，躲还躲不开呢，你咋还往上贴呢？不行不行。”小辣椒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晓秋反倒很是平静，一板一眼地说：“咋就不行了？人家妈已经改变了呀？一个人拉扯一个孩子多不容易呀，你看方鑫多孝顺，一看就是个守家过日子的人。”
　　“丁晓秋哇丁晓秋，我看你是鱼找鱼虾找虾，非得找个农村的呢？城里那么多小伙子，盯谁不好，非得盯上他呢？瞧他那副窝囊样吧，将来肯定没啥大出息。”小辣椒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晓秋。
　　晓秋被逼急了，冲辣椒使着劲：“农村咋了？你看看城里人有多少是农村生农村长的？离开黑土地他们就不认祖宗了？我最讨厌这样的人。至少他承认自己出身农村，也能看得起农村人……”
　　小辣椒看晓秋这决心还挺大的，叹了口气：“完了完，这回真的完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瞧着吧，有你好果子吃的。”辣椒使劲瞪着晓秋。
　　晓秋“嘿嘿”一笑：“那叫一朵鲜花插在黑土地上了，也许开得更艳呢。再说，我只是先处处看，不行再说。”晓秋也是听了小辣椒这一激，反而更来了劲了，还真就想试试了。
　　听了这话，小辣椒眼睛一亮：“你可瞪大了眼睛呀，不行就撤，别掉进去啥傻事都做，吃亏的是你，后悔都来不及。”
　　“别胡说，能干啥傻事？当我是你呢，先结婚后恋爱。”晓秋讥笑着小辣椒。
　　“滚，我们那是有感情的。哎，我可提醒你，别看那小子蔫了巴叽的，一肚子咕咚心眼，你可小心点。要不我再给你备两个后选的如何？”小辣椒仍在挑唆着晓秋。
　　“得得，没过河先拆桥，缺德不？干活。”晓秋骂了小辣椒一句，转身开始处理手头上的事了。
　　
　　走廊里，护士长正同一名护士交待着什么。看到晓秋从配药室出来，赶紧交待这名护士两句，扭头冲晓秋喊着：“晓秋，晓秋过来。”脸上是挂着姐姐对妹妹关切地微笑。晓秋小跑了两步，她心里知道护士长要问什么。
　　“晓秋，昨天看得怎么样？还满意不？”护士长瞅着晓秋，脸上堆着笑，可笑容里却藏着焦急和疑问。
　　“护士长，你猜那个小伙子是谁？说出来都有些太意外了。”晓秋面带微笑地看着护士长。看着晓秋脸上的表情，护士长感觉到可能“有戏”了，那种焦急和疑惑也从笑容里消失了。
　　“谁呀？八成是你认识的？有这么巧的事？那真是天意了，看来你是挺满意的了？”现在护士长就只剩下了焦急，但却和开始时的焦急不是同一个内容。
　　“唉，就是前段时间在咱科住院的那位大娘的儿子。”晓秋话一出口，护士长的脸马上晴转多云了，这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可能是完了。
　　惊讶地说：“啊？怎么是他呢？那完了，你是没看中吧？那个妈就不行。没事，大姐再帮你找，就凭咱晓秋这么优秀，就不信找不到像样的好小伙。”
　　“护士长，我觉得还行，同意先处一处了。”晓秋有些害羞地说。
　　护士长又是一惊：“啥？看中了？还有点感觉？”
　　晓秋脸微红地点点头。
　　“我还真没看出来呀，晓秋，你找对像真有自己的老猪腰子。小伙子倒是不错，就是那个妈差点劲。小伙子啥意思？”护士长追问着。
　　“人家是有目标的呀，咱俩可都被蒙在鼓里了。”晓秋看了一眼护士长。
　　“这个该死的姐妹，不早和我说，看我饶不了她。”护士长发着狠。晓秋也搞不清护士长这话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她听的。
　　“就是家里是农村出来的，但他没忘了根，也能看得起农村人，我挺佩服他的。”晓秋有点自卑地说。
　　“农村咋地了？没有农村哪来的城市？我也是农村出来的，我看是咱农村人支撑着城市呢。晓秋，要有自信，咱从农村来，但咱属于城市，咱还要创造更好的城市呢。”护士长语气不屑地说。
　　护士长的话让晓秋一振，举头望着护士长：“护士长，你能瞧起农村人？”
　　“胡说，我瞧不起你了吗？那不是打我自己的脸吗……”护士长翻着眼皮。
　　
　　又是一个冬季来临了。几场大雪落下后，地面上没有积攒下任何雪的痕迹，这是一个暖冬。
　　一家火锅店的包房里，晓秋、小辣椒、小不点各自带着自己的男朋友围坐在桌边。这三个小伙子是第一次见面，而且是在“领导”的监督下凑到了一起的，这是三姐妹有意安排的一个场面。
　　自从晓秋也有了朋友后，小辣椒一边催促着小不点抓紧“勾引”，一边开始筹划如何让三个男人在一起会一会，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把晓秋的男朋友给搞黄了。她就是觉得自己的好姐妹找了这个“东西”，那真是太不甘心了。晓秋在她的心中那是一个“人物”，不但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是她的偶像。“偶像”加上“人物”那对像能差吗？不能说比自己家的“白马”强吧，那也得差不多吧？可如今的这样结局，这比她自己的男朋友有“麻烦”都令她着急。于是，今天她就整了个小小的“鸿门宴”，准备把方鑫抬到炉子上好好烤一烤，如果知难而退那当然皆大欢喜，如果……
　　小辣椒首先站了起来，右手端着一杯饮料来了个开场白：“各位领导、各位姐妹，三位领导的部下，今天，我们‘四人集团’开个领导层扩大会议，扩大到部下参加，其目的只有一个……”
　　小辣椒还没说完，他的男友就拽了下她的衣襟，悄悄提醒说：“诶！哪有四位领导？三个三个，说错了。”
　　小辣椒一拨弄男友的手：“闭嘴，领导让你讲话了吗？我说四个就是四个，大个子不算领导吗？虽然她今天公务在身来不了，那也是你们的领导。”男友一下子蔫了，脸臊得红红的。
　　小辣椒清了一下嗓子眼，继续着她的演讲：“啊，这个这个…晓秋，我说到哪了？”回头问晓秋。
　　晓秋表情很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领导说到目的了。”
　　“对，这次聚会的目的，就是让三位部下相互认识下。我们几个是生死姐妹，既然收编了你们仨儿，那你们就应该成为好哥们，姐几个说对不对？”小辣椒举着杯子，依次向晓秋、小不点点着头，似乎在征求着对她说法的意见。
　　小不点很积极，高高举起了手：“同意，同意，完全赞同辣椒领导的英明决策和科学提法。”说完，瞟了一眼自己的男朋友。小不点的男朋友用眼睛斜了她一下，小不点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坐在椅子上不吭声了。
　　晓秋笑而不答，任凭小辣椒可劲地得瑟，在煽情方面小辣椒还真有一套。
　　“下面就由被收编者自我介绍。”说完，小辣椒得意地摇头晃腚，喝了一口饮料。
　　
　　她是坐下了，可这气氛一下子冷清了下来。三位男士低着头不说话，三位女士用眼睛盯着三个爷们，真是男士心里突突，女士心里着急，只能看到火锅“扑扑”冒着热气，听着发出“嘟嘟”的开锅声。
　　眼瞧着要冷场了，小辣椒真是急了，桌下一抬脚一跺，就听男友“啊”地叫了一声。男朋友也是反应迅速，马上站起来，借着“啊”劲开了口：“啊…啊…大家好，那我就先介绍吧，请各位领导审查。”说完，看了一眼小辣椒。看到小辣椒微微点着头，这才出了一口气。继续介绍说：“我叫江涛，在政府水利局工作，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和两位哥们相识，希望以后多联系，有什么事多相互捧场，谢谢大家。”说完还深深地鞠了一躬，显得很有修养。
　　“好好！！”小辣椒带头鼓起了掌，其他几位也都稀里哗啦地拍了几下。
　　“啥意思？俺介绍的不好咋地？掌声这么不热烈呢。”小辣椒撇着嘴扫了一圈。
　　“好好，介绍得相当好，一看就是领导，肯定是小辣椒管出来的好干部，重新鼓掌。”晓秋说完话，带头又拍起了巴掌，带动了一片的掌声。
　　“我们第二个介绍。”小不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忽然感觉到自己有点冒失，偷着瞄了一眼男友。男友没理她，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小不点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面有请我家领导。哦，SORRY，重来重来。”小不点借机喝了一口饮料：“下面由我收编的男友自我介绍。”话一说完，马上坐了下来。眼睛的余光又瞄了一下身边的男友，似乎感觉到心中一点底气也没有。
　　小不点的男友端着一杯白酒站了起来，一直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小不点的心情放松了许多。男友一站起来，大家仿佛才注意到他的身高，足足快一米九十了，小不点才一米五多点呀。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小不点就像是一颗黄豆粒滚到了蓝球堆里。小辣椒狠狠地瞪了小不点一眼，心里骂道：该！折磨死你，让你得瑟……
　　“各位朋友，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和诸位相识，我叫黄海涛，在一家私企市场部任经理，希望大家能多多关照，有用得着我的只管言一句，我必到。”说完，瞄了一眼小不点。接着说：“更要感谢我的领导收编了我，希望以后领导能多批评，让我能进步得更快。”说完，一大口就干了半杯白酒。小不点甭提多高兴了，心想：哥们，真给面子，这样挨欺负也值了。
　　小不点的男友刚介绍完，小辣椒就站了起来：“黄哥，我得插一句，小不点那可是俺姐妹中的小精灵，乖宝贝，你这人高马大的，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可不许欺负她呀，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黄海涛谦虚地附和着：“那是那是，听领导的，我要欺负她，肯定你们都得挠我。小不点会很生气，后果会很严重。”听了这话，小不点的心可就揪了起来了，打着鼓问自己：妈呀，不会太过分了吧？到时候不好说呀。
　　江涛看到黄海涛喝了一大口，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来，哥们，咱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难兄难弟，我陪你干一杯。”说完，举杯也干了一半。小辣椒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狠狠地剜了江涛一眼。江涛马上坐下来，“嘿嘿”地看着小辣椒陪着笑脸说：“领导继续指示，请指示……”
　　
　　该到晓秋了，她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各位姐妹，你们这一个江，那一个海的，声势一个比一个大，俺收编的可与水没关系，俺那可是地产土造的。呵呵，那就让我的属下介绍吧，介绍不对的地方，我补充。”说完，看了一眼方鑫。
　　没等方鑫站起来说话，小辣椒又蹿了出来：“诶！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丁晓秋同志，这话说得可不对呀，领导怎么能是补充呢？你应该是纠正，是不是？”
　　“对对，纠正，一定要好好纠正。”小不点差点没蹦起来，忽悠着两只小胳膊。
　　“好，就按小辣椒说的，纠正，方鑫介绍吧，等着我给你纠正呀。”晓秋做了个鬼脸。可心里在说：好你个小辣椒，你是想收拾人了吧？好吧，今天放你一马，也看看这男朋友究竟有几斤几两。
　　
　　方鑫脸红红的，手中端着一杯饮料站了起来：“各位朋友，三位领导，我也很少见过这种场面的，这咋像是在审问犯人呢？我这心里直突突。”说完，左手抹了一把额头，右手的饮料杯都有些抖动了。他趁机喝了一口饮料，准备继续他的发言。
　　江涛马上喊道：“哎哎，哥们稍等，请稍等。这好像不符合规矩吧？咱是爷们可都整白的呢，你不能拿带色的唬弄领导吧？换换。”说完，把白酒瓶子拎了起来。
　　“兄弟，我真的不能喝酒，一喝这全身都红。”方鑫紧捂着自己的杯子。
　　小辣椒给江涛递了个眼色，江涛这心里更有底气了：“没事没事，男人哪能不喝酒呢？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来倒上。”趁方鑫不备，他抢过杯子把饮料一倒，给整了一满杯的白酒，然后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兄弟继续发言。”
　　方鑫端着杯子犯了难了，向晓秋投去求救的眼神。晓秋马上接过话茬：“不许欺负老实人好不好？不能喝就别愣劝，伤身体呀。他真不行，请各位兄弟姐妹原谅呀。”
　　“那哪成了？是爷们就喝，娘们不得干政！”小辣椒批评着晓秋，她是下决心要把方鑫“收拾”趴下了。晓秋知道辣椒可是得饶人处不饶人的主，这事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会影响气氛。于是两手一摊，表现出无奈的神情。
　　方鑫可真是没辙了，一咬牙端起了杯子：“好好，我听领导的。我叫方鑫，方是方正的方，鑫是三个金的鑫，一个地地道道的建筑工人，也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出身，望大家能多多关照，谁家有个什么力气活的尽管叫我，我是有请必应，我在此感谢大家了。”说完，也是一大口，还真整下去半杯。真可谓立竿见影，这脸立刻更红了。
　　小不点又按奈不住了，一拍手：“好，够意思，像个爷们。你看人家的名字，方方正正三块金砖，晓秋你可找了个土财主，嘿嘿，苟富贵勿相忘呀。”
　　“就你能得瑟？给我老实呆着得了。黄海涛，你管管她。”晓秋手指着小不点，眼睛却冲说小不点的男友。
　　黄海涛伸出手，在小不点肩上拍了两下：“领导，请坐下指示。”再看小不点肩上好像压了一袋大米，腿一软“扑通”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这酒头一开，话匣子一打，包房里可就热闹起来了。先是姐仨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后来三个有些拘束的爷们也放开了，一痛地推杯换盏。没出一个小时，江涛已经舌头发硬言语不清了，黄海涛走路脚下都没了根，可还是晃晃当当端着杯子到处敬酒，方鑫早已趴在桌子上任凭身边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