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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苦难短逢 第五十八章 僵局

作品名称:情怨      作者:蒺藜草      发布时间:2015-01-24 09:10:18      字数:4822

  第五十七章苦难短逢
  临行前一日,振中装上两袋玉米,和妹妹一起去北边的村子打成糁子。刚下过雨,路面稍有积水,他们走在草多的一侧。只几天的功夫,地里就已收获完毕,满目倒伏的秸秆,放眼望去,秋风萧瑟的农田,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农民收获庄稼有多积极!”振中称赞。
  兄妹俩一个拉一个推,高高兴兴往前去,眼看快到前面的十字路口,过了这一处,前面是一段水泥路,路会好走一些,月月感觉一下子轻松起来。这时,从十字东面拐出一个人影,猛不防就到了他俩跟前。“大海!”月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这个时候来了!她都回来好几天了,也不见他,现在……她明天就要走了。大海抬起头,振中跟他打了一个招呼,没有停下脚步,月月在一边扶着车子,不敢停下来,她心里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大海撞上月月,嘴里只说了一句:“我去峰峰家!”他让到了一旁,让他俩过去,她低着头,一言不发。时间慢下了脚步,两个苦苦思恋的人缓缓擦肩而过。她目不斜视,却看到了他的苍老,几个月不见,他满脸的胡茬,黑黑的面孔。他百感交集,好容易今天来看她,却是这样!他想对她说的有很多,可一见面就一句也说不出!他想她会明白!可她不明白。上班后的不顺利,生活工作上的不称心――他已经是一个大人了,面向社会,希望有人能一起承担。孤独的时候他怨老天不留住她!
  时间把这样的两个人分开,她向北,他往南,越走越远。她没有勇气回头,哥哥就在身旁。路上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人生的痛苦是一颗多情善良的心,鲁迅先生说的。”振中提醒妹妹,“你不忍心伤害别人,别人就会伤害你。人善叫人欺,马善叫人骑。”月月听懂了哥哥的话,可她不理解,人为什么好端端地要生出害人的心思呢!怎么就能知道他会害自己呢!振中无耐,妹妹被惯着长大,不知道这些。等她知道的时候都已经被人害了。他仿佛看到毒蛇嘶嘶地吐着芯子,朝她游过来,周围布满了陷阱,大海却看不见,月月为了大海遭围困。他想去救她,却又不能!这孩子,你怎样才能醒悟过来呢?你们是一对孽缘哪!月月感觉到哥哥心情的沉重,那是为了自己,她看着前方岔开话题:“看,前面就是村子,快到了!”
  机器嗡嗡的响声里,振中在一边看着玉米倒进去变成了碎粒,他用手搅一搅,空气中弥散着玉米新鲜的甜味。月月站在他后面,心思去了别处,大海没有跟自己一起来,那样哥哥不会同意。这几天,他们做完了地里的活,明天该回学校了。这一走,不知道哪天再回来!可怜她在外面苦苦地想他,见到了却匆匆又匆匆。她心里流满了苦水,哥哥却不知。哥哥实实在在地生活,坦然面对生活,她总想逃避。她想去另外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被哥哥叫做苦难。她没有勇气跟哥哥谈论这个,大海总说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别人无权插手。可她又觉得,哥哥分明是对她好。为什么哥哥和大海就不能和睦相处呢?上帝总让她生活在矛盾当中,不能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没有风,没有雨,没有苦涩,让她再回到从前那个孩提的时代,那时候她是多么快乐啊!
  她努力回到现在。振中呼唤妹妹到前面来,这时,机主扛起一箱料倒上去。“月月,你试一下。”振中鼓励妹妹。月月走过去,努力往上提了提,箱子只是轻轻挪动了一下,又稳然地落在地上。她张开双脚,以免塌在上面,再试了一下,可这次的努力没能超过半人高。她喘着气,振中看着笑了,旁边的机主奇怪地低语:“这人怎么了?”月月用手抚着前胸,走到哥哥跟前,只见机主一手抓住横杆,一手托着下面,轻轻一送,又把一箱料倒进了机子,月月奇怪别人怎么那么大劲呢?振中说:“锻炼出来的!”
  磨坊主是个中年妇女,她熟练地操作着机器,把玉米一遍遍打碎,振中一边看她做活,一边不时帮帮她。女人是个管家的里手,对振中的话却毕恭毕敬。月月发现哥哥不管走到哪里,都很会和人搭话。男人女人很乐意接受他的提议,他总能得到别人的附和。她不会也不想这样,多年后她知道,这是一种管理的才能。处世持家交友都少不了,她被人管习惯了,不知道管理别人,大海也不会。所以他们的生活被人搞得一片杂乱。哥哥是个天才的管家,就像他从小要管妹妹一样,到哪里都会管理。这种天赐的才干,使得他在社会上如鱼得水。而妹妹小月,则是经历过一翻苦痛磨难才最终明白!
  天黑的时候,他们回到了村口。阴雨刚过,天空雾蒙蒙的,田野、村庄、河流都笼罩在一片薄雾里,蝉声消退了,秋后的乡村格外的宁静。灯还没有亮起来,村道上没个人影,此刻的人们,闲聊着今年的收成,享受着秋后的喜悦和凉爽。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生活,月月想,哪天,我什么时候才能过上真正属于我的生活呢?信梅坐在门前,远远看见两个孩子回来,起身挪开凳子。振中拉着车子,沿着长长的斜坡一口气上到了坡顶。
  十月的乡村宁静得没有了遐想,只有蛐蛐的鸣叫还在带着露水的草丛间此起彼伏。一盏两盏三盏灯亮起来,透过薄薄的雾,显得迷离扑朔。月月站在桥头,想把故乡铭记,以免日后再想时没有记忆。城市里没有亲情,可她走在这片土地上就有。城市里没有梦想,可这里就有做不完的梦。她带着梦离开了故乡,出去了又找不到梦,今天她回来了,站在她曾经站过的村口,想呼唤一种东西回来,填满她的心田,好让她明天带着一起去。还有更沉重的,大海回来了,她在外面漂泊。她的心总不能静下来,欲诉无人能懂。哥哥不会有这想法,他不管在城市还是在农村,都一样能生活得很好。在学校里他担任学生会主席,在乡下见了乡亲逢人问候有礼有节。同样是兄妹,性格如此不同!
  故乡,我亲不够爱不完的故乡,只有你才能给我快乐,才能让我静思,我却在十五岁就离开了你。离开你有多么伤心,我在孤独的窗前望过,在凄清的月夜望过,在风起的时候望过,在雨落的时候望过,一万次望过你憔悴的容颜,呼唤你亲切的名字,那是我的家,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树高千尺忘不了根,你养育了我又教育了我,我深深地眷恋着你、牵挂着你,我的生命早已和你融为一体。当别人羡慕大城市的繁华,我却只想回到你的怀抱!这会被哥哥视作没出息。黑夜里,月月一声长叹。其中的悲伤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五十八章僵局
  闫亚萍再没提起过和武运的事。仿佛她真的已经忘记了。511宿舍有着前所未有的宁静,大家每天上学、放学,吃饭、洗衣,日子很安静。“赵宁和闫亚萍给武运过生日去了!”王晓越一句话提醒了月月。
  闫亚萍跟武运不是已经分手了吗?前些日子听舍友们说闫亚萍另找了一个男友,叫母少飞。这位母公子月月见过,其貌不扬,个头矮小,满脸的青春痘。可就是这个小伙子,成了心性很高的闫亚萍的白马王子?可是母公子和闫亚萍总形影不离,甚至她去外面上艺校他都接送。今天是武运的生日,她也去了?为什么赵宁也会去呢?她想起来,赵宁和武运是一个县的。月月越想越烦,干脆不想了。女生楼上有同学在织围巾,冬天快到了,她想要织一条围巾。
  不想秦凌云跑过来看,说:“月月,手真巧啊!女孩子心灵手巧,你刚学就织得这么好!”这句话让月月不知该说什么。秦凌云说完就走开了,没事人一样。大学的课程似乎很枯燥,中文系的课程里除了文学欣赏、政治经济学,其他的科目学生们根本没有兴趣,尤其是现代汉语。教现代汉语的老师收拾得很精神,却没有相貌。她总是精神抖擞地站在讲台上,下面的学生听课极不认真,但没有人说话。学生们各有各的心思――王晓越在想着万胜元这周能不能来?她要送一个意外的惊喜给他;秦凌云在想和以前那个男友该分手了,她已经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左边陕南的姑娘悄悄把手伸向旁边的同桌,两个人同时低下头钻在课桌下面……。月月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她旁边新坐的侯姗姗一节课一节课既不做笔记,也不看书,一个人在一张纸上随手划着――他们都怎么了?
  “大学就像一个保险箱,好出难进。”一位档案学老师如是说。大学的录取率不到百分之十,考进来的人被称作天之骄子,可是凡是进来的都能出去。在老师和同学的笑声里月月明白了眼前的缘由。她只捡自己喜欢的东西听,比如教师对文学作品的讲评,以及对社会问题的剖析,她渴望能把知识与社会结合起来。“你们现在学到的以后在工作中还用不到十分之一。”老师们又说。这就怪了,我们含辛茹苦学这些知识是为了什么呢?
  秦凌云在想接近月月的时候就能接近月月,放学路上,两个人一起走着,她就开了腔:“月月,我替你应下了一件事!”“你替我……?”月月很惊讶。“武运问我女生中谁织围巾织得好,我就推荐了你。”月月心想这是什么事呢?!“我给他说,人家月月是明白人,伸手不打上门客!”月月越听越气,又不好发作。秦凌云瞧瞧她的脸色,依旧笑着:“看,我就知道能行!我下午让他自己去买线!你那儿不是有签子吗?”月月叹了口气,这活她最不爱干了,做起来手很疼,签子把手指肚都磨破了。“你不是就做得好吗?”月月反问,带着不满的情绪,“我可没有你做得好!”听了这话秦凌云笑了,说:“谁不知道咱们班就你长得最清秀了?我织的人家武运能喜欢?”月月想倒霉倒霉真倒霉,这人怎么一天这么多事?你就不能闲着点!她这样想着,以为自己不理睬,就过去了。
  晚自习后月月发现自己的床上有两把浅黄颜色的线,她刚转过脸,秦凌云就凑上来说:“线给你放下了!”月月想谁让你给我放下了,是我要他的线了吗?你这样害我!这时,同学们下晚自习纷纷回到了宿舍。她不好发作。倒霉的差事她在两天后才拿起,颇不情愿又极不耐烦。闫亚萍坐在对面的床沿上,不时朝这边望望,一边若无其事地喝水。月月知道她在看自己,她想,谁要想干的话赶紧拿去吧!赵宁也不做声,非常平静,这几日她和武运新坐了同桌。王晓越回来,看一眼月月还在辛苦,说:“这条围巾一定很暖和!”月月苦笑了。活刚做完,秦凌云就送去了。(男生宿舍女生不能进,她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
  秦凌云高高兴兴地回来,问:“月月,你想要什么感谢?”月月怔怔地望着她。只见秦凌云又说:“武运说要谢谢你,我说不用了。咱月月不是那种人,一个班的,都不是外人。”月月一看,话都让她说完了,只等着自己吃亏。“这人怎么这么狡猾呢?”同样的年龄,别人比她知事早:有人喜欢占别人小便宜,借了钱就“忘”了还;有人心思缜密;有人自私自利,损人利己――人家都太聪明了,而自己又太不聪明。可是在大家眼里,她又无疑是灵性的。尽管别人有的心计她都没有,别人会做的坏事她都不做,那么,自己一定是一个没本事的人了!――可大家又一致认为月月以后会过上好日子。
  夜晚,她一个人站在楼外的阳台上,望着天上的月亮。月色像蒙上了一层灰,暗淡无光。它在城市的夜空中穿行,全没有旷野上的静谧和诗情画意。田野里的月亮会吟诗,会歌唱,会讲美丽的童话,可是城市的月亮它空洞无物,像是没有思考,也不存在感情。同样是这个月亮,为什么我站的地方不同,它就有如此的差异呢?她只能责怪自己。月晕泛着光环,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游动。怎么样才能走出去,不受约束呢?宿舍里她不能安静,虽然她总渴望安静。即使是没有人说话,但只要有人在,她就感觉世界不是自己的,她不能集中注意力做自己的事。她想构思,却总找不到思路。童年的幻想,少年的梦想,青年的妄想,可现在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黑暗的楼影,嗡嗡的声音,她走到哪里也找不见自己!我该怎么办呢?
  我还是我,可我已经不是我了!这时楼道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侯姗姗端着个杯子从里面走出来,一抬脸看见月月,没好气地走到栏杆旁的月光下说:“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针锋相对,简直无处不在。侯姗姗不是个“正常”人,大家都知道。月月有一次洗澡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她的小肚子上有一圈可怕的疤痕,又宽又深,肚皮上坠满了像癞蛤蟆一样的层层松皮。她怎么了?正当月月惊得目瞪口呆,王晓越一把拉过她,用眼睛示意她别看了!过后她悄悄对她说:“看样子那都有五六个月大了!她有了一个恶种,不敢让人知道,做掉了!”月月又惊又怕,想问什么,晓越“嘘”了一声:“别人都知道,没有人说。别吭声,她不是好惹的!”这个不好惹的人现在单独跟她站在一起,想一想她的泼蛮,月月欲言又止,转身离开了这个不安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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