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中来（十七）

　　“刷”的一道闪电，“轰隆”一阵炸雷，一片乌云遮天蔽日般地笼罩在城市上空，瞬间豆大的雨点就拍打在窗户上，街上的行人纷纷四散躲避着大雨，窗玻璃很快就模糊了外面的街景。“好好的一个大晴天，这雨说来就来了。”晓秋边收拾着配药室里的空瓶子边自言自语着。
　　门开了，护士长走了进来。她是一个五十来岁微胖的女人，洁净的白大掛紧箍在身上，显示出优美的曲线。晓秋一直在心里称其为大姐，可口头上仍叫着官衔。“护士长好！”晓秋礼貌地问候着。
　　护士长冲她微微一笑：“小丁呀，最近工作忙了一点，吃得消吗？”
　　晓秋精神头十足地回答：“护士长，没事，我年轻体力好，这点苦算不了什么的，倒是你可要多注意身体呀，有什么工作尽量吩咐给我们干。”
　　“好好，肯吃苦是好事，年轻人要吃得起辛苦，经得住考验，呵呵。这两年你的表现有目共睹，好好干，会有机会的。”护士长拍了拍晓秋的肩膀。
　　晓秋谦虚地说：“多谢护士长的鼓励，你得多帮助我们这些年轻人呀，将来也好能像您一样进步得快呀。”
　　“哎哟哟，这小嘴，吃蜜了咋地？哈哈。”护士长打着哈哈。转而一本正经地说：“晓秋，九月份咱局里组织护士技能比赛，全系统的业务能手一比高低，这可是一个展示自己的好机会呀，怎么样，有心参加不？”
　　晓秋心里十分清楚，领导这样说，分明是已经决定让自己参加了，只是表面上来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罢了。与其被派还不如主动请缨了呢，但她觉得还是要谦虚一点为好。于是，谦虚的对护士长说：“护士长，你看我能行吗？”
　　“有啥不能行的？在咱科里护士业务你最棒的了，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年轻人多给自己展示的机会是好事，这事就看你的态度了。”护士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晓秋。
　　“行，那我就参加比赛。”晓秋用力点着头。
　　“这就对了，要相信自己。从现在起，我尽量把工作调整一下，给你更多的准备时间，咱争取好成绩。”护士长扭动着腰肢走了出去。
　　
　　晓秋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许多，心里“怦怦”打起了鼓，盯着烟雨朦胧的窗外愣着神。门又开了，她以为是护士长又折返回来了，不假思索地说：“护士长，还有什么事吗？”当她转头看时，却是小辣椒出现在门口。
　　小辣椒也是一愣神，接着调侃地说：“丁大护士，你啥时候当上了管官的官了？还给我封了个护士长了，脑袋没发烧吧？”说着，伸手去摸晓秋的脑门子。
　　晓秋打了她一巴掌：“一边去！刚才护士长来了，让我参加局里的护士业务比赛，你说我能行吗？别给科里丢人现眼呀。”
　　“行！咋不行？我看是太行了，这是好事呀，拿了名次你就有步了，那才是年轻有为呢。”小辣椒伸出大拇指。
　　“得得，那你咋不去呢？整不好多丢人呀。”晓秋还是心里没有底。
　　小辣椒脖子一梗：“你以为我不想去呢？切！人家怕我砸了咱科里的牌子……”
　　
　　雨说停就停了，太阳立刻跑了出来，雨浇过的路面，升起了一团团的水雾。两人正在聊着，忽听到有敲门的声音，小辣椒问了一声“谁？”伸手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位小伙子，两只手拎着两个塑料袋，看样子里面是水果。
　　“你好，我来看看你们。”小伙子礼貌地点了两下头。
　　“哎哟，是你呀，熊哥哥。”小辣椒直接给人家起上了外号。小伙子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不知所措地杵在门口。
　　小辣椒让开了一步：“啥意思？老太太又住院了？”
　　小伙子红着脸说：“没…没有，我是来谢谢你们的，来看看丁护士。”
　　小辣椒一扭头，冲着晓秋阴阳怪气地说：“丁护士，丁护士，人家是来看你的。”
　　晓秋瞪了她一眼，走上前：“是你呀，你妈妈挺好的吧？”
　　“挺好的，多谢你的照顾呀，本来早就应该来谢谢你的，可单位总是有事，抽不出时间来，正巧今天休息，特意来感谢你的。”小伙子说完，又是深深鞠了一躬。
　　“你看你客气什么呀，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谁还没有父母哇，没事。”晓秋客气着。
　　“我妈那人实在是…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谢谢你。”说完，把两袋水果放到了窗台上。
　　“这可不行，医院有规定的，不能收病人的东西，你的心意我们领了。”晓秋推托着。
　　小伙子有点急了，脸憋得更红了，语无伦次地说：“一点意思，表达心情，是朋友送的，我不是病人……”说完扭头就跑了出去。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晓秋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辣椒捅了她一下：“诶，情况有点不对劲呀，八成是他看上你了吧？这人蔫巴，可心不蔫巴呀。”
　　“别胡说，我可没往那方面想，只是觉得小伙子挺憨厚的。”晓秋真的没有什么感觉。
　　“丁晓秋，我可告诉你，找谁也不能找他。小伙子行，可那妈不是个东西，你可给我瞪大了眼珠子”小辣椒用充满阶级斗争的眼光盯着晓秋。
　　“瞧你紧张的样吧，这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有点同情他罢了，放心吧。”晓秋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行，我心里可没底，得抓紧时间给你物色一个，不然你就掉坑里了，我想拉都拉不上来了。”小辣椒嘟囔着，转身往外走。
　　晓秋狠狠地骂了一句：“德性吧……”
　　
　　小辣椒做事也是火急火燎的，不到一个月她就安排了一次“相亲”。这天，她找了个仨人都休息的日子，带着她的白马和白马的朋友，约着晓秋和小不点到公园闲逛。几个人一见面，小不点就开始活跃起来。因为白马也算是熟人了，所以大家都不见外。
　　小不点直接冲着小辣椒说：“辣椒，这个帅哥是谁呀？介绍一下呗。”
　　小辣椒没理小不点，直接拉过晓秋说：“晓秋，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郭哥，在市统计局工作，也是白马的朋友。郭哥，这是丁晓秋，我俩一个科室的，是科里的业务大拿，人缘好，长的也漂亮。”
　　晓秋主动伸出手来说：“郭哥好，很高兴认识你。”然后，仔细打量着这位郭哥。郭哥一米七五的个头，清瘦的面颊，架着一副黑框的近视镜，眼睛不大有点眯眯着，可能是看数字看的结果。上身穿一件降紫色的衬衫，下身一条浅色的裤子，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看到晓秋伸过的手，也伸出手握了握，细声细语地说：“你好，也很高兴认识你。”
　　小不点也伸出了手：“还有我呢，郭哥，我自我介绍下……”不管小辣椒如何向小不点歪嘴瞪眼睛，小不点还是嬉皮笑脸地和郭哥握了手，扯着闲话。
　　这次大家凑到一起，本来就是有主题的，晓秋和郭哥都心照不宣。因此，当小辣椒和白马借故带着小不点到别处逛时，两人也就很自然地聊了起来。郭哥先开了口，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听小白说你在医院当护士，伺候人的活不好干呀，又脏又累的很辛苦，没想换一换吗？”
　　晓秋心里一惊，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是在第一次见面时。所以，没多想就回答道：“啊，是挺辛苦的，但我喜欢这份工作。”
　　“有机会换换吧，坐办公室多舒服。”郭哥说完，用手往后捋了捋短短的背头，还假装斯文地扶了一下近视镜。晓秋听着有点不太顺耳，沉默下来没有吱声。郭哥见晓秋没有搭话，又说道：“家在山沟里，离城里很远吧？”
　　晓秋礼貌地接话道：“是呀，一个很偏僻的农村，郭哥没去过农村吗？”晓秋斜了他一眼。
　　郭哥脸望着天，转动着小眼珠：“没有，我妈不让我去，说农村太脏，鸡鸭猫狗人都住在一个院子里，空气不好哇。还说好几天洗不上一次澡，怕我染上不良生活习惯。”
　　“看来郭哥还是不太了解农村呀，现在的农村可不是昔日的农村了，人们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条件可比以前强多了。”晓秋似乎在给他解释什么。
　　郭哥撇了一下嘴：“得了吧，前段时间我爷爷来，身上带的味可难闻了，手指甲里都是泥。”
　　“噢，原来你家祖上也是农村的呀？我还以为你‘根正苗红’呢。”晓秋开始反唇相讥了。
　　郭哥被噎得脸一红，有点结巴地说：“我一直住…住在城市，工作后一直坐在办公室，可受不了农村的生活环境。”
　　
　　晓秋开始讨厌郭哥，以沉默对抗了。她用眼睛扫视着周边，希望能看到小辣椒或小不点，尽快结束这样尴尬的会面。忽然，一个三岁上下的小男孩蹒跚着从前面跑过，一位年轻的母亲紧紧跟在后面追赶，边追边喊：“慢点慢点，别摔了。”话音未落，小男孩“扑通”趴到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晓秋本能地抢先一步抱起了男孩，拍打着小男孩身上的灰迹。年轻母亲也是几乎同时赶到，接过孩子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晓秋回到椅子上还是一声不吱，郭哥开了口：“你呀多管什么闲事呢？万一赖到你身上咋办？”
　　晓秋实在无法忍受了，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平静地说：“对不起，郭哥，我去一下，你稍坐。”没等郭哥说话，人已蹿出了十几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