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作品名称:山路蜿蜒 作者:雅苑琼林 发布时间:2015-01-21 18:24:44 字数:4077
平岭乡的优势是带弟所在的芙蓉乡所没有的,戴末这几年比较注重挖掘石场,开采大批石场的举措。而且,带进来一些南方人来做石料加工,使附近的农民不必出去打工,在家门口就能挣大钱。一个农民一年收入贰万元不成问题。陆鱼不想帮他的原因还有一个,芙蓉乡在前年春天,那次市委招商引资时,本来说好的南方老客要来陆鱼这个乡投资建设一家大型的水果罐头加工厂。而且南方老客已经和陆鱼签了合同的。结果,在市委招待所睡了一宿,第二天,南方老客变卦了。具体缘由是嫌弃芙蓉乡在大山深处,交通虽然比原来好了,但是依旧是个山沟沟,距离滨海市又那么远,开车也得四十多分钟才能到。
事实上陆鱼已经清楚,是谁在背后做了手脚。却一时半会没有猜到是戴末。后来,在市委召开的各乡镇领导干部秋后座谈会上,市长张楠介绍了平岭乡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经济抓了起来,功劳就在于有像戴末这样的好带头人,并让戴末详细介绍了新上马的宝林石料加工厂的实际情况,陆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小人是戴末,他半路插一杠子,把好事搅黄了,结果,南方老客成了他的座上宾。
这一箭之仇没有来的及报,戴末又恬不知耻的要求他回来和带弟说起要帮他带动平岭乡高奶牛养殖的推广。陆鱼很不是滋味,人真是个怪物,明明心里恨他,记着一疙瘩,可善良的本性让陆鱼又狠不起来。带弟是个心底纯净善良的女子,这样的事儿,她不会拒绝。即使,陆鱼如何拦阻,带弟嘴上答应,心却不会放下。毕竟,老百姓发家致富,作为农民,带弟不可能不出手相助。就像她把奶牛无偿佘给老百姓饲养,下了崽子,归老百姓,她给代买一样。陆鱼叹了口气。加上这些天,因为赖清水的身体状况,带弟很是忙乱和焦虑。
结婚吧,弟弟安阳和黄雅的事儿,赖清水说话支支吾吾,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就是不同意,黄雅。做赖家的媳妇子。安阳也为难,父亲的身体都这样了,也不能惹他生气。黄雅聪明,在赖清水身边耐心细致的伺候了一个月,端水洗脚剪指甲洗头,用剃须刀刮胡子,一开始拒绝黄雅伺候的赖清水,慢慢的接受了黄雅的伺候,带弟乐了,安阳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安阳给父亲刮胡子,赖清水一摆手不用,指指黄雅,一屋子里的人都不由的笑了。
真正放松下来后,陆鱼把手头文件和乡政府要处理的事儿都整理完了,开车来到带弟这里,养牛场在靠近寒冬时,奶牛的发病率很高,为了确保奶牛安全过冬,带弟要去一趟滨海市农科研所,请专家来,防患于未然。尤其是那些养牛户,一定要把奶牛的饲养情况掌握好,第一可以让牛奶保质保量,第二,也给养牛户大批量饲养吃了一颗定心丸。
陆鱼说:“带弟,你真是一个奇女子,我怎么越来越喜欢你呢,把每件事情都想的安排的如此细致周到。可有一样我不满意。”陆鱼停顿了一下,故意卖关子。
“你说吧,对我还有啥不满意的?尽管提。”
陆鱼笑嘻嘻的靠近带弟,“就是不和我那个……
“那个什么?油腔滑调的,一点不像个做书记的样子。”带弟嗔怪到。
“操!书记就不该有七情六欲啊?老婆,坐我的车去滨海市,连点奖励都没有啊?”
带弟伸出手将陆鱼的灰色西服衣领拽了拽,这个男人一路上给自己的支持,无法用语言来衡量。带弟的心中从来没有过的踏实平安,这是之前的那段婚姻和几个男人难以做到的。
阳光静静的洒在养牛场,照耀在带弟办公室透明的玻璃窗上,陆鱼将带弟轻轻地揽进怀里,“带弟,今生上帝让我遇上你这样的好女人是我的幸福。”
带弟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把头靠在陆鱼的胸前。这个世界在此刻的带弟面前是静止的,世界上只有她和陆鱼两个人。
从滨海市农科研所回来时,已经日暮西山。刚进屯子,带弟就看到有几个邻居急慌慌的往一个方向跑。细看了,正是朝自己家跑。这些日子,安阳每天下班都会坐客车回来。一方面,父亲的状况不乐观,另一方面,按照娘的意思,早早把婚事办了,希望在爹还在人世时,能够看着儿子成家立业。原打算元旦举行婚礼的。这个黄昏,当带弟和陆鱼刚把车停在院子里,就有人上前告诉他们,父亲有一次在家里晕倒。看来病的不轻。
带弟就像被人抓去了心脏似的,跟斗趔趄进了屋,没说啥,看见父亲身边围了很多人在喊他,自己的身子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幸亏陆鱼在后面扶了自己一把。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送医院吧。”陆鱼说,并动手抱起炕上的赖清水,安阳和带弟也跟着钻进轿车。车子飞也似的在河南屯的盘山道上行驶,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对于带弟来说,风风雨雨走了这么久,友情的背叛,爱情的破碎,亲情的蜿蜒,就像脚下这曲曲折折的山路,经历了,习惯了,也就成熟了。
赖清水这一倒就再也没有起来,在这个晚秋荒凉的夜里,赖清水甚至还没等到老婆枣核到来,就急火火的奔了奈何桥,尘世的沧海桑田只在那一瞬间,一闭眼的时候,都化作烟云飘散了。临死之前的赖清水所幸的是,女儿女婿儿子媳妇都在身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牵手婚姻殿堂,但是,这一切已经足够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昔日对黄雅的轻视和无礼在此刻,在一个行将就木的人那里,却变成了一种深深的牵挂,只见他用力抬起一只手,把黄雅的手放在了安阳的手掌心。而因为激动老人的变化,如今又要面临准公公的死去,黄雅已经泣不成声。安阳也在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突然的变故,令带弟倒异常的清醒,“安阳,黄雅,别哭。让爹静一静,爹,你等等,等等,我娘和大伯马上就到了。“带弟想以此挽留住爹走向另一个世界的脚步。赖清水的视线越来越迷茫模糊,直到他的呼吸再一次排山倒海般急促起来,所有在场的人无不心脏急速跳动。“爹,我娘马上就到了,难道你不想看看他们吗?爹……带弟的声音哽咽了,走廊上,陆鱼已经是打第四遍电话了,由于出租车司机跑了一天的活儿,晚上本想回家休息,油箱没有多少油了,正停在道边撒了泼尿,就被赖青山堵住了,要送他们两个人到市医院,此时,夜色朦胧,路上根本很难堵到车了,赖青山给了双倍的价钱,对方才答应,车走到平岭乡地界,刚要去加油,嘎吱停了,没油了。
十分着急的赖青山只好下车,自认倒霉,也没索要车费钱,就和枣核拦了辆小轿车,也没问价钱,寻思等到了目的地再给也不迟,就这么起起落落等到了滨海市人民医院,枣核赖青山一踏进陆鱼说的四零八病房,带弟和安阳就一左一右随着护士推着的病号车嚎啕大哭,枣核当时就瘫软在地,赖青山知道再也见不到这个本家兄弟了,要见就该到那个世界见了,也不免悲从心生,抹了几把泪。
赖清水的尸体必须按照农村习俗,拉回老家,在外地趟上板子停放两天两夜,第三天去火化,回来后下葬。这一点,带弟清楚,作为家里的长女,带弟要一手撑管此事,可也要有个执事,就让赖青山大伯打理吧。雇车,连夜返回河南屯。
这一夜受煎熬的岂止是枣核,陆鱼没有走,他要留下来陪带弟。这个时候的带弟虽然表面上很冷静,有条不紊的指派着叔叔大爷婶子大娘料理丧事,可她的内心一定是疼的。陆鱼深深懂得,带弟一个女子在山里干一番事业的坚持和不易。
陆鱼必须给带弟一个结实的肩膀,夜里,守灵,烧纸,这些要女儿做。陆鱼在带弟坚持了三个小时后,将带弟撵进了里屋,叫她休息一会,不然铁打的人也完蛋了。带弟很听话,乖乖去里屋歇着,却发现娘坐在暗影里哭泣,带弟上了炕,把娘拥抱在怀里,母女俩就那么静静的偎依着。没有雇唢呐,因为陆鱼是芙蓉镇一把手,是赖家的女婿,赖青山的意思是大操大办一回,请来镇子里的吹匠好好吹打一次,赖清水活着时就稀罕听唢呐,谁家死人请吹匠他基本上都去听。
和陆鱼带弟商量,安阳说:”我听俺姐的,俺姐怎么安排,我没意见。“
带弟说:”大伯,我不是舍不得花钱,你想过没有,我爹这才六十八岁,就走了,你要是吹吹打打的,我总觉着别扭,好像在庆贺我爹走了似的。“
赖青山皱了下眉头,头顶的华发此刻很扎眼的撞进带弟的眼睛,”带弟啊,这是你们家的事,按理我这个外人不该插嘴,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和陆鱼在这一带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普通家庭死了人都吹吹打打几天,你家就哑巴悄声把人埋了?这说不过去吧?河南屯的人会瞧不起咱的。”
陆鱼将目光投向了带弟,陆鱼和带弟还没有结婚,不能喧宾夺主,因此,陆鱼望向了带弟,枣核一直在哭,只是此刻有些累了,眼珠子红肿着,带弟怯生生的问:“娘,您给个意见吧,我们听您的。”
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盯着枣核,老屋里,早晨的阳光很妩媚的照着一切,枣核的脸上明显的憔悴,枣核知道老头子就喜欢听那玩意,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只要有演社戏的,吹喇叭的,他就是没有人情来往,也会屁颠屁颠跑去帮忙,目的是想听听那曲子,那些扭腰劈胯唱歌跳舞的,多热闹?枯燥单调的耕耘播种生活,成了带弟父亲那一代人的主旋律,所以,他们需要生活有点色彩,而吹喇叭演社戏正好让他们的日子不寂寞不苍白。
枣核用舌头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带弟,安阳,陆鱼啊,你爹吧,这辈子可就稀罕听那玩意,真就因为你们是场面人物,让你爹悄没声的走了?我这颗心可没牢靠啊!“
带弟不看陆鱼,带弟不想让陆鱼难堪,她清楚陆鱼不想在丧事上大操大办,一旦喇叭音响一放,作为镇领导,会有很多人来赶人情。到时候,他也不好推辞,官不打送礼的,如今廉政之风紧巴巴的,如果稍有闪失,他可就完了。可看样子,带弟是想大操大办来着,也就点了头,”带弟,我也不会为难你,你们想给老人的丧事大操办一下也可,一个条件,别收礼金,这笔钱我出一半可以吗?“
赖青山鼻子眼睛都是笑,“这就对了嘛?也不辜负你爹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临了,他连声稀罕的唢呐都听不到,岂不是大逆不道了?好了,有侄女婿这句话就够了,我马上去联系唢呐。”
这一场丧事下来,带弟被扒了一层皮。爹入土为安那天中午,带弟这个少了一个肾的女子也晕倒了,整场丧事办的很顺利,有赖青山大伯和陆鱼在,带弟心里安落,就陪着娘,生怕娘有个三差二错呢。
吹吹打打自不必说,棺木坟地都是在河南屯占一流的。安阳和黄雅很安静,一切听从带弟和陆鱼的安排。连续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加上本身就体质差,中午那帮老亲旧邻在桌子上吃饭时,带弟一个倒栽葱昏了过去,安阳留下来照顾客人,陆鱼开车将带弟送进了中医院,没有送到第一人民医院。陆鱼唯恐带弟睹物思人,父亲刚在那家医院病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