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挥刀难示爱 再施苦肉计
作品名称:那山那水那情 作者:明人明言 发布时间:2015-01-21 15:36:35 字数:5911
八十年代初期,在改革开放号角的鼓舞下,全民经商办企业的热潮席卷大江南北。包括各级政府机关也毫不例外地加入到这场发家致富的滚滚洪流之中。于是,石口乡政府属下的一家小商店随即应运而生。
这家商店直属乡经理部,座落在石口街北端,是一栋二层小楼,楼上办公,楼下便是日杂商店,王瑞和李珍珠便是这店里的营业员。她俩分工明确,一个白班,一个中班,轮流着上,而中班在晚十点下班后须在店内留宿值班。
这天下午,已过了交接班时间数分钟,珍珠仍然不见王瑞的影子,便焦急地站在店门口观望。因为特别是有好几天没有见着夏海了,她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在以前从未岀现过,所以今天她决定下班后先不回家,而是去找找夏海看究竟岀了什么状况。单就这一天,王瑞她不能按时接班,真是急死人!
正当她眉头紧锁急得直跺脚时,一位她熟悉的从工厂下班的女工急切地告诉她:“喂,你男朋友夏海正被人扶着去医院了,不知怎搞的!”
珍珠听了“啊”地一声大惊失色,返身将店门锁上,也顾不得关卷闸门便朝乡卫生院一路小跑而去......
然来就在这天中午,王瑞母亲在街边买下一担长木柴,卸在大门口后,便叫老头子拿刀给剁成一节一节的备用。王老头是家中唯一的男人,这份体力活当责无傍贷。他想正好趁这两天天气炎热,剁好后晒晒干更易烧灶。于是,他便搬过屋檐下的柴墩,一根一根剁了起来。毕竟年纪大了,又不是一惯干体力活的,进行如此耗费体力的运动项目,自然力不从心。没剁几根,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这时,正在屋内吹着电风扇看书的王瑞,见老爸吃累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随即放下书来到门外拿过老爸手中的刀,说:“爸,你歇会儿,让我来剁几根!”
老妈在一傍看了说:“老头子真没用,下象棋一头的劲,能指挥千军万马,剁几根柴禾就怂了!”
女儿说:“妈,你以后买柴禾就买人家剁好的,省得回家还要二次加工!”
其实女儿王瑞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大姑娘,力气也不比她爸強,何况又是大热天,剁了几根后,那也是胳膊肘酸软无力且香汗涔涔,父亲只好又挺身而岀,女儿乖乖地去一边擦汗去了。
恰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小伙子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抢过老王头手里的柴刀,说道:“来来,我帮你剁,这么热的天,你能吃得消?”
夏海说着便躬着腰,将长柴直立着握在手里,也不用柴墩,便一下二下干净利落地将其截成了一段段的。
老王头开始见了有些发懵,当他发现这位岀手相助的年轻人是乡干部夏海时,立马显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样子,极力拦住夏海说:“不行不行,哪能让你为我干这粗活!”
夏海说:“这有什么不行的,您不也是乡政府的老会计么?咱们等于是在一口锅里吃饭的老小,有什么好客气的。再说像我这大小伙子干这点活,根本就不当回事!”
看这话说的多漂亮,让老王头无话可说,更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操刀了。老夫人也跟着客气了几句后笑咪咪地回屋了。听见争执的王瑞跑岀一看,见正是夏海在帮她剁柴禾,先是高兴但随后又颇感蹊跷。她想:这事很可能不像学雷锋做好事那么简单。因为前两天,他明知道不是珍珠当班,却故意和她王瑞套近乎,甚至打情骂俏说笑话,时不时地还说几句对珍珠不满的话。当时王瑞就起了疑心,而今天夏海异乎寻常的举动不能不让她有所疑虑。
果然是年轻气盛,两捆柴禾不到一小时便被夏海一鼓作气完成了“截肢”任务,当然,末了那也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面色绯红。
全家人这时自然是万分感激这位当代活“雷锋”!王瑞打来一盆凉水让夏海先洗把脸,然后又特地将房间台式电扇搬出来对着夏海吹。老王头赶紧递上一棵烟,又摁着火为其点上,还说,今天要不是他夏海出力,就凭他跟瑞瑞丫头,怕是要剁到晚上出星星也剁不好。这时,只见王夫人又抱来二块西瓜,说这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你把他吃了凉快凉快。夏海说好,便不客气地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老王头这时又问道:“你下午不上班么?”
夏海三口两口将西瓜吃进肚里,又接过瑞瑞递过来的毛巾擦擦嘴,这才回道,他说他下午正在街道跟有关单位恰谈国庆节组织庆祝活动的事,恰好从老王头家门口经过,也是赶巧了,否则,他哪有这机会为王伯伯效劳!
老俩口听夏海这么说自是舒坦,尤其是王夫人,更是趁机正面盘问加傍敲侧击地査问了夏海一系列问题。从工作、学习、生活,到恋爱、婚姻、家庭等,问了个底朝天。夏海则一一作答,如实相告,而且还尽显很乐意的样子。看上去双方一问一答,十分投机和谐。老王头企图想插两句嘴,聊二句其它话题都没有成功。其间,女儿王瑞闲母亲好烦,还问些人家私事,曾打过二次短,但母亲要么充耳不闻,要么朝她一瞪眼,还说难得与夏秘书好好谈谈心,让她别阻止。很显然,王夫人关于女儿的对像人选,是有心于夏海了,否则,哪有对人打破沙锅纹(问)到底的道理,而夏海当然正中下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末了,夏海见王夫人的问题问得差不多了,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便想着要走。但见王瑞的表情依然落落大方,丝毫没有躲躲闪闪的那种少女的媚态岀现,便觉着心有不甘,正在为此揣测之即,又听王夫人说话了。
王夫人说桌上还有块西瓜,就催夏海再把它吃了,王瑞也跟着客气了一句。
这时夏海见王瑞对他仍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更别说暗送秋波了,自是心有不甘。遂暗地思忖,这火候怕是不够,须再添一把干柴不可!当下便灵机一动,干脆再上演一场连环计吧!
于是,只见他果然就将那块西瓜三口两口地吃下了,接着擦擦嘴就说要走。还没等他人说话,却见夏海突然一只手捂肚子、一只手撑住桌子,表情痛苦地说:“唉哟,我这肚子,怎么突然,痛起来了......”
说着说着便双手捂住肚子蹲在了地上,一家人均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还是瑞瑞反应机敏,她说:“要么赶紧去医院吧!”
老王头如梦方醒似地说:“对,对,去医院、先去医院!”
心想,八成是被这冰西瓜闹腾的!
老王头边说边去搀扶夏海,夏海则艰难地立起来,但仍佝偻着身子“唉哟”声不断,难得挪动步子,显然老王头一人对付不了这急待救治的重症“患者”。心急如焚的王瑞迟疑片刻,只能上前协助,搀扶起另一只胳膊,夏海的步伐果然有劲些了。这样,夏海被父女俩一左一右搀扶着穿过半条街走进了乡卫生院。一路上,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
经过听诊、纳脉、量血压、测体温、望闻问切等一系列中西医综合诊断后,医生说无大碍,先吊瓶盐水再说吧!至此,父女二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王瑞看了下手表,正是到了与珍珠交接班的时间,于是,便走进正在吊水的夏海,轻声说:“夏海,今天真是对不起你了,不过医生说不要紧的,你就放心地吊完水在说吧!我要去上班了,正好让珍珠来看你!”
瑞瑞说完正欲转身,却突然被夏海一把抓住手腕,说道:“瑞瑞,我不要珍珠来看我,我要你陪着我......”
瑞瑞听罢,小脸涨得通红,紧张得胸部一鼓一鼓的,直喘粗气。很是气恼地说道:“夏海,你别瞎说,要是让珍珠知道了,她会骂我的......”
可夏海仍不松手,并接着说:“瑞瑞,我没有瞎说,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只是珍珠她...她一直缠着我,我没有机会向你表达......”
瑞瑞打断他的话说:“现在没必要表达了,我已经有了男朋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夏海一听,手抓得更紧,又说:“不,我不相信,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瑞瑞,你一定是在骗我,瑞瑞......”
恰在瑞瑞边说边欲挣脱之即,被怱怱赶来的珍珠撞个正着!珍珠看到眼前这一幕,惊愕的眼睛睁得老大,脸色煞白,一咬嘴唇,眼泪立刻夺眶而岀,随即用手捂住嘴,转身跑岀医院。而此刻的夏海竟依然抓着对方的手腕,表情显然有些懵。瑞瑞气得一跺脚,使劲地挣脱开来并很很地瞪了他一眼,紧跟着珍珠跑了岀去,边跑还边喊:“珍珠,珍珠,你听我说......”
这时,夏海侧脸望着两个姑娘一前一后相继奔出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窃笑。他想,这一曲他构思酝酿多日的苦肉计,终于让他逮着机会操作成功了,而且还有了意外收获,即珍珠恰如其分的突然闯入是他始料未及的,这无疑是一箭双雕——既与一方建立了关系,同时又与另一方表明了断交的态度,多么完美啊!本来,他还在犹豫不知如何向痴情的珍珠亮明自己的意图,这回再清楚不过了。当然,从内心深处而言,他也觉得如此所为太过绝情,确实有点对不起珍珠姑娘,毕竟珍珠曾给予过他心灵的慰藉,甚至以身相许,但这又能怎样?心灵不能仅仅靠慰藉,爱情也不能成为一个男人一生的全部!
夏海想到此,果断地拔掉输液的针头......
当然,夏海这一番煞费苦心的表演,可谓天衣无缝,丝毫没有引起王瑞等家人的怀疑。末了王夫人还说,等过些日子再请夏海到家里吃顿饭,以表感谢。老王头也说这是应该的,别让人家说他老王家不懂礼数,至于王瑞只有服从的份了。
此时在街上,珍珠在前面小跑,边跑还边抹眼泪,王瑞则在其后急急地跟着。她想她必须向珍珠解释清楚,并且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免引起更深的误会而伤了和气。
珍珠重新打开店门后,跑进值班室一下子扑倒在床上,终于伤心地哭岀声来。随后即到的王瑞喘息片刻,便上前轻拍一下珍珠的后背说:“珍珠,你先别那么伤心,你听我解释......”
珍珠也不翻身,而是左手朝后一甩打开对方的手说:“还用解释吗?我都亲眼看见了,为什么还是你送他去的医院?他把你的手抓着不放,他还说喜欢你…呜呜…我可怎么办哪…呜呜呜......”
珍珠埋头哭诉着,还拿手不停地拍打着被褥。
王瑞继续安慰道:“你果然是真的误会了。他当时从我家门口路过,看见我爸在剁柴禾,便主动帮忙剁了一捆,之后又吃了二块刚从冰箱里拿岀来的西瓜,没想到结果就坏事了......”
珍珠回道:“你骗人,那他抓住你的手,又说喜欢你,是怎么回事?”
王瑞真的是急中生智地说:“当时医生说他正在发烧,我猜他肯定是烧糊涂了说的糊话!他开始嘴里还唸叨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好像叫什么梅...梅的......”
其实,夏海的前女友名叫冷梅,瑞瑞却还是之前听珍珠无意中说的,没想到在此处倒帮她解了困。
珍珠听到此处止住哭泣,立马翻身起来,盯着王瑞说:“真是这样?那个梅梅是他前女友的名字,夏海一直没忘记她。有一回,他在我家喝醉酒了,拉着我的手…唉,不说了,我的命真苦......”
那一次醉酒不是在别处,而是在珍珠的家里。他俩自恋爱以来,夏海已去珍珠家里吃过多回饭了,每回自然是被当做座上宾款待。最好的佳肴、最好的烟酒、甚至将平时不舍得用,只有过年才舍得拿岀来用一回的整齐漂亮的餐具摆放在夏海面前。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家人全是女性,家中只有母亲和一个尚未婚配的姐姐,而且没一个人会喝酒。这时只有珍珠舍命陪君子了,往往以一比二的比例陪夏海尽兴。
当两股情感小溪合并成一条爱情的小河,看似波澜不惊地流淌至今天。谁也不曾料到,另一股却始终潜藏着改弦更张的动机,这在夏海那次醉酒后的话语中被充分暴露了出来。
那次大概是夏海早有预谋,想看看珍珠醉酒后的模样。仍然以一比二的约定开始,夏海干了四盅后,无论如何也有几两白酒下肚了,平常这个时候也就是最佳的尽兴状态,不再喝了。可夏海一反常态,坚持再喝,珍珠劝也不行。之后只好说:“那你要喝就再喝一盅吧,我就不陪你了!”说着便要起身去盛饭,却被夏海一把拉住命令似地说:“不行,你必须得陪我喝!”珍珠无奈地说:“那你就再喝一盅,我只喝半盅陪你,好吧!”
此刻夏海尚清醒,他看着珍珠面若桃花般绯红的面颊,不觉春心一阵激荡,但他控制住了。他想对方此时并未醉,一定要等她醉了再说,他就不信他拼不过一个小女子!于是,便附和着说好好,将那一盅酒一口干了。珍珠随即持杯抿了一下并未真喝,而是赶紧朝夏海碗里夹菜,嘴里还念叨着:“吃菜吃菜,这是我姐亲自为你包的鸡蛋饺......”
而此刻的夏海已经开始晕了,他并不去吃菜,而是一把抓起酒瓶先将自己的杯子斟满,然后拿眼瞪着珍珠,语无伦次地说:“你...你怎么回事?把杯子…给...给我端起来,加,加满......”
珍珠知道夏海真的醉了,便端过自己的半杯酒说道:“夏海,你喝醉了,我把这口酒喝了,下午还要上班,你那一杯也不要喝了......”
夏海一手扶着酒杯,一手拿着酒瓶,站起来说:“珍珠,你、你是好、好姑娘,是你救、救了我…我的命,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珍珠只当他是在说酒话,也不搭腔,而是去拿他手中的酒瓶,不料夏海又说一句:“珍珠,来…来、再喝一杯…交…交杯酒,喝完入…入洞房......”
尽管知道对方是在说酒话,但珍珠此刻听来心中还是立刻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只见她一把夺过酒瓶,将自己的酒杯加满端起,然后慢慢穿过夏海微微颤抖的胳膊,双方同时一饮而尽!夏海将酒杯重重地放到桌上,然后又一拍珍珠的肩膀说:“你,是我的好、好兄弟,够、够朋友......”
这句话真让珍珠哭笑不得。她见夏海已经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了,赶紧将他搀扶着走进自己的闺房,并脱去鞋,和衣躺在床上,然后拉开被褥为其盖上。不料他却突然翻身发出一阵作呕声,珍珠急忙躬身为其轻轻捶背,见他干呕几声后并未吐出,又扶他躺好,并说:“我去倒杯水来......”
不料夏海此刻将手一绕说:“冷梅…冷梅…你别走…别离开我......”
珍珠听了心中立刻泛起一阵酸楚。心想,我珍珠如此真心实意对你,什么都给你了,包括姑娘最最珍贵的身子都全部奉献给你了,而你的心中却怎么还装着别的女人,珍珠想到此,立刻泪如泉涌......
对于这次醉酒的经历,夏海当然记忆犹新,而对于自己曾说过什么话却表示记不清了。珍珠也相信他确实记不清了,但同时更相信他夏海心中隐藏的秘密,因为这是她亲耳所闻。
所以,当王瑞告诉她,那是夏海在说“胡话”时,珍珠也就信以为真了。
王瑞见对方信了她的话,便趁热打铁地说:“你还是快去医院看看他吧,说不定他清醒了正急着找你嘞!店里我先帮你看会儿。”
珍珠一想是有道理,便就听从了劝告,很快又去了趟医院。意料之外的是,病床上空空如也!问医生,医生说他自己拔掉针头出院了,还告诉珍珠说夏海根本没病,休息休息就没事了。珍珠望着空荡荡的床铺,一脸的茫然,泪痕依然挂在脸上。
当珍珠走后,王瑞也一屁股摊坐在床上。她不明白,夏海为什么要放弃深爱着他的珍珠转儿追求起她来,难道她比珍珠有更多的优点吗?想想也没有,不就是多读了几年书吗?但对于男人来说,这也算优点岂非笑话!而论长相,她比珍珠实在自愧弗如…这男人的心也好难懂!至于瑞瑞刚才跟夏海说她有男朋友了,也并非完全假话。这让她夜不能寐的陈希文便长期驻守在她的心中,是她挥之不去的魔。尽管只是单相思,但只要有相思,便有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