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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风雨欲来 第五十四章 情同手足

作品名称:情怨      作者:蒺藜草      发布时间:2015-01-21 09:38:03      字数:5450

  第五十三章风雨欲来
  我本天边飞鸟
  追逐碧波鱼鸭
  浪花搓碎箭影
  云野消尽鸣声
  青山半遮红日
  长河浪打春风
  林香荣一到工商学院就注意到张月月。两个人以前在一个班,月月成绩好,林香荣很羡慕。外语类降分录取林香荣“意外”来到工商学院。这天,林香荣跑来告诉张月月自己就住在对面。林香荣的热情让月月感动,她从不主动接近别人。她们相约国庆放假一起回老家。林香荣长得又高又胖,圆盘脸上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你老乡跟我一样,没有相貌!”林香荣一走王晓越就说。“她皮肤好,五官也端正。”月月纠正。引得全宿舍人哈哈大笑,王晓越止住笑说:“净捡好听的说!”月月总想看到别人的长处,不盯着人的短处。“你那老乡不是什么好人!”王晓越一边往杯子里倒水一边悠悠地说。“你怎么知道的?”“我会看人,我一看她眉目不正就能知道。”
  入学初,学校组织新生去西安风景名胜游览,让他们熟悉环境。各任课老师跟学生们也渐渐亲和起来,下课后,老师在教室里跟学生唠着闲,学生们三五一群说着热闹。武运跟月月坐了几周了,两个人一直没有话说。闫亚萍显得特别活跃,在前面时不时跟侯姗姗闹成一团。武运对眼前的事视若无睹,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天他问月月:“你打算以后做什么呢?”月月被突如其来的提问懵住了,她想了想,回答不出。她不想去教书,也不想去工厂,还不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哈!看来你是做什么都无所谓了,”武运表白自己,“这个社会有很多中介服务机构,我可以为社会提供优质的服务。”武运很自信,月月想,这样的单位我如何进得去?武运说:“我表哥在莲湖区任区委书记。”月月想,原来你们家有权有势呢,你哪里知道老百姓日子的艰难!
  “你也可以留在这里呀!”武运提醒月月。月月沉默了。武运觉得身边这个女孩很灵性,可每当他对她话中有话她就不做声了――他从未走进她的心灵。
  大海家收到一封来自西安的信,大海从父亲手里拿到信,信已经被打开了。“我跟你母亲都看过了!”宋长胜对儿子说。大海展开信,熟悉的字迹是月月!她告诉他自己在西安的情况,并问大海好不好?大海读完如释重负:父母还不知道他和月月的关系。在信里月月表达中肯,几乎没有情感的流露――她早就有所估计!大海从学校回来几个月了,工作的事还没有着落。他无法告诉月月自己此时的心情。
  夜深了,大海推开窗户,只见夜空中有一轮金黄的圆月,像飘落在水面上的银盘。晚风吹,窗外的树枝“飕飕”作响,继而安静下来,寂无声息。村庄傍着河流,潺潺的流水就像母亲哼着眠曲,低低的,轻轻的,若有若无,推摇着熟睡的村落。夜真静啊!月月在西安,他回来了,她好不容易把他盼回来自己又走了。他得等她三年,他感觉这三年好漫长。人生为什么总要在等待里度过?他望着月儿,希望能有一个答复。满天的星星,像无数调皮的眼睛,一眨一眨。他开始给月月写信,却无法倾诉心中的苦衷。在这月朗星稀的夜晚,他坐在故乡的河畔,坐在他们当初相识的地方,给她写这封信。
  月月收到了信,那是她熟悉的笔迹。舍友们都忙着打水吃饭,同学带给她这封信。她看到落款处是十子村――大海还在村子。她想他,想回到他的身边,哪怕是一起在河边种地。眼前,灯火通明的宿舍,到处散发着文明的气息。比起那偏远的荒村,这里有着更大的诱惑。读书,读完书再回到那里去!她还会再看见他!看见他在迎接她!信她带到教室去看,晚自习教室里静悄悄的,她认真地看着那上面每一个字,心灵在无声地颤抖。每一个字都是她熟悉的,都牵动着她的心。她仿佛能看到他,就在面前,伸手可及;她仿佛能听到他,他的呼吸就在耳畔;她感觉他就坐在身边,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可现在她坐在这间教室里,灯光通明,却没有温暖。灯光白花花地照着,教室里坐了许多人,她感到一阵阵的孤独。别人都不明白她,她也不了解别人。她从不走进别人的世界,在她的世界里也没有别人的影子。大海不在这里,她的心也不在这里。
  一轮明月清冷地照着城市和乡村。高楼上灯火辉煌,村野里萤光点点;街市上川流不息,巷子里树影婆娑;灯光下月月想着远方的故乡,渭水边大海思念远游的故人。他们都盼着团聚,盼着相逢。分别是长久的,两地相悬他们已经经历了四年。长河无语东流去,青山默立月近人。夜,的确很凉!月月的身边,武运一直在抄写着什么,他无言地看她读一封信出了神。武运很认真地练字,力求让字体稳健锋利。下课了,教室热闹起来。秦凌云回过头来,问:“月月,看谁的信呢?”说罢又瞅了瞅武运,武运仍然若无其事地写着字。月月收好信说:“没什么。”秦凌云说:“脸都红了!”前面和秦凌云同坐的王晓越听到这话“扑哧”一声笑了。秦凌云回过头去明知故问:“晓越,你笑什么呢?”王晓越听了笑得更厉害了。
  月月没想到自己的一封信会引来这么多人关注。她把信收起来,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大海没有说工作的事,不过从信里看,至今还没有着落。她也不好再问,大海感觉自己就像路边的小草,被雨欺;他一个人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月月一想就要哭,她闭上眼,仿佛向着大海奔过去,她跑啊跑,跑啊跑,醒来还在这里,坐在教室的椅子上。上帝总折磨人,让人经受这么多感情的磨砺。生活想告诉人什么呢,想让人明白什么?她急于找到答案却总也找不到。就像一个空着手去打水的人,面对满江的水,却束手无策。
  过了两天,武运问月月:“周末你做什么呢?”“不做什么。纺院还有电影呢,可我们学校什么都没有。”“嗯,你想看电影?晚上你没事的话我陪你一起去。”“看电影?”月月问自己。她不喜欢宿舍,宿舍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仿佛用文化包裹的人,都把自己隐藏得很深,人与人距离也远。平静,沉默,甚至还有无声,都让她活泼的心沉睡。她想醒来,却发现四周都是墙壁。少年时,同学之间互不猜测,真诚坦荡,在这里不复存在。也许这就是城市的生活,冷酷的城市文明向她揭开了一角。“好吧!”月月答应武运。没有人陪她,她想跟武运一起去外面走走。
  当晚511宿舍安静得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李爱梅收拾着床铺;闫亚萍显得格外安静,一口一口喝完稀饭,抿干净勺子;赵宁背着包向闫亚萍告别回家去了。月月开始洗脸,王晓越坐在帐子里往脸上抹油,似乎很清楚月月的去向。闫亚萍打破沉默,问:“月月,你晚上干什么去呀?”声音平静得像一池春水不泛起丝毫的波纹。月月回过头,看见夕阳里的闫亚萍平静地望着窗外,却不像在看风景。
  第五十四章情同手足
  城市的夕阳像被烟尘遮住了,既不十分艳丽,也不十分炽热。它像个没有感情的人,沿着预定的轨道缓缓踱完一日的行程;又好像饱经人世,一切顺其自然。月月从宿舍出来,左看右看不见武运,心里直纳闷。有同学传话说他在外面等她,怎么不见人影呢?
  新来的男生住在院北平房里。月月来到武运窗外,听见里面武运答应了一声却半天不见出来。“他怎么了?”月月奇怪地向门里望望,武运在收拾什么东西。“进来坐会吧!”武运回头对月月说,“时间还早呢!”月月不知道去看电影路的远近,心想,反正有他带路!她走进去,环视四周,他们班8个男生住在这里。“男生宿舍里乱七八糟,不像女生宿舍干净!”武运笑着说。“你去过女生宿舍?”月月惊奇地问。“没有。”武运一边说一边换上皮鞋。月月坐在床边看着他,她发现他并不差:一张脸很英俊,个头不高,但行为举止非常稳重。这使她对他有了一些好感。
  “你老家是什么样子的?”武运整理好在月月身边坐下。“那里生长着丰美的庄稼,勤劳的人民每年在河滩上耕种、收获着五谷杂粮。”月月说,在她的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美丽的画卷,她好像又看见了流淌的河水,随风披拂的柳枝,一望无际的田野。武运看着她清澈的眼神,那明亮的眼眸好像蓝天辉映下的草原,里面有逶迤的群山,有盛开的鲜花,还有甜美的歌声。每当他走近她的身边,都会感觉到阳光的明丽春天的灿烂。“那是个美丽的地方!”武运自言自语。“它一年四季都是美丽的。春天鲜花开满路畔,夏天粉红的荷花摇落西天的彩霞,秋天果园里结满了酸酸甜甜的果子,冬天白雪覆盖的原野上少有人迹。”月月沉浸在幸福的回忆里。“你说得我都想去呢,去看看你的故乡。”武运说着,伸出一只手搭在月月肩上。“好啊,”月月没注意到武运的眼神像喝醉酒的汉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呢?”武运一听,上前轻轻地拥抱着她:“我想等秋天葡萄熟了再去。”月月看了看他,心里仍然想着故乡:“秋天,我也喜欢啊!”武运把头靠在月月的怀里,这下月月醒悟了,一把推开他,武运就势躺在床上,哈哈大笑,月月急忙站起来,她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看电影我就走呀。”“去呢去呢!没说不去,”武运两手置于头下,对月月说,“你拉我起来,这就走。”“懒!”月月叹口气,上前去拉他。可就在这时,武运忽然伸出两只手紧紧抱住了她,月月害怕极了,一把挣脱开来。可是武运拉着月月不松手,月月一急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武运清醒过来,摸着自己的脸:“你打我!”月月别过脸不理他。武运站起来,想了想说:“你像个孩子,长不大!”“我不想长大。”“人都有老的时候呢!”武运看着她,她是那么年轻那么灵性,“你也有老的时候!”这个问题月月没想过,她是在十五年后才认真考虑过人的生与老,那时她回想起自己和武运曾经手足情深,玩耍长大。但是现在月月不明白。“你像个小妹妹。我有个妹妹,她像你一样可爱。”月月从惊慌中镇定下来,眼前这个男孩子,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他的眼神是那么透亮,仿佛在告诉自己他和她是一样的。这使她消除了对他的怨愤。
  露天电影在一个空旷的院子,傍晚时分,院子聚满了人。人们嗑着瓜子,聊着天。众人皆乐惟独月月伤悲,她想为什么别人都在享乐,而她的亲娘却不能?母亲病了,成了全家人心上的伤疤,每当她到了快乐的地方都会骤然想起!快乐的地方她却感到深深的孤独,她的苦处别人不知。她时常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仿佛它们惟一能知道她的心,能明白她的心,能感受她的痛。还有大海,大海总说要带她去看一场电影,上帝却从没给过她这样的机会。人们想做的事总是办不到。武运给她买来一包瓜子――他会关心照顾别人,虽然她从不能感觉到,但他还是尽心尽力。他会享受生活,她不会。电影开始了,人们看着电影吃着瓜子,打发着无聊的时间;月月感觉时间特漫长,整个片子搞笑滑稽,可这东西距离她太远了。她只感觉到生活的残酷,母亲的手和腿不能动了,那偏瘫的肢体总在折磨着她。她不能像别人那样投入生活,玩笑她看不懂,她要求的很简单,想和亲人一起过上安康的日子,可偏偏连这都很难。她梦想母亲会好起来,她想上帝和她开了个玩笑,母亲突然一病不起,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又好了呢――她多么希望能!她行走在梦的边缘,一边是现实,一边是幻想。现实拽着她,理想又牵引着她。她每天都在这二者间挣扎,没有人听得懂她的苦难。别人都不来救她,原来人都是自私的。她看着大海,他也是为了他自己,有一天也许她再也不认识他了。她看着天空,明月高悬,上帝向她打开一本无字的书,需要用学过的知识来解读。
  武运看着电影,和众人一起为片子中的动作开怀大笑。月月看看周围,她不想再看了,但她不想扫了武运的兴。城市有着乡村没有的繁华,却没有乡下的自然情调。水泥路替代了黄土路,也取代了路边野生的鲜花和野草。公交车代替了牛车,再也看不见老牛甩着尾巴悠然自得地嚼草。陌生的环境里别人能享受到的快乐她都不能。她常看到男生和女生亲亲热热地一并走着,女生吃着男生买给她的零食;她常听到楼下有男生呼唤女生的声音,女生答应一声匆匆出去了。那背后有着她读不懂的生活。就像她现在站在武运的身边,却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一样。在这个水泥沥青的世界,再也长不出花草。电影终于结束了,武运和月月走出来,他看得出她不爱看电影。“你看,别人都在生活。”武运指着身边的人对月月说。可月月走不出自己的世界。她看着人流散去,人们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清冷的路灯一直伸向远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可上帝没有给她留下一条光明大道。神哪,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月月,上帝对你挺好的。”武运看看她说。月月用沉默表示反对,武运却理解成一种认可。武运觉得上帝把月月造得如此秀色宜人,又这样聪明善良,这样的女人不多见。再多的人群中,别人也会一眼就发现了她。月月想,那是因为武运不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她告诉他家里母亲的病。武运听得很认真,说有机会要去看她。这句话让月月觉得温暖。几天后,月月再想不起来和武运说过的话。他俩还坐着同桌,依旧少有言语。平静却面临着一场暴风骤雨。
  月月和武运看电影回来的晚上,宿舍里只有闫亚萍。“月月回来了吗?”隔着床帘闫亚萍问。“就剩我们两个了。”月月应了一声。宿舍格外地安静,只有月月刷牙洗脸的声音,一会儿她收拾完爬上床铺。宿舍刚熄了灯,整座女生楼在苍茫的月色里耸入云霄。“武运回去了吗?”闫亚萍问。“当然。”“你送他了吗?”“他是大男人,还要我送?”“你们俩一起出去的。”闫亚萍好像在找着话题,月月跟她没怎么说过话。“看电影人多不多?”“很多呢,去的人都不认识。”“你,你觉得武运这个人怎么样?”闫亚萍像是和月月开了个玩笑。“唉!反正我不喜欢他。”月月坦言,跟宿舍的姐妹聊天她很轻松。“为什么?”闫亚萍刷地拉开了床帘,像是怕听不清月月的话。“我喜欢成熟的男人,稳重是一种美德。”“你说武运怎么了?”“有时候对人动手动脚,我很讨厌。”“他把你……怎么了?”闫亚萍非常关心。“没什么。我生气,一把推开了他。”沉默,长久的沉默替代了两个人的谈话。闫亚萍不再问了。“以后我再也不跟他出去了。”月月说完这句话疲倦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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