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机场 第四章 （6）

　　第四章（6）
　　 
　　这几天，流亭机场比过年都热闹，因为湖北黄石地区篮球队过几天要来和航十师篮球队赛场篮球。
　　一个师的业余篮球队，和一个篮球落后地区的市级篮球队，打就打呗，有什么热闹好瞧。
　　谁要是这么说，那你可就差矣，起码在流亭机场，你若来上这么一句，那你可就是老扞（老土，不懂）了。
　　黄石队有个身高两米二八的穆铁柱，进攻无人能挡，防守一手遮天,据说当时已经入选了济南军区篮球队，其后来在中国篮球界的声名和作用，凡是多少知道点儿中国蓝球的人，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另外的一个大个儿，个头儿也在两米二十以上，此人名气虽赶不上穆铁柱，可隔三差五地换下老穆歇口气儿，把他搁到场上去，照样儿也够所有对手喝一壶的。还有一个前锋，身高超过一米九，原地弹跳一米二，原是国家跳高运动员，国家田径队解散，他没成为跳高冠军，却有极高的篮球天赋，几个人看防之下,来上个旱地拔葱式的起跳，正反手扣篮，那是他的一绝。有了这么几个人，前后场的篮板球，哪里还有别人的。有了这篮板球壮胆儿，再加上个身手敏捷,能传能投,带球突分出色，远距离跳投奇准的控球后卫，那就是无论和谁交手，他们都是信心满满。
　　这支篮球队，在原八一篮球队总教练余邦基的调教率领下，这阵子已经不屑于和一般的省队交手了。捡着上海，天津，湖北，河南，济南军区，武汉军区这样的队打，一样也是摧枯拉朽般地横扫。这次来山东，在把省队，军区队都拾掇了一遍以后，听说还有个打败了海军队，济南军区队，山东队的师业余篮球队，就也想来过过招儿。
　　不过，想到自己也曾被人当成无名之辈被从门缝里看扁过，所以，黄石队他们也并不小觑对手。
　　航十师篮球队，说起来那就是大半个北海舰队航空兵篮球队。北航把一群骁勇的悍将，一股脑儿地都放在了离舰航最近的师级单位流亭机场，和驻在流亭机场的雷达一团，合起来，就号称是流亭大院儿篮球队。其中天津兵小郭，大连兵大腾，青岛兵大马，全放在了流亭飞机修理厂，归在师直属队；加上28团地勤的王大爪，魏华，空勤老萧和他的发小，老爸也是武汉军区副司令的雷达一团的大李，师司令部航行调度室的国典，通信科的老江，36团的参谋辛华，胶县机场通信营的浙江兵小黄，还有后来被选进国家队的邢伟宁。这么一帮人，水平确实也非同小可，唯一缺憾的就是缺少个高大的巨人中锋，没有像穆铁柱那样的巨人当家，只好采用以跑轰快攻为主的打法，战术选择略显局促。可凭了一股铁血军人的拼劲儿，血性男儿的狠劲儿，死都不服输的韧劲儿，在那几年里，也算杀出了威风，真正是大大提振了流亭机场大院儿里官兵们的精神。大院儿里甭管是谁，提起这支骁勇之师，那都是一脸的自豪，日后海军篮球队成立时，就从这些人里挑去了王大爪，大李，小黄三个人，还个个儿都是主力，还有邢伟宁被济南军区先下手调去，后来又去了八一队，最后在国家队打上了主力。
　　流亭大院儿篮球队领队是师司令部宗德峰副参谋长,别以为他只是个十足的篮球迷，当年在浙东前线，他所在的那个飞行中队也是赫赫有名，击落击伤过多架美军飞机。教练是师里宣传科最老的干事老朱，球不怎么会打，可对队员的调配使用，阅读比赛的能力，阵容的搭配变换，临场指挥应变的能力，却像是在梦里得了神仙指点的程咬金一样，常有神来之笔，每每有如神助，颇得久经沙场的队员们的信赖。
　　师领航科有一帮老少三茬的球迷，每到大院儿里赛篮球，都被老朱叫来帮忙，这一次，58年入伍的河北老呔儿王参谋和65年入伍的湖北佬尚参谋，就在裁判席边儿上干起了场外技术统计，加上个成峪，坐在裁判席中间干了个赛场计时。球队里上不去场的28团的魏华，36团的辛华，也围着领队、教练，跑前跑后地张罗起球队里的一应杂务。
　　球赛周末晚上在大操场东边的灯光篮球场进行，这可是流亭机场空前未有过的一次盛事。观众乌压压一片，除去值班的，出外勤的，整个机场各色人等几乎全数到场。丫丫和小蓉,各纠合了卫生队和机关加总机班的一帮尖着嗓儿，玩儿了命地吆喝着的女兵，像是NBA的少女拉拉队，占据了裁判席对面儿前排的一角儿，用高出全场近千名观众几十个分贝的尖声儿大叫着，来为球队呐喊助威。舰航首长加上师首长，来了十好几位，待遇也不过就是给个小马扎坐在前排，还赶不上老王，小尚和成峪，好歹还在裁判席混了个有桌子椅子外带茶水的位子。
　　哨声一响,球赛开始，两支级别不高，战绩却不俗的球队狭路相逢。这边生猛如龙，那边骁勇如虎，刚开场就短兵相接，刺刀见红，比分死死咬住，杀得难分难解。
　　主队凭借主场优势，在近千名官兵海啸般的助威声中，打得虎虎有生气，球到自己前场之后，全队跑动积极，转移迅速，外传内切，挡拆突分，反复冲击黄石队内线防守，制造机会投篮得分。尤其是两个前锋邢伟宁和王大爪，在控卫老江的妙传配合下，一个是狡似灵猫，篮下威猛，一个是动如脱兔，快攻犀利。而在主队的后场，小黄大李一前一后死死夹住穆铁柱，控制他篮下得球，还玩儿命拼下后场篮板，交给老江发动快攻。开场一段时间，竟然把黄石队打得有些手忙脚乱，比分始终落后。 
　　十分钟过后，流亭队后场篮板球有些控制不住了，拿手的跑轰快攻打不出来，被迫打起了自己不擅长的阵地战。黄石队稳住阵脚之后，加强了对主队控卫老江的逼抢和对两个前锋的防守，凭借巨人穆铁柱，坚持内线阵地进攻，在三秒区附近打进打出，把球交到穆铁柱手里强攻篮下，结合外围远投，拿下篮板二次进攻，比分开始逐渐逼近并且反超，稍稍领先流亭大院儿队。主队随着体力下降，小邢和大爪子的命中率开始下降，换上小郭和国典打了一会儿，也仍是起色不大，慢慢地陷入了被动，比分一度被拉大到十几分，老朱赶紧叫了暂停。
　　老朱要求要加强前场传切突破，不要怕穆铁柱的封盖，敢于在他防守时切入上篮，造成他防守犯规，以此限制他在场上的时间；防守时，还是继续绕前夹击，防住穆铁柱，尽量把其他人逼到外围去远投，另外强调要加强篮板球的争夺，还要发挥我们快速灵活的特点，在场上积极抢断，抓住穆铁柱回防慢的弱点，扬长避短，把快攻打起来。
　　经过此番布置，场上局面得到不小的改观，王大爪的一次强突上篮，大李的一次背转身强打篮下，接连造成穆铁柱犯规，迫使他上半场就早早地三犯离场，坐到了场下观战。主队也趁机加强篮板球争夺和半场抢断，和黄石队打起了快攻，趁黄石队忙乱时，也使邢伟宁在篮下的作用得到施展，主队把比分逐渐咬了回来，到半场结束时，43比46，流亭大院儿队仅落后黄石队三分。
　　下半场，主队利用板凳深度上的优势，开局不久就换上小郭，国典两名前锋，也用大腾换下大李，继续加强突破和篮板球争夺。此后，便是尽遣生力军轮番上阵，始终保持旺盛的体力和高昂的斗志，上场队员个个都有得分入账。国典一改从前偏软的球风，直杀的红了眼，先是一次远投得手，紧接着又是一次溜底线勾手偷蓝得到两分，离终场还有七八分钟，国典得到从小郭那里送出的一个击地传球助攻，来了个漂亮的交叉步转身上篮，虽然被穆铁柱一把连球带人推出数米，撞在篮球架上额头撞出血来，却造成穆铁柱的第四次犯规，被迫再次提前离场观战。
　　国典简单包扎止血后，带伤站到了罚球线上，两罚两中得到两分，主队比分反超了一分。
　　黄石队毕竟不是等闲之辈，叫过暂停，从底线发出球来，，穆铁柱不在场上，客队改变了进攻时，主要依靠高大中锋强打篮下的打法，采用更具实效的外围挡拆，上篮突分，外围跳投，冲抢篮板的战术。在后场，他们采用了半场盯人防守，加强了抢断，想要借此破坏流亭大院儿队的进攻节奏。但这个办法并不十分奏效，双方都在咬紧牙关拼篮板，拼突破和中远距离投篮，比分还是十分胶着。而越到临近终场，主队在体力上的优势就越发显现出来，场面上，也是主队逐渐占了上风，领先了黄石队五六分。
　　最后三分钟，已经四次犯规的穆铁柱再次披挂上阵，一上场就在篮下打成两次强攻灌篮，外加罚篮得到的一分，使比分再次咬住，双方只差一两分。而此时主队的大腾，大李，都因在防守穆铁柱时，达到五次犯规先后离场。距离离终场半分钟时，主队落后一分，但握有后场发球权，场上气氛达到白热化。
　　暂停过后，主队从后场发出球来，老江将球控在手中，推进到前场，并不急于攻蓝得分，而是在外围倒手，瞅准机会，老江突然把球吊向篮板，切入到篮下的邢伟宁腾空跳起，空中接力将球灌进篮筐，反超了黄石队一分，只给对手留下不到十秒钟的反击时间。
　　黄石队快速将球从底线发出来，躲过全场紧逼的主队防守，快速推进到前场，穆铁柱在篮下吸引了小黄和王大爪两人的防守，客队控卫带球突然直插篮下，在罚球线附近做了一个急停，就在大家以为他会挑起投篮，小郭、国典同时扑上去封盖的时候，却将球分给了在外线埋伏的投手，外围发炮，投向蓝圈，虽未投进，却被穆铁柱大手一举拿下篮板，稍一翘脚，把球扣进篮筐。
　　随着成峪停住场上计时的大表，裁判一声终场哨响，比分定格在87比88，流亭大院儿队一分憾负对手。
　　国典落泪了,领队的司令部宗副参谋长走过来，将他揽近到身边来，说了句：“哭什么，我们没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