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春

　　“拿你家小姐之前吃药的药方过来。”周旋宗急切的说道。
　　那老太君和周老爷走了，周旋宗又重新探视了庆儿的病情，其实方才那胡大夫说的也没有错，现在的庆儿气息已经时有时无，受了这惊吓之后，已是奄奄一息，若是再不及时将病治好，只怕真得要准备后事了。
　　有些时候，一些小病一旦无休止地拖延下去，再加上病人身体虚弱，危及生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旋宗的心情紧张起来，倒不是周老爷子的那一句刺耳的话语，只是他与庆儿一日的相处，已经滋生出了感情，这是周旋宗第一个女人，若是自己救不了，周旋宗会抱憾终身。想自己当初在药店做帮手补贴家用时，凭借自己聪慧的头脑也是学到了不少医门的精华，况且自己毕竟在医门呆了那么久，少说经验一箩筐那也是松松的事。
　　燕子是庆儿的贴身奴婢，一副担心的样子，又有点儿害羞的样子，应了周旋宗一声，拿了方才的药方过来，交到周旋宗手上。
　　在周旋宗诊断时，燕子也不由凑过来，俯着身子双手压在膝盖上来看。周旋宗瞥了她一眼，恰好看到她俯身下来两只洁白如雪的肉团随着身子悄然现出一丝踪影，他立即把眼睛别过去，心里恶狠狠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给我看这个做什么？要冷静，要冷静，不能被这种污秽的脏东西迷失了神智。”
　　燕子似也察觉了什么，垂头朝胸口看了看，面色霎时红了，立即将腰直起一些。
　　周旋宗顾不得燕子表现出来的怯意，全部的精神都放在那几张药方上，毫无疑问，所有来诊视的医生都判断出了庆儿病症，所开的药方，也都是针对风寒的。这就愈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庆儿得的是风寒没有错。
　　更令周旋宗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药不说特效，至少不该会加重病情，难道是药物过敏？
　　周旋宗有了这个想法，随即摇头否认，药物过敏有迹可循，不可能看不出。
　　在沉吟顷刻之后，他开始将这些药方中的药物一个个琢磨起来：麻黄……这是常见的发散风寒药，几乎任何风寒病症，都需要用到，绝对不会有问题。至于荆芥也是主治风寒的特效药之一，味平，性温，无毒，就算庆儿吃了病情不见好转，也绝不可能加重病症。
　　周旋宗仔细的一个个琢磨过去，可是当看到银耳时，整个人呆住了，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随即将燕子叫到一边，问：“这味银耳的药，庆儿用过多久了？”
　　周旋宗因为太心急，让燕子显得有些拘谨，小心翼翼地道：“应当是两个月前就开始用了，虽然这副药总是不能让大小姐病情好转，可是我们又不敢停。”
　　周旋宗的眼眸一亮，不由吁了口气，道：“我明白了。”
　　燕子在旁道：“知道什么？”
　　周旋宗笑道：“到时候再和你说，燕子，你快去拿纸笔来，我另外开一服药给你，你立即去药房抓了药回来煎。还有……这屋子里头怎么这么浓的檀香味？你家小姐生的病要保持通风，把门窗都打开，香炉全部撤了。”
　　空气不流通，大概也是庆儿病情加重的原因，不过真正的主因，周旋宗已经抓住了线索，他方才双眉深琐，而这时，便显得精神奕奕起来，容光焕发地拿了燕子送来的笔，用镇纸压住了白纸，蘸墨之后下笔写出几味药来。
　　燕子在旁看着周旋宗的药方，不由咋舌道：“和此前开的药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周旋宗写完了，不由笑道：“失之毫厘就差之千里了，许多事，都可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东西引起的，你等着瞧吧。”
　　燕子见周旋宗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希翼地问道：“新姑爷有了治姐姐病的方法了？”
　　周旋宗不敢自夸，悄然一笑道：“到时你就明白，至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催了燕子去找人到药铺拿药，周旋宗又坐回榻前，握住庆儿的手，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心里不由有些心痛，悄然地捏住她的手腕，又探了一遍她的脉搏，才吁了口气。
　　燕子不由道：“新姑爷，小婢去拿药、煎药，那我去做什么？总不能让我总站在这里吧。”
　　周旋宗想了想，道：“好吧，我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那儿有个铜盆你瞧见了吗？”
　　燕子小鸡啄米地点头道：“看到了。”
　　周旋宗悄然笑道：“去，拿了这铜盆装一盆清水，站在屋檐下高高举起来。”
　　燕子道：“这样做有什么意图？”
　　周旋宗指挥若定地道：“自然别有深意，快去，不要偷懒。”
　　周旋宗越是自信，燕子就越觉得周旋宗治姐姐的病越有把握，悻悻然地哦了一声，飞快地依照周旋宗的方法去做了。
　　接下来便是等待了，周旋宗估摸着庆儿没有这么快醒，所以便随便走动到靠屏风的书桌上去翻阅几本书，这些书都是稀松平常，无非是一些诗册和明人的野趣小说，还有几本厚重的，则是女四书了，周旋宗闲来无事，信手捡起一本《女诫》，这女诫是女四书之一，里头倒不像尚书、论语一样满篇的之乎者也，都是一些小故事，记载的都是古时的**，烈妇之类，柳乘风看到其中一段：‘男子以刚强为贵，女子以柔弱为美，无论是非曲直，女子应当无条件地顺从丈夫。一刚一柔，才能并济，也才能永保夫妇之义。’时，不由莞尔笑了，心里想：若是后世的女人都读了这种书，没有了丈母娘的咄咄逼人，没有了妻子的刁蛮无礼，这世界就和谐了。不过随即一想，又觉得自己站在男人的角度难免有些偏颇，后世的一些女人虽然没有道理，可是这女诫中的话难道就全部有理了？再仔细想想宗豪表哥竟然在家中放这样的书，也真是为难他了，想着想着便不由得笑了起来，表哥可真是对女人有所研究啊！
　　“庆儿这么温柔，想必就是将这句话当作了至理明言吧？”周旋宗心里暗爽，骨子里有一种大男人主义的畅快感，随即，他的目光落在屋檐下努力将铜盆举高于顶的燕子身上，这美丽的少女亭亭玉立，周旋宗看了一会儿，摇摇头，继续想到：“这本书该多给燕子看看，她要是不那么对机子有意见，总虎视眈眈盯着他，担心他会欺负她家小姐该有多好。”
　　小婢气喘吁吁地取来了药，立即吩咐厨房那边开始煎熬起来，期间老太君打发了个丫头来问，周旋宗只说正在想办法，到了下午的时候，庆儿已是醒了，周旋宗叫丫鬟端来了药接在手里，用调羹吹凉了小心翼翼给庆儿喂服，庆儿身体枯槁，恍恍惚惚之间看到丈夫温存的容貌，有些惭愧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为她拜佛的事而存着几分歉意，周旋宗看穿了她的心意，一边将药小心翼翼喂到她唇边，一边笑道：“做病人真好，往后我也要大病一场，让庆儿也这般地照顾我。”
　　他信口胡扯了一句，让庆儿的脸上显露几许笑容，眼眸中闪动着难掩的光泽。
　　门外屋檐下的燕子叫道：“新姑爷，我的手酸了。我也恨不得大病一场，让你来给我端盆儿。”
　　贴身的小婢也在一旁羡慕地道：“我要是大病一场，肯定是没有人这样对我的了。”
　　周旋宗信口道：“那就赶紧把自己嫁了，寻个丈夫来。”
　　燕子的脸上霎时生出羞红，却突然觉得这姑爷很随和，自觉地亲近了几分，连忙凑上去道：“姑爷，还是我来服侍小姐吧，你也累了，坐在一旁歇一歇。”
　　庆儿服过了药，心满意足地看着周旋宗睡过去，周旋宗趁着这机会摸了她脉搏，给她掖了被子，又去寻那《女诫》看。
　　到了傍晚的时候，周旋宗才想起自己晚饭都没有吃，中午倒是有人送了食盒来，不过当时心里惦记着庆儿的病情早已凉了，便叫燕子去温一温，随便吃了几口填饱了肚子，用过了饭之后，庆儿又是醒来，这一次反应变得激烈起来，拼命咳嗽。燕子吓了一跳，飞快地端着铜盆过来，道：“怎么了？为什么病情还加重了？”
　　周旋宗却发觉庆儿的脸上有了几分红润，这是病情转好的征兆，终究松了口气，道：“快，拿煎了的药热一热，立即端来给庆儿用。”
　　侍候的小婢吓得六神无主，听了周旋宗的话急忙快速的跑出去拿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