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好事多磨(四)
作品名称:红颜恨 作者:竹林子 发布时间:2015-02-07 21:35:12 字数:3138
四
一向善于交际的思维活跃的蒋纬国,在情场上遇到一个大难题,自己倾心相爱的女人因遭受家庭粗暴干涉,一直势单力孤地在人间天河中苦苦挣扎,随时都将面临着溺水的危险。而原本与他没有多少缘分的女子,却在人为地怂恿下阴差阳错地缠绕在一起,让他陷入爱情的漩涡中几欲困惑得不能自拔。
西郊机场那场舞会,闹得蒋纬国跟使性子的石静宜不欢而散,这本来是一场误会,而神经敏感的石静宜却听不进他的解释,正好让别的女人乘虚而入。那些小姐们一个个水灵灵风情万种,连日来大着胆子向他发起进攻,有的频频约他以舞会友,有的干脆找上门来大献殷勤,挑逗得他眼花缭乱心旌荡漾。在这些主动得有点野性的少女面前,欲火正旺的他最终经不起诱惑,难免做出荒唐事情来。事后他曾经暗自解嘲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想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肯定是个先天的性功能不健全者,否则,在柔情似水的女人面前,一个充满阳刚之气的大男人绝不会无动于衷的。
终日里走马灯一般在女人中间疲于应付,玩弄这些痴情女子的感情,良心发现的蒋纬国实在有点于心不忍,他不愿再去亵渎圣洁的爱情。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有时候苦闷极了,心中筑起的理智防线开始发生动摇,几欲想快刀斩乱麻,要与石静宜割舍这段难联的姻缘,尽快让两人从思想的苦海里解脱出来。而这种冒失的想法在脑海中只是一闪念,很快又被自己摇头给否定了。
石静宜的音容笑貌已刀刻斧凿般地印在了蒋纬国的心灵回音壁上,成为他思想内容的一个组成部分。热恋的芬芳在他们两人的心田经过雨露滋润,绽开出了鲜艳的夺目的爱情花朵。尽管来自生活的妒花风雨一直想把这株连理摧凋零,而他们却以倾心相爱的源泉不懈地注入新的生命力,使之顽强的开放在生活的枝头。
在长时间的接触中,细心的蒋纬国观察到,以石静宜的素质同那些整天围着他转悠的轻薄女子相比,她们似乎过于侧重服饰粉黛的包装,只会逢场作戏,侍宠而娇,看上去媚气极重,有些明显地流俗。他跟那些女子呆在一起时,尽管也有快乐,那感情的含量毕竟太低,时间长了,难免心生厌倦,消磨意志。石静宜却不是单纯依靠服饰包装躯体取悦于男性的轻薄女子,她是出自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对爱情的追求十分专一。虽然身上也存在着不少缺点,遇事爱任性好冲动,又喜欢冒险,花钱大手大脚,但她却性情直爽,爱憎分明,敢于裸露自己的灵魂。就其气质而言,她热情奔放,个性豪迈,思维敏捷,在社交场合中临场不怯,颇具男子汉的风范。作为女人,生活中又不乏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一面,完全是他心目中追求的内柔外刚偶像。
蒋纬国是一个胸怀大志的热血军人,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将来要成就一番大事业,身边少不了一位能够掂得起放得下大气大量的贤内助,就像当年父亲迎娶宋美龄做新夫人那样。在父亲落难之际,毛阿妈、姚阿妈,甚至连见多识广的陈洁如姆妈在内都不敢想不敢去做的事情,胆识超人的宋美龄却通过各种途径大显身手,一桩桩一件件地替父亲摆平了,以其超乎寻常的的魅力被国人尊为第一夫人。蒋纬国曾经忌恨过这位宋夫人,由于她的出现,父亲才见异思迁抛弃了他的养母姚冶诚。他从内心又很敬佩尊重这位才貌双全的后娘,也一直期望着能够寻觅到像宋夫人那样有能耐的女人做自己的终身伴侣。
这段日子,蒋纬国到重庆出了一趟差,陪养母姚冶诚小住几日,养母一直追问他的婚事,闹得他心神不宁。归来后忽闻前线战事吃紧,奉命急匆匆赶往潼关军中,终日里奔波于指挥所和前沿阵地,累得头昏脑胀。每天起床,睁开眼一瞧,满营区到处是清一色的大兵男子汉,耳际听惯了轰隆隆的枪炮声,军人的职责让他暂且抛开儿女私情。在潼关前沿阵地的几天里,要吃饭了,他与士兵们席地而坐,在粗野的喧嚣和叫骂声中一起操勺子端碗,狼吞虎咽地吃一餐缺少油水的大锅饭。那里没有灯红酒绿的宴席,也没有山珍海味的佳肴,他照样吃得香甜有滋有味。吃饱喝足之后,在紧张的战争中得一喘息机会,一帮子性功能健全的男子汉凑在一块,如同圈在一个笼子里的公鸡似的骚动不安,话题最多的自然是谈论女人。那些个想女人想得发疯发狂的大兵们,荤话脏话连篇,言语中充满着对女人的占有欲,通常用这种望梅止渴的办法驱除单调乏味的生活烦闷。因为战争是残酷的,或许这些个大兵们在一转脸的功夫就会被无情的枪弹夺去了年轻的性命。在这个红尘滚滚物欲横流的人世间匆忙走一遭,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连个女人味儿都闻不到实在是天大的遗憾。有那么一天,他在前沿阵地遇上一个黑脸大汉,大汉的前额角明显有一处被弹片削掉皮肉的疤痕,激动时那疤痕红光发亮。大汉双手拄着长枪叉腿立于战壕内冲他说:“长官,这辈子你玩过女人吗?”他爽快地回答说:“玩过,并且还玩过外国的洋妞。”那大汉照他的肩头使劲拍一掌说:“哥们,过瘾!”他知道在这里没有羞涩和虚伪可言,对士兵敢于裸露自己心灵就是对他们的信任,兄弟袍泽之间的感情就是在这种坦诚相见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入夜的兵营,愈发安静得出奇,室内外随处可见木桩似的躯体和衣而眠,来自周围的如雷鼾声就是最好的催眠曲。在这种特殊的催眠曲中,蒋纬国头脑发沉眼皮发涩,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披红挂花,双手牵着被大红绸布盖头的新娘子石静宜,于一阵鼓乐笙中缓步进入洞房。兴奋之际,从睡梦中乍然醒来,凝视着窗外一弯如眉凉月,愈发勾起了对石静宜的一腔情思。
蒋纬国忘不了,他与石静宜呆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谈笑风生,互诉衷肠,彼此的情绪都受到感染,禁不住童心勃发。石静宜对他说,她在兴国中学读书时,虚荣心极强,因为家里距学校比较远,道路又不好走,每次上学校,老爸都让府上的司机开车送她。在距离学校老远的地方,她总是固执地让司机将汽车停下来,自己坚持步行往学校走,生怕同学们疏远她。为了随俗,她甚至连服饰打扮都不搞特殊化,穿戴得朴素大方。她的性格最耐不得寂寞,总爱在欢欢乐乐的集体场合中生活,一旦离开那些朝夕相处的同学们,就会感到孤独和压抑。石静宜还对他说,在学校她是一个活跃分子,虽然在她看来嗓子五音不全,先天缺乏艺术细胞,而她却喜欢演戏和弹钢琴,假期曾经到美国去跟一位乐师学习过钢琴,还有幸在大洋彼岸跟他不期而遇。她在学校完全凭借一股子热情劲儿登台演出过话剧,在剧中扮演过一位既聪明可爱又不乏热情的女主角。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她十分投入,夜晚曾经跑到城内的易俗社去看戏,可惜那里演出的大多是她难以听懂的秦腔。石静宜滔滔不绝地说到动情处,在他面前仿佛进入角色一般,禁不住扭动腰肢来一个滑稽的亮相。他的情绪顿时也受到感染,激动地向石静宜讲述了自己当年登台演戏闹出的大笑话。那是他在苏州东吴大学附中读书时,学校组织成立了“东吴剧社”经常在校内利用业余时间排练节目。剧社在编排话剧《第X号病房》时,特意分给他一个客串的小角色。首场演出那天,轮到他上台时,他和另一位男同学提着一网袋苹果去病房探望身患重病的女朋友。按照剧情的发展,扮演男主角的演员正与气息奄奄的女朋友作生离死别的泣诉,这时候他扮演的配角应该在一旁受到情绪感染作垂泪状。而他却觉得演戏十分地好玩,刚刚在台下还好端端地有说有笑,上台一转脸就能哭出眼泪来,真会装假正经。想到此,他却当众扑哧笑出了声,硬是将悲剧演成了喜剧,招惹的舞台下乱喝倒彩。他讲得惟妙惟肖,兴之所至,冲石静宜扮个鬼脸,开心得又是一阵捧腹大笑,逗得石静宜前仰后合,最后两人抱成团翻滚在床上,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夜深人静的潼关前线,炮火的喧嚣暂时被黑暗笼罩了,偶尔传来一两声秋虫的鸣叫,听起来让人心烦意乱。蒋纬国从睡梦中惊醒,石静宜的影子在他的脑际中挥之不去,袭扰得他睡意全消。披衣起床,漫步室外,不禁想起了石静宜在这里和他并肩漫步的情景。他暗暗地自慰,等处理完应急军务,就尽快返回西安,放松一下紧张的心绪,无论这桩婚姻成败与否,他都要见石静宜一面,将憋闷在心中的话语倾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