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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好事多磨(三)

作品名称:红颜恨      作者:竹林子      发布时间:2015-02-07 21:34:59      字数:7484

  三
  石静宜原在西安市南郊35华里处的兴国中学读书,这所学校当时是西北五省、区中最大的中学,全校共有31个班级,学制为3年,师资队伍是比较雄厚的,培养出来的学生走上工作岗位之后涉及到各个领域。1995年,我在西安采访时,曾在兴国中学执教的胡文骐老师家中有幸见到过一册学友通讯录,仅生活在古城西安的党政军界干部和教授就不乏佼佼者。
  石静宜在兴国中学受到比较正规的教育,她学习刻苦,上进心极强,学业一直很好。但因学校设在城郊外,距家中较远,平时来往接送都不太方便,石凤翔夫妇经与二小姐商议,决定中途转学,让石静宜转入城内香米园的陕西省第一中学读书。
  石凤翔夫妇让小女儿转学到城内读书还有另一层意图,以前小女儿离他们比较远,导致家庭监控不力,让石静宜有隙可乘,背着父母偷偷与蒋纬国接触,险些弄出风流韵事来。陕西省第一中学在城内,距大华纱厂约10公里路途,石凤翔在府上专门雇用一辆黄包车,每天早晚接送二小姐上学读书,吃住都在家里边。这样一来,二小姐在学校有老师管理,在家中有父母约束,除去吃饭睡觉,没有多少时间疯张。那蒋纬国纵然有贼心色胆,也要顾及皇家“太子”的身份,不能明目张胆跑到纱厂经理府上来找人。自古这男女相爱的感情事,先有感觉而后才有情谊,让他们多日不见,没有机会接触,找不到感觉,时间长了,再浓的情谊慢慢也会被隔膜冲淡。石凤翔甚至还打算,女大不可留,待二小姐完成学业,赶快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早嫁出去一天,也就早日了却他悬着的一桩心事。石凤翔在熟识的同行业中挨个回忆一遍,或许是他对自己的小女子过于娇宠,挑剔的目光不是瞧着人家的财气不足,就是嫌弃下辈的孩子不成气候,生怕自己的小女子过门后受委屈。石凤翔挑来选去,因暂时寻不到合适的儿女亲家,这事也就耽搁下了。
  历史上的长安城系12朝古都,关于古城的传说故事俯拾皆是。城内的每一处街道,乃至于每一条曲径通幽的窄巷,刨根问底,都有它年代久远的地名溯源。
  据地方史料记载,香米园的名字最早出现于宋代。而在此之前的西汉时期,曾两度奉汉武帝之命出使西域的使臣张骞,据说在其家乡陕西南郊洋县的湑水河畔发现一种草本植物,他经过栽培,生长出呈半透明红色和淡绿色的籽粒,前者行状近似糯米,后者则有点像粳米,用这两种草籽蒸出来的饭白若冰霜,散发出一丝丝沁人肺腑的清香,故有“香米”之名。到了北宋年间,天官寇准来到陕西,特意从洋县取出香米种子,在长安城西北隅的一片空地上种植。或许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水土缘故,寇天官试种的香米虽有所收获,但却香味消失,空留下一座“香米园”,让后人习惯性地袭用为街道名称,一直延续到如今。
  石静宜转学就读的陕西省第一中学,就设在香米园旧址上,占地面积几十亩大。学校大门朝北,出北门向东拐入香米园街,一条很窄的巷子曲里拐弯向东南延伸,可以由桥梓口街往南到西大街,亦可穿过桥梓口街向东进入北广济街走到西大街。校园内一条南北通道,道两旁清一色的灰砖瓦屋校舍排列有序。在这里读书的学生,大多是省府官员和政府职员的子女,内中也不发商贾富家子弟。学校的课程安排得比较规范,每天上午和下午授课外,还有早自习课。
  2001年元月31日下午,我由城东下马陵胡公馆旧址采访归来,顺路寻访了位于古城西北角的原陕西省第一中学。为了体验生活,我坚持不搭乘的士,连脚踏三轮也不坐,艰难地跛着两条残腿,循着我家族爷睢发全老先生当年的足迹,由西大街的北广济街口向北蹒跚而行。我家族爷睢发全老先生在世时,一直叫北广济街为“北广字街”,原先我以为他老人家不识字口齿不清,将街道名称读错了音标。待实地采访时发现,不知何故,街口明显竖立着“北广济街”的路牌,古城人至今仍习惯性地直呼这条街为“北广字街”。街巷两厢门店中的经商者多为后来涌入城市的生意人,对陕西省第一中学十分陌生,偶尔寻着一位老西安人也直摇头。我在街巷中几经周折,累得腰酸腿痛,实在挪不动脚步了,就蹲在道旁歇息一阵,起身再往前走。大约走了两公里路程,途中幸遇一老者,抬手向西一指曰:“你找41中,就在前边。”近前一瞧不觉好笑,沿街兜了一个大圈子,其实学校旧址就在眼皮子底下,被参差不齐的居民区包围在中间,只因多次更名才鲜为人知。
  新中国成立后,陕西省第一中学被人民政府接管并更名为第41中学。1993年又改名为西安市实验职业中专。当年学校的北大门已被堵死,老校舍也被拆除,北门内耸立着几栋宿舍楼。学校在东边临南北街的地方新开了东门,院内除了教学楼、锅炉房之外,中央一个大操场,由此可以想象当年的办学规模。
  石凤翔为了让小女儿按时到校读书,府上每月支出700元官金票,专门包租一辆黄包车,每天往返三趟接送二小姐。由于学习比较紧张,一天到晚,石静宜匆忙奔波于家庭与学校之间,几乎没有一点空闲时间。好不容易盼来个星期天,府上老太太对她的行踪管束极严,动不动就盘问,限制她个人的自由。她撒娇卖乖缠住母亲不放,缠得老太太失去了耐性,偶尔放她到街上去玩一会儿,府上雇用的车夫却磨磨蹭蹭不愿拉她出远门,提心吊胆跑东仓门一号院跟蒋纬国见上一面,那个贼眉鼠眼的车夫却又背着她向老太太打小报告,惹得老太太关起门来用手指戳着她的鼻子直骂娘,气急了的脏话一古脑儿冲她而来,骂得她一个大姑娘家连一点自尊都没有,心里恨透了那个河北籍的阴阳脸车夫。
  深秋的一天傍晚,夕阳的余辉洒满校园大操场的时候,放学的电铃声骤然响起来,刺激得石静宜心情亢奋。她匆忙整理好课本和用具,快步朝门外走去,甚至边走边思想好晚上的活动计划,把行动的时间安排的十分周密。她必须乘车先到城东尚爱路中国银行院内的大姐家,虽然她的亲姐姐石淑仪早已不在人世了,而大姐夫吕凤章续弦的妻子就像亲姐姐一样待她,暗中很同情她的遭遇,也支持她单独与蒋纬国交往。前一段时间,就是在这个续姐姐家里,由续姐姐出面打电话到纱厂的府上向老太太问安,趁机撒谎说二小姐在她家中,姊妹俩要在一块多聚一聚,当时石静宜还冲着话筒跟母亲讲几句乖巧话,让老太太信以为真。之后,她就抓紧时间雇用一辆黄包车跑到东仓门一号院,找蒋纬国幽会去了。这一次,她仍然想采用这个老办法迷惑母亲,借机会独自到东仓门走一趟。她为自己精心策划的行动而自鸣得意,不觉抿嘴一笑,竟差一点笑出了声。
  “哟,什么好事那样高兴,想情人啦。”石静宜只顾低头走路,冷不防同窗好友A小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石静宜的脸色微微一红,像是被人窥破了心迹,急忙掩饰窘迫伸手照A小姐的肩头拍一下:“贫嘴,这辈子让你嫁不出去。”
  “唉,那正好,我那位就归你了,看你能享受得了。”
  两人在校园里嬉笑着撕扯成一团,A小姐趁机凑近石静宜的耳根悄声说:“喂,到西郊机场跳舞去,蒋公子也在那儿。”
  石静宜用疑惑的目光盯着A小姐,见她一副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刚才耍笑的样子,心里头就涌动出一阵酸楚,觉得蒋纬国也太薄情寡义了,她日夜思念着的情人,至今却连个招呼都不打,到机场寻欢作乐,宁肯告诉别人,竟把她蒙在鼓里。若不是A小姐及时透露消息,今晚上肯定让痴情的她跑到东仓门扑一个空,白白地浪费掉一次精心策划的好机会,这不是在玩弄和浪费她的感情吗?
  就这么闷闷不乐地思想着心事,石静宜走出学校北大门,看到平时经常聚在一块玩耍的同窗好友B小姐、C小姐、D小姐和E小姐都在门外等候着。三个女人一棚戏,几位天性好动无忧无虑的小姐个个穿戴得花枝招展,暗香袭人,聚在一处唧唧喳喳对各自的服饰评头品足。她们瞧见石静宜闷声不响地走出校门,相互递个眼色,即刻打住话头,坐上各自的黄包车向桥梓口奔去。
  石静宜瞅一下府上新雇用的车夫,迟疑片刻,冲蹲在墙根的车夫说:“老睢,走,追上前边的车。”她目睹这帮子小姐一个个神秘兮兮的样子,心存疑窦,不管蒋纬国在不在机场,决定去瞧个热闹。
  当时,我家族爷睢发全先生被石府雇用,为石静宜试拉三个月包车。据他生前回忆说,西稍门的老飞机场位于西门外约一公里处的开阔地带,大门朝北,门内东侧耸立一栋砖混水泥结构的候机楼,早年为英国工程师设计建造,是机场内唯一的高层建筑。候机楼南侧的礼堂门朝北开着,与北边的楼房遥相呼应,由北大门向南一条马路,直通几十米外一拉溜几排青砖屋舍,里面住着机场人员和警卫部队。宿舍西侧便是一览无余的机场跑道和停机坪,整个机场周围因缺少了绿色乔木,显得十分地空旷和荒凉。
  2001年2月2日上午,按照族爷生前述说的方位,我到西安西郊寻找机场旧迹时,偌大的机场早已变了模样。一位当年在机场工作过的老人说,改革开放之后,随着古城西安西区的迅速发展,机场周围的土地先后被征用,建起了鳞次栉比的高层建筑,这些如雨后春笋般耸立地面的建筑群,严重影响了飞机正常起落。同时,飞机的噪音污染也直接影响到周围居民的生活。1989年,西郊机场搬迁到咸阳,这里作为航空管理部门的留守处,里边住着隶属的6个单位。当年的北大门因缺少了门栏栅依然洞开着,新开的东大门正好临着劳动路,人来车往显得比北大门要热闹很多。我在东大门内的柏油马路上兜一个大圈子,寻找礼堂旧址的位置,甚至还固执地向南多走了一段路程,一直寻觅到几栋像鸽子笼似的家属楼旁边,终未能寻到一丁点旧址的痕迹。听我家族爷说,当年他曾经多次偷偷拉着石静宜跑到这里跳舞,蒋纬国还在南边的青砖宿舍里与石静宜单独幽会过。姚冶诚执意要面见未来的儿媳妇,蒋纬国为了安慰养母,悄悄带着石静宜和另外几位多情小姐飞抵重庆,我家族爷冒着被解雇的风险,偷偷将石静宜拉到西郊送进机场,隔几天又悄悄地把她接回府。如果说东仓门一号院是蒋纬国和石静宜公开相聚的地方,而西郊的飞机场则是两位情人秘密幽会的场所,这里既清净又避人耳目,让两位有情人的热恋进入升华阶段,最终雨露滋润,瓜熟蒂落。
  且说车夫睢发全头一次拉着石静宜到西郊飞机场去跳舞,出西门没费多大劲儿就赶上了前边的几位小姐,大家一路无话,来到机场北大门口,被持枪卫兵拦住去路,但见身材苗条的A小姐款步下车,走近卫兵娇声打个招呼,威严的卫兵即刻面露笑容,挥挥手示意几位小姐徒步进入大门内。
  车夫睢发全怔怔地站在大门外,目睹女主人跟在几位小姐的身后向南边的礼堂走去。好像早有准备似的,礼堂门口的台阶上,挺立着一帮子身穿军装的军人,蒋纬国也在其中。睢发全曾经在东仓门见到过蒋纬国,对“二太子”并不眼生。乍见几位如花似玉的小姐飘然而至,年轻的军官们立时欢呼雀跃,蒋纬国站在他们中间向石静宜招手致意。
  这些贪婪女色的军官们呼啦一下子就把几位花枝招展的小姐给围住了,连几个高鼻子蓝眼睛的美国飞行员嘴里也高喊着“OK”挤进来凑热闹。一帮子男人大献殷勤,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小姐们进入了礼堂大门。
  或许是大门口的卫兵已经知道了几位阔小姐的身份,她们中间有“二太子”的情人、省主席的千金、警备司令的小姐、还有国民政府要员的女儿,因此对这帮有来头的小姐们的车夫也另眼相看,放松警戒让他们进去到候机楼旁边等候各自的女主人。
  车夫睢发全虽然没有文化,不懂音乐,却是个年轻力壮的人,对这种热闹场合颇有点好奇,寻着礼堂内的音乐声,就转悠到了门口,侧目往里边一瞧,发现礼堂内一片辉煌,天花板上的吊灯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这地方虽没有大华纱厂经理府的客厅装修的豪华,但却十分宽敞明亮,一帮子男女搂抱着往来穿梭,摩肩接踵。舞场上最惹人注目的是A小姐,她身材匀称适中,穿一件扎眼新红花旗袍,相貌俊秀,面白如玉,一双美丽迷人的大眼睛随着长睫毛的闪动十分讨人喜爱。A小姐性格开朗,一脸灿烂的笑容,像一只百灵鸟在万花丛中呼朋引伴,趋动舞步向蒋纬国身边飞去,继而舒张玉臂,将芊芊玉指搭在蒋纬国的肩头旋转着跳起了轻快的步幅。
  与穿戴长相惹眼的A小姐相比,石静宜的服饰要逊色一些。她早起才换了衣服,将那件新做的浅橙色碎花缎面旗袍挂进衣橱,临时穿上一件蓝士林布带襟上衣,袖口和下摆沿一道玉白边,下穿一条深色丝绒长裙,朴素得一点也不招惹人眼。在几位热情奔放的女同窗面前,天生好动不甘寂寞的石静宜倒显得有几分拘束,她局促不安地坐在一旁,双臂抱在胸前,两只白皙的手掌交叉着不停地揉搓,眼神却幽怨地注视着翩翩起舞的蒋纬国,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舞场上一曲终了,蒋纬国红光满面地走到石静宜跟前,随手拉一把椅子坐下来,她故意仰起头将目光放远些。
  “哟呵,小气包,这小嘴撅的能挂醋瓶子啦。”蒋纬国见石静宜不搭理他,幽默地调笑着去拉她的手。
  石静宜一甩手赌气地说:“别碰我,人家比我漂亮,去跟她们疯狂吧。”话语出口,自觉喉头哽咽,委屈的泪花在眼窝里直打转。
  “小宜,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你心里已经没有我啦,连跳舞都躲着我。”
  “我临时接到电话才赶来的,不是叫人给你捎口信了吗?”
  蒋纬国像哄孩子似的连拉带拽,将石静宜从座位上拉起来,“走,我们跳一曲,放松一下嘛。”不由分说,蒋纬国的手臂已紧紧地箍住了石静宜的腰肢。
  在舞场上与久别的情人不期而遇,对于恋爱受挫无法公开抛头露面的石静宜来说,本应该是一种幸运,充分抓住这难得的好机会与情人畅叙旧情,进一步加大感情投入,提高爱情的含量。而她却因心思重重,情绪一直激动不起来。她最不能容忍的是昔日的同窗好友在舞场上投入蒋纬国的怀抱,借机会放荡与她所钟情的男人软语浅笑,简直把魂儿都给勾走了。目睹这种场面,少女的嫉妒心理,使她的精神时时刻刻都在经受着痛苦的折磨,纯洁的心灵也在承受着煎熬。思想上渲染不起来情绪,舞会也就失去了应有的光彩和诱惑力,连轻柔幽远的音乐都显得有些刺耳,最适合跳慢三的曲子,石静宜却因为魂不守舍步法迟缓,完全是下意识地跟着伴舞,一副被动的模样。
  时隔多年之后,据我家族爷睢发全老先生回忆说,二小姐的舞姿在西安城中跳得是最好的,有一次参加跳舞比赛,上海的“小白鞋”获得头一名,石静宜屈居第二。“小白鞋”姓甚名谁,举办舞会的规格属于哪一种档次,却不得而知。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却是亲眼目睹的,“小白鞋”曾经参加过石凤翔的家宴舞会,跳舞时石府的家人往客厅的地板上倒白面粉,不知是何用意。初听起来,以为是族爷看花了眼,而他却坚持说往地板上倾倒的就是白面粉,把客人的鞋都弄成白的了。果真如此的话,旧中国大资本家的奢侈生活可见一斑。
  睢发全老先生回忆说,那天在飞机场二小姐的舞跳得并不好,她面带气色,没有玩多长时间,就嚷嚷着要回家去。他拉车回府时,石静宜一路上都撅着嘴,没有说一句话。车子到了纱厂南大门外,她才闷闷不乐地说道:“老睢,回去太太若问干啥去了,你就说到银行大姐家玩啦。”
  猜忌多半是女人共有的天性,尤其是在争风吃醋的情场上,关系处得再好的女人之间只要遇上竞争对手,彼此的心灵中就会出现貌合神离的裂痕,加重的精神负担直接影响到情绪宣泄,常常让她们的小心眼疑神疑鬼。从飞机场跳舞归来,出于女人的敏感和妒意,石静宜已经隐隐地感觉到,她心目中的爱情小舟将面临着触礁的危险,昔日的同窗好友极有可能会取代她的位置成为她的情敌。威胁是明摆着的,蒋纬国不仅长得人品出众,风流倜傥,其显赫的家庭地位比任何男人都有优势,他已成为情场上痴情女子们追逐的目标。面对情敌频频发起的进攻,能否坚守住这方爱情圣地,石静宜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没有谱。每次跟蒋纬国幽会,二人总是热烈地拥抱着信誓旦旦,“除却巫山不是云”。待冷静下来仔细思想,那空有一腔激情的海誓山盟,充其量不过是用虚假文字堆砌起来的华丽词藻,在生活的空间里竟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男人在情场上应该是最大的受益者,而女人的从属地位似乎注定了弱者的命运。男人可以搞多角恋婚外恋甚至娶妻纳妾,仍然不失为大丈夫风范。而女人则不然,一旦将自己的贞操献给了所倾情的男人,就时时刻刻企望着长相厮守从一而终。在见异思迁的男人面前,女人倘若失去了爱情的支点,被玷污的心灵创伤将是永远难以弥合的,其负重的精神载体更难以承受来自生活方面的压力,每每思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受煎熬的心就会被烤焦揉碎了。生存的本能,时刻需要女人用精细的心思谋划着去拓宽属于自身的竞争领域。石静宜神经兮兮地幻想着,有朝一日,蒋纬国会不会对她那隐蔽性的爱情失去了耐性,见异思迁移情别处,如果真是这样的结局,她这个爱情的受害者将无法面对和接受残酷的现实。
  天生热情奔放的石静宜,在失意时刻又是那样的多愁善感,大家闺秀脆弱的性格让她在忽然之间对爱情派生出许多微妙的想法,她甚至敏感地猜测着,几位同窗好友谁最具有实力对她的爱情构成威胁。论相貌,她生得仪态端庄,秀丽纯朴,但却不及另外几位同窗那般风流娇柔,妩媚动人。不仅穿戴赶不上她们时髦和新潮,社会地位似乎也比人家差了一个层次。她的老爸石凤翔虽然号称名震西北的纺织工业大亨,在官僚们的眼里,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守财奴,终因在政界无职无权,到头来像案板上的鱼肉那样,随时随地都面临着任人宰割的处境。相比之下,几位女同窗的家庭都有很深的政治背景,她们的老子在国民政府的党政军界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甚至有的还是蒋介石心腹干将。她们的父母大都公开支持自家的小姐主动跟蒋纬国交往,热衷于攀“皇亲”以求飞黄腾达。有的家庭即使不公开支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顺水推舟,不作任何干涉。唯独她处于被动地位,父母极力反对和阻止她选择的爱情。每次与蒋纬国幽会,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害得她整天提心吊胆情绪一点都不敢放松。由于来自家庭的压力太大,她和蒋纬国俩人的心中都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影。蒋纬国曾经对此事提出过质疑,这桩不能公开的婚姻究竟拖至何时才会得到家庭的认可呢?她泪眼迷蒙,无言以对。
  平心而论,石静宜跟蒋纬国在一起言语相投,性情相近,有很直接的感情基础,事情之所以闹到如此被动地步,都怨她那不识时务的老顽固父亲和整天糊里糊涂的母亲。做母亲的应该最疼爱自己的女儿,也应该最了解女儿的心思,当家作主为将要出阁的女儿择一门如意的亲事,了却一桩心愿。而她那吃饱了不问世事的母亲一天到晚就知道围着麻将桌子转,牌桌上手气好赢了钱,老脸上一准的大晴天,慈眉善目乐呵呵的,连面部的每一条皱纹里都洋溢着笑靥,府上的丫环仆女连同厨师佣人都跟着沾光参与分红。倘若碰上点背一连迭地输钱,老太太面沉似水,嘴里就会不停的乱嘟囔,对府上的事情这也看不顺眼,那也觉着别扭,一门心思净找茬寻气生,就是不晓得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暗中投进了男人的怀抱有多危险。唉!这少女怀春的心思真难耐,满肚子委屈的苦水却又无处倾诉。
  孤独无助的石静宜,凄楚的心灵悲苦至极,精神已频临崩溃的边沿。在得不到家庭认可和支持的情况下,为了追求她已经为之付出代价的爱情,让自己所憧憬的五彩梦及早变成现实,她决心不顾一切地去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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