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叛徒 第七章 第六节

　　唉，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你想想看，她整天价卧床，一副病秧子，活不了三年五载的走了人，抛下我和孩子们，我再娶个如意的女人也过了年龄。
　　蔡会长知道四少爷是有所指，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没理他，她说要做早饭，丢下他就走了，仍像以前对他那么冷淡。
　　四少爷见蔡会长不理睬他，心里的悲哀与日俱增，他对她产生了怀疑，继而是轻视，我也是男人呀，哪一点不比他马三步强，为啥不爱我。
　　四少爷恨蔡会长可又恨不起来。她说过，你不能欺负冯香儿，你们一家人都好，以后你不能产生非份之念，我们是同志，不能纠缠儿女私情，我们不应该想入非非。尤其你跟我不一样。
　　这种好言相劝对四少爷刺激很大，开始闷闷不乐，现在是愁绪满怀，蔡会长见自己说不服他，只好敬而远之，不伤害他也不接近他。马三步的归来使她抓住了希望，勇敢地做了决定，她爱他而不能去爱四少爷。
　　照顾一家人吃饭，又给冯香儿做了面汤，四少爷蹲在锅灶一边说，熬龙肉给她吃了也救不了她，她是马尾巴穿豆腐提不起来了。
　　四少爷讨好蔡会长，她总是装作没听见，把面汤碗递给四少爷，别胡说八道了，快给她送去。
　　四少爷不情愿地去了。
　　这时洋炮张牵着马走进了院子，他不知如何称呼蔡会长，只是扬了手哎了一声。蔡会长迎了过来，快请进，马区长就在厢房里。
　　蔡会长把洋炮张带进了马三步住的厢房，然后就退了出来，她忙着烧热水，准备泡茶。
　　马三步带领洋炮张走了出去，他们朝正房走来，看情景要见三姨太。
　　洋炮张给三姨太带来了几百块钱。刘大个子的意思，别见外。
　　三姨太说，钱，我们不缺，刘爷现在咋样？啥时候回来？
　　洋炮张说，他现在一个人天天锻炼，脾气挺怪的。我来就是传达他的意思，我不便久留，以后再说。马区长，蔡会长你们商议，刘爷等着回话，三天后我来接你们。
　　马三步说，好。刘先生总算识时务者。我们欢迎他参加我们的队伍。
　　蔡会长骑一匹白马，朱红三骑了一匹枣红马，在洋炮张的带领下朝黑龙山奔去。
　　微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看见秋色心情格外愉快，好久没到野外来了，心中煞是兴奋。
　　这次赴黑龙山看见刘大个子，本应是马三步出面，考虑到他的身体，蔡会长自告奋勇代他去谈判。
　　现在，她默默关心体贴着他，她深知他的病。她为他想的周全。
　　女人比男人更富有耐力和鼓动性。再说，这次任务并不艰苦，刘大个子已经想开了，说不定他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洋炮张带路，原野上三匹马并行。蔡会长举目四顾。四野上长着没砍倒的高粱和玉米棵，叶子已经枯黄，只有收割的谷地一片片空白，有耕田的老人扬鞭吆喝牛的声音，太阳把老人的脸晒的黑红，他们从田间地头穿过，老人并不抬头望一眼。
　　快进山了，密集的森林显得郁郁葱葱，走到半山坡，在树木比较稀疏的地方，可以极目远望，老盐河流淌着，阳光在水面上闪烁；飞鸟成群，自由翻飞。燕子还没飞归南方，正在忙碌着捕食。
　　纵揽山色风光，尽收眼底。尽管狼烟四起，祖国在我们心中还是那么美丽。
　　洋炮张带他们走进了静心寺，拜见了主持稍作休息，便从大佛身后钻入暗道，三个人下去后，洋炮张点起了火把前面带路，摸索着直奔黑龙山。
　　快上暗道口时，洋炮张熄灭了火把，蔡会长立刻闻到了一股蓖麻油的气味，洋炮张笑了笑，你的鼻子还挺尖，走吧，前面就到了。出了洞口，进入幽暗茂密的树丛，忽然有两个人横在了路边，口令。这声音显得粗犷，置地回旋，震得树叶哗哗响。山上的，洋炮张回答着。那两个人见是洋炮张。笑了笑施了礼便退到了一边。
　　蔡慧青觉得头皮发冷，第一次在灌木丛中行走，她走得慌乱笨拙，而洋炮张特别灵巧，像只猴子那么快，等他回头时，发现他们之间拉开了距离，他坐下来等着，除了脚踏落叶的声音和不时刮过一阵风就是鸟儿的鸣叫声，鸟儿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上，啁啾不停，在枝权间跳来跳去。
　　天气非常好，仰面一望白云飞旋，她加快了脚步，甚至一溜小跑地追上了洋炮张。
　　前面是一条河，宽宽的流水清澈见底，上面漂浮着鲜红的枫叶，有的金黄闪光。这儿可能是原始森林，山上的落叶有一尺之厚。人躺在上面可以休息也不至于弄脏衣服，各种色彩纷纷呈现出来，举目眺望着，心中无比喜悦，宁静而美好，深邃而博大，倘若把河比作人类的母亲，那么森林就是人类的父亲。
　　在河边，洋炮张脱掉鞋子准备趟水，随后他说。蔡会长我背你过去。蔡会长说，我能行。三个人手拉手，网起裤腿手提着鞋子走进水里，河水不深，也就到膝盖，但水很凉。
　　过了河穿好鞋，洋炮张说，这是条季节河，夏季雨水大河水深，水流也大，到了这个季节再流几日也就干枯了，但你要喝水不用愁，山涧有的是泉水和小溪。
　　你怎么不说话，蔡会长问朱红三。朱红三说，我在大森林面前无话可说，脑子里空空的，我觉得我现在比出家的僧人还超脱，说着沉默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望望，低声吟唱。
　　终于来到了黑龙山刘大个子的宿营地，这儿的一切令蔡会长震惊，妇女儿童欢乐地嬉戏，有的妇女敞着怀，露着肥大的奶子，一边孩子吃奶一边悠闲地走路，湖边上有洗衣妇的笑声，男人们练拳脚，对打格斗，成群的鸽子落在地上和孩子们夺食物，树与树之间搭起的凉棚上晒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这儿全然像个世外桃源。
　　刘大个子手里扶着一根粗绳在练跑步，洋炮张领着朱红三和蔡会长来到他面前，他伸出若大的手，然后握住了蔡会长的手，欢迎、欢迎，粗大的嗓门笑起来很宏亮，他用手巾边擦汗边说，把客人领到客房，我马上就到。
　　蔡会长看见，这儿有猪圈，有鸡群，羊群和马匹，一百多号人组成了一个大家庭似的，举家在这儿过日子多幸福啊。朱红三来过，他并不觉得新奇，深感刘大个子创建的这方净土的确让人羡慕。
　　刘大个子说，这儿有饭同吃，有福同享，人人平等，互相关心，共同维护，依伏着好地势，日本人还没发现，发现了也不好打进来，他们的侦察机都没法侦察，树木参天，浓荫蔽日，只要不出汉奸，我们会发展的更快，更加壮大起来的。
　　现在想通了，以前为啥犹犹豫豫的？
　　咳，我这不是少一条胳膊吗？刘大个子沮丧地拍打着自己，我没有力量保护他们了，眼下日本人这么疯狂，我得对他们负责，也怕连累了弟兄们，都是死里逃生，吃过苦，受过罪的人，我呢想了很久了，为啥没回盐河镇呢？我个人心里明白呀
　　刘先生你能行，有一只手也能打枪。刚才你还在练跑步了？
　　是呀，跑了一段日子了。我不相信一条胳膊就不成。刘大个子说。
　　你是条汉子，只要坚持下去，你会比正常人更有力，我真佩服你的号召力，如果让你指挥一个部队，你是完全胜任的一个将军。朱红三说。
　　兄弟，你夸奖我，还是讽刺我？说心里话，见到你我心里不大好受，从个人感情上我对不起你呀。
　　不说哪个，如果我是你也不会放过金长起的，他是他，我是我，谁投靠日本人谁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身上担负着民族解放的重任。希望你不要为这点事儿分神，你能接受党的领导，弃暗投明，说明你深明大义，是个民族英雄，你所做的一切，我向军分区首长做了汇报，给你请功，并把你们编入正式部队。
　　太谢谢了，太谢谢了，我总算可以放心啦。这支队伍交给你跟蔡会长指挥，我也接受你们的安排。洋炮兄弟，摆酒，今天喝个一醉方休。
　　怎么没见到二小姐？
　　她为我生了儿子，喜欢城市，再说三老爷也不愿让她回来，说是整天价打打杀杀的，她带着孩子咋跟我生活，多咱解决了，安静了，多咱让我去接她。
　　三老爷是为你着想呀？你应该理解。
　　嗯，理解。三老爷想的周到。海竹也会记账，做生意是个好帮手，用外人又不放心，我想她留下就留下吧。三老爷说的对。最后我三小姐说，有合适的你就嫁，我是生死未卜，不知那天横尸街头，她还挺认真，大哭了一声。说啥也要跟我来，我不同意，有她那份真心我就知足了。
　　蔡会长的确很佩服刘大个子，人很质朴善良，感情和思想没有匪气，他嫉恶如仇，一身正气，高大的身躯给人极大的威慑力，他精心培养的这伙人，生活在大森林里，不怨天不怨地，一心抗日，多么难得的优秀人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