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叛徒 第七章 第七节

　　刘大个子装上一袋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的做法也许你们感到奇怪，说良心话，我把他们交给你们真有点舍不得。可是，我成了残废不能为他们做什么了，光靠他们养着，我事事做不到前头如何管他们。蔡会长，你也是苦出身，交给你我放心，你们不会往瞎道上领。日本人骑在中国人脖子上拉屎，我操他娘，我不整死他才怪哩。谁也别想征服中国人，国难当头，一心一意拧成一股绳，谁敢欺负你？以前我绑票可我没杀过人，绑人是为了钱，给点钱就放人，我得养活我们这帮人呀。
　　老刘，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出生入死，枪林弹雨地拼杀，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今天，我跟蔡会长就是来听你倾诉的，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顾虑，我有啥顾虑呀？不说不了，过去的再提没啥意思。喝酒，准备好了吗？刘大个子向门外一声吆喝。
　　门外传来，马上就好。
　　这时有人搬来一坛酒，有人抬来一只烤全羊，烤乳猪，再有就是鸡、鸭、鱼、肉，别看山里地方偏僻，他们天南海北地走过，学会了不少烧菜的手艺。
　　刘大个子说，小猪肉鲜嫩，嚼在嘴里像胰子一样没味儿，用慢火烤了以后才有味道。这整鸡整鱼都是从坛子里长时间闷熟的，不信你们品尝一下，连骨头都能嚼碎了。今天不凑巧，没有准备鹿，你俩多呆两天，熟悉熟悉这儿的情况，我让兄弟们打一只鹿，好好弄一下，让你们品尝。
　　蔡会长仿佛不相信眼前的现实，然而，一切都是真的，艰苦的环境里他们掩盖了自己的悲伤，充满希望地生活着、奋斗着，尤其刘大个子，他们是善良的，我们没有理由叫他土匪呀。杀富济贫，人人平等，也是我们共产党人的主张呀。非常时期，国破家亡，团结一切可以团结力量，一致对外，他的所作所为值得发扬光大，并给予充分地肯定。
　　当刘大个子举起一杯酒时，他眼里含着泪说，为狗子牛，飞刀李兄弟敬一杯酒吧，洋炮兄弟，当初我们五个人共同打天下，有了今天死活不能忘记他们，尤其他的后代，家人，我们更加爱护他们，永远照顾他们。
　　是夜，刘大个子喝的烂醉如泥。
　　蔡慧青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地方，刘大个子的土匪生涯以及他们所处的环境，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可怕，甚至没有阴森恐怖的感觉，他们对她格外热情，不再隐瞒任何秘密，对她充满了依赖。
　　难以置信的是，刘大个子的所作所为让她感到兴奋，他们浴血奋战，冒着枪林弹雨拼命建立的这片乐土，而且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归属我们领导呢，这是何等的气魄，这就是英雄的气概。
　　蔡会长站在山坡上，发现自己正沐浴着早晨的阳光，红色的枫叶林，飞鸟啼鸣，使她进入了一个梦幻想世界，这儿与外界隔绝一般，刘大个子本应该带领他的人马过一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在这儿完全可以自由地繁衍生息。但他不。蔡会长觉得他有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敢爱敢恨，从不欺骗，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中国人永远不可被外敌征服的。
　　蔡会长和朱红三在山路上散步，边走边说着，就看见刘大个子甩着一只胳膊走了过来，他手里擒着两只野兔，怀里掖着他那把银质手枪，来到他们面前立住了。
　　蔡会长和朱红三正迟疑，一时无话，只感到彼此产生了奇异的心灵沟通，是条汉子，是个人才。朱红三说。
　　你不恨他吗？
　　蔡会长问未红三，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使朱红三很尴尬，他惊愣了一下，说，不，他是我们民族希望的力量，不要顾虑我，打那一天我就背叛了家庭。
　　蔡会长抱紧了双肩，自从来到黑龙山，天气比较清凉，那满地的绿草结满了籽粒，叶片上顶着晶莹的露珠，由于穿行其间，脚面和裤管都被露水打湿了，朱红三脱下外衣递给了她，她没拒绝，披在了身上。
　　四野显得寂静，一轮太阳冉冉升起，把天空映得紫里透红，看见太阳让人觉得温暖。让人想象未来。他们闻到了桂花的香气，虽说深秋寒气清凉，但树木依旧葱笼，红绿之间，一种美妙的情境映入眼帘，他们尽情地静静的欣赏山川风光，仿佛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蔡会长和朱红三吃了刘大个子打来的兔肉，具体情况谈了一上午，草签了协议，吃了晌午饭的送行酒，最后决定朱红三留下，蔡会长一个人回盐河镇。
　　这时，太阳高悬，映得山林闪烁发光，绿荫匝地，没有风，鸟也不叫，山道上一片寂静。仍然由洋炮张为蔡会长送行，一路跟随洋炮张左转右绕，走着，走着浑身就发热了，脸上渗出了汗珠儿，洋炮张见她有点儿喘，找了一棵歪脖子树坐下了下来，放下水中的洋枪说，歇一会儿吧。
　　蔡会长感到口渴，但心情愉快，她恨不能立刻见到马三步，把山里的一切告诉他，要不是为了地下斗争，为了他，也许她会留下的，她觉得在这里更能发挥一个人的才能，天高地阔，人与人之间友好相处大口吃饭，大口喝酒，可以大声笑，她留恋这个地方，黑龙山多美的山水呀。
　　由于她肩负重任，不能留下来，她必须离开这儿，她梳理自己的头发，长呼一口气，直起身子说，走吧？要不你别送我了，我自己能回去。
　　洋炮张说，不成，刘爷吩咐过的，要把你安全送到目的地，不然，我回去没法交待。
　　蔡会长不置可否，扬起笑脸朝前走去，不知为何，她心里升起几分感激，心想，别看刘大个子人高马大，外表粗犷，但心儿很细，男人啊，你为女人付出的太多了。
　　回到洪家大院，洋炮张就告辞了，蔡会长再三挽留，洋炮张执意要走，说是必须向刘爷汇报。
　　望着洋炮张离去的背影，蔡会长心里酸酸的，不知说什么，愣了半天。
　　她走进院子，直接进了正房，见三姨太一个人正在抽烟，长长的烟杆，黑色的烟嘴，紫红的烟袋锅，装了烟欲要划洋火，蔡会长从她手里急忙接了过来，给三姨太点上了烟。
　　回来了？刘爷咋样？
　　他让我给你带好，说他很快来看您。
　　嗯，你坐吧，那么远的路一定怪累的。三姨太瞅着她说。
　　蔡会长坐在炕沿上。四少爷呢？
　　他跟马区长去了十里浦卖梨去了。
　　蔡会长脸上泛起了红润，笑了笑，望着三姨太。三姨太用长烟杆一指，八仙桌上有两封信。蔡会长拿过来一看，是三老爷写来的，另一封是写给马三步的，哦，山东老家来的信。
　　别不好意思，拿去看吧？说不定马区长要娶你这个贤惠的媳妇哩。
　　三姨太笑容满面，仿佛看透了蔡会长的心思。
　　蔡会长回到厢房，面对那封信，左右为难心里挺慌乱。这是马区长的家信，我应该等他回来再拆开，不然他会怪我的，私拆人家的信件不大好吧，可心里又放心不下。
　　终于等来了马三步，他发现了那封家信，他打开信，坐在炕沿上看着。蔡会长瞅着他一动不动，等他看完信，蔡会长来到外屋开始洗脸，她静静地等着马三步的反应，洗完脸也没听见他说什么。迟疑良久，小蔡，你看看吧？
　　原来他的女人没有走？马区长的女人生了一个儿子，他父亲要他回去，你闹离婚不怕，我宁可要儿媳妇，也不要你这个不孝子孙。这口气那么凶恶，不容反驳。
　　蔡会长惊愣了，看来自己是不能爱马区长的，她的心颤抖了，陷入失望的痛苦中，她觉得自己很可悲不仅自己不幸，还要打击一个不知姓名的女人，她为马区长生了孩子，本来很幸福的，可是，因为我才使她痛苦的，我该怎么办？苦辣酸甜一时竟也不知啥滋味儿，好像晴朗的天空，猛然间雷电交加暴雨倾盆一样，让她不知所措。
　　三姨太说，今晚做点好吃的，为小蔡接风洗尘。
　　四少爷见了蔡会长心里一热，哟，你可回来啦，我以为你在那儿住下去了，好，我去准备酒。
　　蔡会长抱柴禾烧饭的时候，马三步才走了出来，他上了台阶，站在门口对蔡会长说，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他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说完就去了厢房。
　　马三步说，对不起，我不能看见你对我这么冷淡，家，我是不想回了。
　　蔡会长说：回不回家不管我的事儿，我又没嫁给你。
　　你已知道了信的内容？马三步盯着蔡慧青说，我已经决定了，我喜欢你，尽管她给我生了孩子，我父亲要我回去，我再也不回去了，我无法爱她，我爱的是你呀。小蔡，你记住，我根本没有心思养病，一直跟她谈离婚的事儿。我出来闹革命多年，她是父母包办的，我没在家和她睡一天，哪来的孩子？我的痛苦你能理解吗？
　　面对他的苦苦央求，她软了下来，不知如何是好了。
　　啥也别说了。我不会放弃你，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是爱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