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叛徒 第五章 第七节

　　刘大个子的儿子失踪之后，洪家人上上下下胆战心惊，二小姐跪在三姨太面前哭成了泪人儿。
　　三姨太又气又恨，夜里咋就睡那么死？孩子被人偷走了都不知道。你整天价想啥呀。你们呀个个都是追命鬼。
　　娘，我求你了，你给想办法吧？
　　三姨太真想撕她的嘴，事已如此，撕料了你也没用，起来吧？
　　二小姐满脸憔悴，失去理智一般，悔恨无济于事，关键时刻还得三姨太拿主意，安慰她不要怕，有啥事我跟刘爷说。
　　四少爷在门外听着，他一步闯进来，娘。你担不了，那是人命关天呀。四少爷转身怒向二小姐，你就知道睡，你干啥去了？任凭四少爷发落，二小姐只是哭泣。
　　三姨太长叹一声，我说这几天睡不着觉哩，右眼皮总跳，我怕出事，结果还是出事了，我不是没说过，让你加小心，加小心，你们往心里去吗？出了事再哭掉鼻子也没用。
　　四少爷说，娘，你别说气话了，眼前火烧眉毛，就是把二小姐吃了也找不回孩子呀。这事还得找蔡会长商议，让大家拿个主意。
　　蔡会长、朱红三、洪海梅来了。
　　三姨太说，你们想个办法。
　　蔡会长说，立即通知刘大个子，四少爷去找钱镇长打探消息。
　　朱红三说，我去找他。大家别慌，这事要看他的主意，我们配合着寻找。
　　尽管三姨太预感着要出什么事儿，她没料到会是这样，她站在人们中间，肥胖地走动着，不停地诅咒着，给整个院子平添了几分恐慌和阴冷。
　　四少爷并不怎么关心面临的灾难，看见蔡会长跟朱红三在院子里走走停停，有点儿千叮咛万嘱咐的味道。他们谈的十分投机，心思茫然的四少爷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醋意，酸溜溜的两眼发直。蔡会长转身回来时拍了拍四少爷，吓的他愣怔了，别愣着了，快去找钱镇长。
　　二小姐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她哭干了眼泪，懊悔不已，满腔怒火不知如何发泄，她神志恍惚，不是恐惧刘大个子对她的责骂，而是觉得对不起他，他那么爱她，满怀期望把儿子托付给她。她痛心疾首，揪住自己的头发犹如关在笼中的野兽，直想撞墙。
　　等待刘大个子等得挺苦，洪家人坐卧不安，心神不定，一有动静几乎一家人都跑出来看个究竟，目光聚集在大门上，越过高大的院墙。想象刘大个子的到来，等待是焦灼的，也是令人难以承受的。
　　蔡会长走近三姨太的时候，三姨太一个人正落泪，这个坚强的女人也忍不住了，她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值得安慰的是，刘大个子表示不会埋怨洪家，无论出了什么事儿？话是这么说，真的出了事，大家会很尴尬的。
　　蔡会长坐在三姨太的对面，一时无话，洪家纷纷责怪二小姐。蔡会长让少奶奶看着二小姐，别一时想不开。她自己没有更好地办法。不是一筹莫展，也是束手无策。
　　三姨太眼里含着泪珠儿说，小蔡，你们换个地方吧，这样下去我很害怕。刘大个子来了后，找到孩子把二小姐也带走，眼不见心不烂。
　　四少爷回来了，二小姐拉住他的胳膊，咋样，有消息吗？四少爷说，你就别哭了，事已经出了，大家都在想办法呢，你就是哭死了，能找回孩子也行。真是的。二小姐松开了四少爷。四少爷说，钱镇长去找金二了，有消息他马上来。
　　四少爷斜了二小姐一眼，依旧对她充满了厌恶，包括她的哭泣，让日本遭踏了也没见她这么样。三姨太打了四少爷一巴掌，混蛋，再说混话。
　　正在这时，大门被撞开，刘大个子牵着白马走了进来。刘爷——洪家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叫。
　　刘大个子来到正房台阶下，三姨太上前迎接，刘爷——刚叫了一声便要下跪。刘大个子一只手挽起了她，别这样，你这样不是折我的寿吗？不要着急，我都知道了。
　　四少爷，蔡会长，少奶奶都瞅着刘大个子，脸上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
　　四少爷说，刘爷，我认为就是金二干的事。
　　呃，金长起。刘大个子收敛笑容，又瞅瞅人们，他面部肌肉绷得紧紧的，样子显得十分凶恶，要是他好办，最低一命抵一命。然后他镇定一下笑了笑，试图打消洪家人的顾虑。
　　刘爷，屋里请。一路辛苦了，香儿泡茶。
　　刘大个子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明白洪家人的处境，其实他心里没有丝毫责难他们的意思，面对一屋子人，他说，开始是我求助你们收留我儿子的，现在出了事，我没有理由怪你们，金长起盯上我了，今天不抓我儿子。明天也会抓，躲了今天躲不过明天，总之，我跟他要有个了结。
　　蔡会长说，你打算怎么了结，你千万别蛮干，如果需要我们帮忙的话，你别客气。
　　请原谅，我还没想好。刘大个子说。
　　那你……蔡会长欲言又止。
　　现在我又累又饿，我想休息。刘大个子说。他的到来，无疑给诚惶诚恐的洪家人吃了个定心丸，三姨太急忙接过话口，吩咐四少爷又备酒又备菜。四少爷说，请蔡会长做吧，蔡会长做的有味道。少奶奶说，我帮下手，说着众人散去。
　　三姨太回身对刘大个子说，你去看看二小姐，她昏过去好几次了？总哭，谁也劝不了。
　　刘大个子见到了神情木讷的二小姐，心里疼痛起来，面对如此憔悴，病态的二小姐，仿佛弱不禁风，嗓音嘶哑，呆如木鸡一般，见他双腿一弯跪在刘大个子面前。刘大个子双手抱住她，她犹如瘫痪了一般坠入他的怀抱。
　　刘爷，我没看好你的儿子，我恨——我恨我自己呀。
　　有我呢？别哭坏了身子，你不要自己折磨自己了，你怀着我们的孩子呢？
　　刘大个子用手拍打着二小姐的脸，施之以爱怜和安慰，不停地为她擦眼泪。
　　有谁比刘大个子更难过？心情更沉重。但他必须镇静自若，他要稳住大家，他安慰别人的同时，心里早就思考着如何搭救儿子了，但他怕自己无法控制自己了，他把脸贴近二小姐的脸。他吻她是没情绪的吻，他的脸上沾满了二小姐滚烫的泪珠儿，他知道女人并不比他好受，可是女人只是害怕并不知道他的痛苦。儿子被人绑架了，危险不说，简直就是诱饵，待他出现，从而被日本人活捉。他见到朱红三时，就颤抖想到要出现不祥的事儿。告别时，弟兄们纷纷要求拼个死活，小刀李、洋炮张、瘸子仇，个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胸，声泪俱下，为狗子牛兄弟报仇的机会到了，我们要为刘爷找回儿子。
　　刘大个子与他们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武装得有了点实力，他不忍心眼看着兄弟们白白去送死，他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了他们，他总说好汉做事好汉当。
　　刘大个子从身后抱紧了二小姐，二小姐觉得身子立刻像根鸡毛一样飘飞起来。二小姐说，你要咋干？此时此刻，他微笑着，你先歇一会儿，这些日子你也没睡好吧？睡醒了吃点东西，不喝不吃病了更麻烦，听话。
　　二小姐温顺地应了，她闭上了眼睛，半天没动静，她说，你陪我睡吗？
　　刘大个子侧过脸来，举起手里的旱烟袋，二小姐急忙爬起来，从窗台上抓来洋火给他点上了烟。刘大个子抽了两口，一只手揽住她，她依偎在他的胸前，一时无话。
　　四少爷来唤刘大个子，他推开了二小姐下了炕。四少爷说，刘爷，酒菜好了，钱镇长一会儿也来。
　　刘大个子说，日后别叫我刘爷，叫二姐夫，我是你二姐夫哩。四少爷说，是是，是刘爷。
　　请刘大个子坐下，洪家人唯恐招待不周，所以恭维话、奉承话赞不绝口。
　　钱镇长说，是不是金少爷我没摸清，反正整个据点里我都找了，没有你的儿子。据大小姐说听见过孩子哭，哭了两声然后就不见了。
　　这酒喝也苦，不喝心里更苦，苦于应酬。刘大个子说不行不行了，头晕了。几天来浑身乏力，腰酸背疼。钱镇长说，要不你歇着去？放心吧刘爷，我会尽力的，刘大个子端起酒杯表示感谢，又喝了几盅，刘大个子说，不成，不成了，我得去吐。
　　刘大个子吐了几口，被人驾进了厢房，他躺在炕上，嘴里不停地喊着，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是夜，三姨太一夜未眠。二小姐醒来告诉三姨太说刘大个子不见了。这下子引起了一阵莫名的惊慌。
　　三姨太哭笑不得，你们睡一块儿，他啥时候走的你又不知道？你呀，你真让人不省心。快去找四少爷，让他去找钱镇长，到据点里打听打听，刘爷可别再有个好歹。
　　刘大个子没去据点里，他反复想了半夜，他没有醉，而是借故走的，他哪有心思吃喝。
　　刘大个子决定从金家六姨太身上找出线索，因为他知道六姨太跟金二的乱伦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