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叛徒 第五章 第四节

　　洪家今年的鸭梨丰收了，卖了一部分，大部分还在树上长着，没人手，这可愁坏了三姨太，大忙的时节，收秋收梨还要秋种，人们忙得跟头流水，雇工又不好雇，三姨太觉得操持一家人过日子颇为艰难。四少爷和蔡会长还没回来，不知他们送马三步到家后来回需要多少日子，临走，三姨太再三嘱咐，别误了大秋。四少爷应了，如今人影不见，三姨太焦急万分。
　　这个时候刘大个子来到了盐河滩，他总是来无踪去无影，鬼出神没的。他一进洪家大门就扎在厢房里等二小姐，等得分外焦急，踱着步，想了又想，该向三姨太提亲了，他猜想着三姨太的态度，如果三姨太不同意咋办？以前向佣人七姑娘求婚还得征求她的意见，可是二小姐不是佣人哪。刘大个子左右为难起来。
　　刘大个子抽着烟，想到自己凄凉的身，不知父母是谁，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给了他生命的人，他竟然一无所知。走过的岁月简直是苦水泡黄连，他很想拥有一个女人，向女人倾诉自己的不幸，有个完整的家，可是，七姑娘被日本人杀害了，这个世界太黑暗了，没有一个完满的幸福，不知为啥，他眼里发热，心里发酸，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
　　有人推开门进来了，他急忙抹了一把泪水，来人正是洪家二小姐，她愕然地，你……你哭了？刘大个子说，我哭了吗？然后伸开双臂抱住了二小姐。
　　二小姐扎进他的怀里，双肩耸动，两只手掐住了他的腰，眼泪也流了出来，刘大个子让二小姐坐在炕沿上，用手摸着她的脸，为二小姐抹去了眼泪，但二小姐的情绪与众不同，她也撒娇、也任性，离开刘大个子孤独茫然，见了面就抱怨，仿佛渴望着他淋漓尽致地爱她，抱在怀里不肯放手，让刘大个子揉碎了她才感到幸福。
　　刘大个子亲着二小姐的额头，猫腰把她扔在炕上，二小姐立即坐了起来，她扭怩地说，大白天可不成，不知好歹。
　　刘大个子没吭声，双手重新揽住了她的腰，想不想我？
　　不想，我恨你。干啥不把我带走，让我苦苦地等你。说着把脸贴在他的胸前哭泣起来，她的哭泣引起了刘大个子的痛楚，他拍着她的肩，揉着她的头发，快了快了，等解放了，我就天天等着你，买一块地，盖几间房子，你在家织布做饭，我下地春种秋收，男耕女织的日子该有多美。
　　不，我要过自由的生活。二小姐说。
　　我知道，为了我，也为了我的孩子，你再忍一忍吧？好日子就要来啦。
　　刘大个子很激动，他又一次抱紧了二小姐，二小姐再也拒绝不了，他的那双大手抚摸的到位，显得出神入化，让她浑身发麻，乳房膨胀，如果不是靠着他，她会坚持不住的。
　　他想要她，她担心有人闯进来。
　　当情欲野马冲脱缰绳之后，那野马不管是平地还是悬崖，便无所顾及地驰骋，向着一种光明，一种情绪，仿佛溶化在蓝天里，沉入水流中，像鱼似的搏击风浪。
　　二小姐一脸粉红，结束了心驰神往的颤栗，总也体味不尽那销魂的感觉，那炎热，强悍的躯体给了她一种幸福和一种幻想，她多么想长期拥着他呀。可是，他还要离开。
　　少奶奶领着刘大个子的儿子走了进来。二小姐匆忙整理着乱发。
　　啊，你，你来了。看看你的儿子吧？
　　刘大个子伸开双臂抱起儿子，儿子挣脱着一副想哭的样子，他只好遗憾地放下了他。心里难受，儿子，我是你爸爸。
　　少奶奶始终瞅着二小姐，哎，二姐，你的脸咋这么红呀？是不是病啦？噢，我明白了，你是热的吧？
　　二小姐掩饰着，红吗？但心里咚咚直跳，也许彼此意会到了什么，话里话外已经使得对方明白，所以她表现的十分慌乱。
　　刘大个子为了摆脱二小姐的尴尬，他说，少奶奶，请你帮个忙，我向二小姐求婚，你在三姨太面前多美言几句。如果说成了，我磕头谢你。
　　少奶奶说，这个节骨眼恐怕不成，婆婆正愁没人收秋，整天价唉声叹气。
　　刘大个子说，我可以找人收秋，要是那样你说不说？
　　只要你肯帮忙，我就去说。
　　你这是什么话，也不问我同意不同意？
　　少奶奶说，那是，刘爷，你得把我二姐哄欢喜了，如果有一头不同意，我不是白受累了吗？我看呀你俩再好好商量商量。
　　少奶奶借故告辞了，她一走，刘大个子的儿子刘柱也跟着走，刘大个子苦笑着，唉，连亲生儿子都不认我了。
　　刘大个子想到了他的弟兄们，个个膀大腰圆，黑不溜秋的，壮得像头牛，收秋摘梨用不了三天。
　　从树上摘下来，先堆在房子里，然后装筐，等立冬之前再入窖。
　　盐河一带盛产鸭梨，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几十棵梨树，只是都比不上洪家的品种优质，鸭梨能够存放到来年开春。一直卖到五一，那鸭梨香甜、味美、皮薄、核小、个大。春天一开窖就连空气中弥漫着甘甜芳香的气息，正月十五闹无宵时节，盐河镇街道两边排满了梨摊。
　　收割棒子，高粱更快，只收玉米核，高粱穗，青棵棵一律留在田地里，八路做过宣传。留着好与日本鬼子打伏击，利用运动战自由来往，一马平川没有青纱帐不好掩藏。
　　刘大个子没有出面，他一句话就解除了三姨太的忧愁。
　　三姨太好吃好喝招待刘大个子，借着酒气，刘大个子求开了婚。三姨太说，实话跟你说，你可别嫌弃二小姐。
　　刘大个子说，我不嫌弃，她的痛苦遭遇我知道。
　　三姨太见刘大个子如此诚恳，又肯帮她收秋，想想没有理由拒绝就爽快答应了。
　　三姨太又等了几天，四少爷跟蔡会长回来了，他们把马区长安全地送到了家。
　　四少爷说，娘，你着急了吧？
　　三姨太说，不急，刘爷全帮忙收了。他打算跟你二姐成亲，你怎么看？
　　四少爷说，刘大个子乐意就成，我早就看着她有气，快嫁出去得了，省得在家呆着不安分。多丢人。
　　三姨太想骂四少爷，但是，蔡会长走了进来，如今三姨太只能喊她小蔡，让她做凉面条，吃了喜面，刘大个子和二小姐就能圆房。
　　吃顿饭，也不声张，再说也不敢声张，日本人知道了准得来抓人，发现刘大个子那就真刀真枪地干起来。
　　一顿饭没吃完，三小姐洪海梅带着朱红三回来了。三姨太说，三少爷来了，真巧。三姨太总也改不了口。朱红三说，你老别这么喊我，我跟金家已经脱离了家庭关系，我们党内叫同志，你叫我红三吧？
　　三姨太明白了，她觉得三小姐能把终身托付给他，说明三小姐的学没白上，虽然不顾家，每天搞地下工作，为大家着想，也是洪家的好女儿。四少爷就有点恋家，不比三小姐有出息。三姨太这样想。
　　一家人吃了喝了，都在厢房里坐了一会儿，回到各自的房间，就听见有人敲门，可能是钱镇长。
　　蔡会长打开门后，进来的是汉奸金长起。
　　你是谁？我咋不认识你？
　　我是刚来的佣人，蔡会长说。
　　金长起用手电照了照就来到了院子里，突然他喊了一声，都给我出来。有人举报了，今天跑到你们家两个人，私通八路，不出来我开枪了。
　　朱红三和洪海梅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三姨太，四少爷。金长起用手电挨个照了，是你，跟我走？别看你是我三弟，警察打他爹我也得公事公办。
　　二哥，够了，你这样给日本人做事将来咋办？日本人总有一天会被我们打败的，人民一定会清算汉奸的罪名，作为一奶同胞，我希望你三思，我也是最后一次劝你。
　　少说废话，日本人帮我们要回了那十亩地，都像你咱家的祖业也得折腾光了。
　　要那么多地没用，不如及早分给穷人，八路军主张耕者有其田，人均分配，将来还要搞土地革命。你想想，日本人整天价杀害中国老百姓，你也跟着张牙舞爪的，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达几天？
　　金长起说，你住嘴，把他给我抓起来。
　　慢——朱红三喝住了金长起手下的几个人，举起了左手，你不念兄弟情，我也就不念了，我跟你走可以，从此以后你不能再来骚扰洪家。
　　金长起看见了朱红三的左手，那是他用手枪打的，手掌中间留下了一个眼，他心里一惊，软了下来。兄弟俩互相对峙着，金长起说，你走吧，要是日本人来了我也救不了你，不过从此以后，你别再让我碰见。
　　金长起走了。
　　刘大个子说，看来往后你们就是仇人了。
　　三姨太说，朱红三，你跟二小姐躲一躲吧。蔡会长说，三姨太，你甭管了，我来安排。蔡会长让朱红三和洪海梅下了地道，她怕金长起真的勾来据点的日本鬼子。
　　当天夜里，刘大个子没躲藏。他说他要跟二小姐就伴，好好看看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