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叛徒 第五章 第一节

　　人群一时出现了恐慌和骚乱，七姑娘喊着四少爷，日本人一看这情景鸣了枪，顿时人群安静下来，七姑娘走了出来，她走向山本桥南，放了他，放了他，你这个畜生。
　　山本桥南嘿嘿笑了，伸手摸了一把七姑娘，七姑娘见山本没有放开四少爷的意思，她喊了一声四少爷扑向了那条灰色的狼狗，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四少爷，于是七姑娘跟狼狗厮打起来。七姑娘抵不过狼狗有劲，反被狼狗扑倒。七姑娘披头散发，衣裳被狗撕破了，露出了皮肉并和狼狗滚在了一起。
　　三姨太看见七姑娘，光着肩膀，露出一只肥大的奶子。她呼唤着七姑娘，大小姐死死抱住了三姨太，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她不让看，那情景惨不忍睹，七姑娘成了一个血人，忘记了一切似的只顾跟狼狗拼，四少爷也想去帮七姑娘。山本桥南和金长起奸笑，并为狼狗加油。
　　七姑娘的裤子撕掉了，只剩下一个红裤头，鼓起的小肚子被狗爪子划破，浑身是血还有土，四少爷声嘶力竭，喊了两声便晕了过去，七姑娘在地上滚着，她终于压住了狼狗，并掐住了狼狗的脖子。
　　七姑娘身上的血染红了一片土，染红了那只疯狂咬人的狼狗，但是狼狗的叫声越来越弱，这会儿只听见吱吱地喘息，狼狗的后爪乱踹乱刨，划破了七姑娘的大腿，最后挣扎了几下子，狼狗不动了。
　　金长起喊了起来，皇军的狗，狗呀。
　　山本桥南一看狼狗翻开了白眼，被七姑娘用血淋淋的手掐死了，一怒之下抽出了战刀砍掉了七姑娘的一只手，命令两个日本兵捆起七姑娘，并把她吊在了那棵老槐树上。
　　四少爷醒来的时候，七姑娘喷了山本一脸血水，这下激怒了山本，他挥动战刀朝七姑娘的肚子刺去，猛地一搅然后拔出，这一下把肠子带了出来，七姑娘一声惨叫垂下了头。
　　四少爷喊着七姑娘，我们的儿子七姑娘，七姑娘呀。四少爷跪在那儿，仰面朝天，七姑娘身上流出的血都洒在了四少爷脸上。
　　钱镇长裂着嘴走近金长起，低头哈腰的，好像求饶，抬头看见四少爷发疯一般朝山本扑来，他立马截住了四少爷，抽了他两嘴巴，你要干啥，七姑娘掐死了皇军的狗，她死了。
　　四少爷两眼瞪圆，七姑娘，七姑娘你要挺住，你不能死呀？四少爷脸上汗水血水一起往下流。
　　四少爷喊着，刘大个子你干啥去了，你咋还不来呀。有种你现在来帮帮七姑娘，杀了汉奸和小日本。你要为七姑娘报仇呀。四少爷悲愤难挨又一次昏倒了。
　　七姑娘被吊在半空，身子晃荡着，仍然淌着血瞪着一双眼睛，飘垂的头发在风中直立，人们不敢看那惨烈的一幕。
　　钱镇长心惊肉跳，用脚踢四少爷，他说，三姨太把你儿子抬走，别在这儿碍事。
　　三姨太木讷讷地没有反应。
　　金长起说，乡亲们都看见了吧？这就是私通八路的下场，本来她是一个佣人，非要嫁给土匪，我看你刘大个子再敢袭击皇军，扰乱社会治安。
　　钱镇长说，二少爷，看看不行把七姑娘抬走吧，臭了熏半个镇子，以后谁还来赶集？
　　你一边呆着去，这样更好，让她臭，让她烂，这样我还不解恨哩。
　　钱镇长不敢再说什么，一个劲儿给三姨太使眼色，三姨太叫佣人抬走四少爷。
　　山本桥南接过金长起递给的香烟，点着后嘀咕了一阵儿就命令撤退。
　　金长起留下人看守着七姑娘，钱镇长明白他的用意，是想利用七姑娘引来刘大个子。
　　钱镇长走进四少爷家里，想表示一下他的关心，想向三姨太解释他打四少爷的原因。三姨太懂得，幸亏你出面，要不山本的刺刀非挑了他不可。
　　钱镇长说，你明白最好。
　　三姨太用棉花蘸酒正给四少爷擦洗伤口，四少爷一身伤，擦一下皱一下眉，倒是没气力爹声娘声地喊了，钱镇长觉得四少爷还行，他为了七姑娘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是，他救不了七姑娘。
　　少奶奶愣在那儿直掉泪，大小姐抬头看了看钱镇长。你知道二小姐不？钱镇长说，她可能在据点里。金长起让她伺候日本人。
　　三姨太扭过脸来说，啥，伺候日本人，这个千刀万剐的金二，人事不干，早晚有报应。
　　他答应过我放过二小姐的，可他骗了我。大小姐咬了咬嘴唇扭过脸去。
　　大小姐要走。三姨太说，你今天哪儿也别去，你跟日本人混不要脸了。
　　大小姐装作没听见，头不回地走了。
　　三姨太欲追，四少爷说，娘，别管她，也真怪，女人就是不争气。
　　钱镇长望着洪家人，心挺沉重，他觉得再呆下去也没意思，心里惦记着大小姐，于是借故告辞了。
　　三姨太说，麻烦你看着大小姐点，也许你的话她就听。
　　钱镇长刚出门，院子里就来了人，是刘爷。钱镇长惊愣的说不出话，仔细一看，他肩上背着马三步，身后跟着蔡会长，钱镇长扶着他们进了柴禾棚子。
　　蔡会长说，七姑娘呢？让她弄水来。我给马区长洗洗脸，他烧的厉害。
　　钱镇长说，我来吧。钱镇长去了正房跟三姨太说了，三姨太说别进柴禾棚子，上夹壁墙。
　　钱镇长说，总不能不见天日呀。
　　三姨太说一个当佣人一个做管家就行了。
　　一句话提醒了钱镇长。四少爷睁开了眼，快去，快告诉刘爷，七姑娘死了。
　　三姨太给马三步服了药，用萝卜英子蘸香油给他搓前心后背，转脸跟刘大个子说，七姑娘替我串亲取东西去了，真不巧。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
　　刘大个子说，不饿，别瞒我了，我全知道了，今天我就抄金二的家，先宰了他。
　　蔡会长说，你们不能蛮干了，你个人的仇也是我们大家的，想法把七姑娘的尸体弄回来埋了。
　　刘大个子说，三姨太，家里还有煤油不？
　　三姨太说，有，放在厢房里。
　　刘大个子困兽般地走出了洪家大门，钱镇长拍拍他的肩，我去引开日本人，你只管把七姑娘弄走，别跟日本兵交火，打起来，你单人匹马的要吃亏的。
　　刘大个子没吭声，看不清他的脸，他提着两瓶煤油钻进了夜色，在一片向日蔡丛中见到了他的人。要不是算命先生通风报信，他不顾马区长的劝阻，他要赶回盐河镇。
　　马三步没说错，白天不成，等于自投罗网。刘大个子借机送回马三步，晚上采取行动。
　　钱镇长来到据点后，不久就发现据点后院里起了火，钱镇长只好敲锣救火，镇上很沉静，没有人出来救火，只有钱镇长的锣声。
　　放火后，刘大个子扔下一颗手榴弹，来了个调虎离山，虚张声势，备有马队，20多人为他作掩护抢走了七姑娘。
　　刘大个子并没走，他又回了洪家，这时枪声更加密集，刘大个子拿出二百块钱交给了三姨太，拜托了，我的儿子你给收养，我到处流浪顾不了他。
　　四少爷说，你带走我们不管，你这个时候来有蛋用，七姑娘死了，你知道吗？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不顾，你还是人吗？
　　七姑娘是为你而死的。刘大个子说。
　　不错，是为我，如果你那个时候来，日本人追你，七姑娘一定会得救的，七姑娘多好，她掐死了日本鬼子的狼狗。
　　刘大个子不想再听四少爷说啥，事不宜迟我得走，三姨太，后会有期了。
　　四少爷腾地坐了起来，你把七姑娘埋在哪里了，别走，你告诉我。
　　我装麻袋里了，埋好了日后再告诉你。
　　蔡会长知道了追了出来。
　　刘大个子说，别说了，我不想跟你们干。
　　刘大个子飞身上马，月光下一道黑影很快在蔡会长的视线里消失了。
　　蔡会长遗憾地摇摇头，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落日溶金，残阳如血。当盐河镇上空飘飞炊烟的时候，三姨太一家就早早地吃了饭。
　　三姨太坐在门口台阶上，觉得晚霞刺眼的同时显得格外凄艳。三姨太在太师椅里手举着一杆长烟袋，如今胖的高处没有粗处有，天很闷热，浑身是汗，喘气张着嘴，往哪有一坐显得很臃肿，肥大的真丝斜对襟上衣也遮不住鼓鼓的奶子，她望着夕阳，心中升起几分凄凉。
　　三姨太怀着对乱世的悲惧，对安宁，祥和的向往，日见沉默寡言，但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她命家人天不黑就插门，天不大亮不开门，不求富贵但求平安。
　　少奶奶给儿子洗了澡，用毛巾裹着凑到三姨太跟前，三姨太说，我的心肝宝贝哟，可惜你生在乱世。少奶奶说，娘，该给孩子起个名字了？三姨太说，宝贝就是名字，至于大号吗叫家兴吧。
　　少奶奶说，娘，你也给七姑娘的儿子起个大号吧？三姨太说，大号由刘爷起，我想他不会耽误多少日子就会回来要他的儿子。
　　三姨太这样想的时候，刘大个子正骑着一匹骏马向盐河镇奔来，夕阳拉长了他的影子。挥鞭跃马归心似箭，但是到了芦苇滩他下了马，这儿洪家二小姐洪海竹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