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存祥
作品名称:庄稼 作者:庄稼汉子 发布时间:2015-01-09 11:20:18 字数:3524
白色的大路上,走过去溅起些浮土,“扑扑”价响。田野里飘着青灰的薄雾,各种庄稼散发着特有的体味。在早晨的清爽的空气中,接了点露水的玉米,还是在地上划出个铜钱大小的湿圈圈。
通过石桥,河道里依旧灰白,芦苇静静站着。一只苍鹭飞累了,在那里袖着嘴,弹着腿休息。看到水库里露着层叠的泥痕,水干涸的历史被忠实记录在此。一开始还叠的松些,往后,就基本垂直着,到最后是一天就露了底,还残存着点脏兮兮的浊水,几条小鱼在那里飞快地逃跑,不小心蹿到淤泥上,抖索着尾巴挣扎。
走到机井那边,机器隆隆,有人还在马车上睡觉,被卷外面露着沾满尘土的头发。范大粪看到存国,问道:“出来转转?”存国点点头。
范大粪抬头看天,说:“这时节,就该三日两头下雨才对,都多少日子没下场像样的雨,再这样干下去,秋庄稼就完蛋啦。”存国也无奈的望了望天空,走进玉米地,弯腰拔掉棵野草。好久没有来到庄稼中间,这种久违的气息,让他感到亲切而生疏,不禁喉头发紧。
麦茬地里玉米像生层锈,灰头土脸,生长的七长八短,有些已经挨近膝盖,有些却刚没过脚面。又穿进了花地,早晨的棉花开着牙白色的花朵,和别的庄稼比,棉花属喜欢旱的作物,差不多齐腰了。他翻开棉棵子,看底下的枝条上结了三四个棉桃。他自语者:真是快,夏天的庄稼,眼都能看着长。
存祥刚敞开村委门,民兵连长青山就跑来对存祥说:“快去看看,前进准备占了大街盖个厦屋呢。”
存祥听到这事就火冒三丈,心想:这个前进,也忒大胆!
“建到什么程度了?”
青山说:“都齐腰了,再不管就封顶啦。”
妇女主任素花也走进村委,存祥对他两人说:“走,一块看看去。”青山还跑回家去找来根撬棍,对存祥和素花说:“怎么样?还要不要多喊上几个人?”
存祥轻蔑的对素花和青山说:“哼!还反他啦。不用,咱几个人就够使。群狼打虎的,干什么!”
果然已经垒至齐腰高,占了半边大街,是昨天晚上干的。
存祥上前粗声问道:“谁在家里?”
听到叫声,前进跑出来,只见他光着上半身,留着长头发,染着几溜黄毛。
存祥逼视着他问:“谁叫你干的。”
前进头摇腚晃地说:“我自己叫干的,咋?碍谁事啦?”
存祥脸颊“嘭嘭”跳,强压火气,说:“自己拆,快点。”
前进梗着头拿不屑地口吻说:“呀!拆?看谁敢?”
存祥不跟他啰嗦,冲上前去,顺势就是一脚,墙体轰然倒下大片。前进跑上前,蹦起来挥拳就朝存祥脸上捣,骂道:“妈个×,活腻了,当个破书记牛逼啥?”
两人就扭打在一处。前进毕竟身子单薄,没占到便宜,气得暴跳着要进屋去拿刀。存国从青山手里夺过撬杠,指着前进说:“你去拿,些狗本事。”
前进刚转身,他娘猛的将门带上来,叫喊着:“你敢,你作死哪,你怎么这样对你叔?”
“哼!他是谁叔?狗屁,不要你管,快闪开。”前进怒目瞪着他娘。
他娘说道:“我就不,你敢!”
见娘拦挡他,就横眉竖脸的上来扯他娘,高声争辩说:“该你什么事,多管闲事。”
存祥上去又是一顿踢,墙体纷纷倒下,没有倒的地方也歪歪起来。其余的人都站着看,存祥怒吼着:“还站着干什么,快来给他拆到底。”
素花和青山正要行动,前进跑过来,拾起块大砖头就朝存祥头上拍。素花站在前进左侧,前进没有防备,被素花斜刺上前夺下,存祥把撬杠一丢,上来掐着前进胳膊就摔下去,前进被结结实实的摔倒地上,只张着口,喘不上气。
前进娘这时候跑过来哭嚎着喊:“杀人啦!杀人啦!!”
前进指着素花和青山叫:“狗,些狗。”
这边的喊叫,把美姐给喊来了,她刚到小铺去买点东西,听到这边人吵嚷。老远就看到有人围在小饭馆前,知道出事,跑过来正看到前进挨打,把东西丢在路旁边草垛上,说:“还敢打俺男人。”撸着袖子就要上来拼命。
说时迟,那时快,“噼、啪”脸上就先挨了素花两个耳光子,懵在原地。前进通红着眼叫道:“敢打俺媳妇!”爬起来攥拳朝素花冲来。存祥箭步上来,截住前进,手撕脚踹,这样可就乱成一锅粥。
存国正从坡里回来,准备敞门,看到老庄往这边招手,并听说存祥和前进打起来,忙跑步赶过来。
存文也收到儿子被打的消息,慌慌着往这边跑来,看到前进满脸血污,不问青红皂白,照着存祥就冲过来。
存国见存祥要吃亏,上前拦腰抱住了存文,存文骂道:“你放开,该你什么事。”使劲掰存国胳膊,掰不开。拿手挠,存国手背上登时开花。
前进跑上来,朝着存国的头就是一拳,两人齐刷刷倒地上。正不知道怎样收场,听到警车的“呜呜”声,派出所的荆所长带着人员跳下来。气急败坏地喊着:“带走,统统都带走。”队员纷纷上来,把前进和美姐分别摁到警车上。又来把存国和存文也摁上去。
存文老婆叫着:“也不能这样欺负人,怎么不逮存祥?邻亲们快来看,杀人啦,出人命啦。”
荆所长愣怔着眼,咬着牙根说:“你再叫唤,连你也带走。”存文老婆不敢吱声,蹲坐在地“嗷嗷”着干嚎。
“人呢?你不是说二十人吗,你就弄来这么几个破人,什么时候能干完?误了工期担待的起吗?”刘胖子冲存样叫嚷着。
存样忙陪着笑脸,递上支烟,刘胖子把他的手推开,掏出自己的中华烟点上。梗着嗓说:“要是再弄这么几个破人来瞎糊弄,接下来的后果,你看着办吧。”
走远些,存样跟上小声问:“刘监督,今中午有时间吗?”刘胖子高昂着头,冷着脸,点着下巴闷声道:“咋?有事吗?”存样陪尽小心,和颜悦色地说:“咱们一块坐坐。地点你定?”
刘大胖轻描淡写,带点不耐烦说:“最近很忙,差不多忙到掉了魂,改天吧!”
“别改天了,今中午,给老哥个面子,就今中午吧,别安排了啊,就这样说定啦!”
刘胖子像没听见,往前走去。
大强气鼓鼓地骂:“狗娘养的,当这么点小屁官不知道姓什么啦。”存样瞅他一眼说:“不说话能把你当哑巴卖了?干活去。”大强刚要走,存样摸出钱来叫道:“过来,你去商场拿几条中华烟。”
“我不去,”大强把头扭过去吐痰,“看他个死样就够啦。”存祥说:“你知道个屁,再这样我搧你啊。”大强怏怏地拿钱走去。
傍晚收工,存样刚到镇上,被存农拦下。
等存农把村上发生的事说完,存祥和大强火就冒上来,问道:“人在哪......”
走进医院的病房,就看到存国青着脸在床上趴着,手臂上缠着绷带,腰上贴着膏药。问:“怎么样?”然后气咻地骂道:“这些混蛋。”
存国摆摆手,说:“没有事,扭伤腰,歇阵子就好了。”
西边的晚霞格外的红,把个院子耀的烧了火一般。羊倌赶着羊进村来,扬起的尘土,给村庄的黄昏蒙上瑰丽的轻纱。乳红的炊烟拖着长尾飘出来,夜色正悄悄蒙上村庄。
杨彩云回家,看到墙角外的黄瓜蔫了。忙跑过去看,是被人用镰刀齐截截地割断。小青放学过来,看到辛苦培植起来的黄瓜秧子被人糟蹋掉,也“呜呜”地哭起来。
杨彩云就站在那里骂,惊动了刘兰英,她跑过来,看到这情景,知道个大概。劝杨彩云道:“怪热的,别跟这些伤天害理的一般见识。”
存祥从医院回来,听说黄瓜被毁,又遭到杨彩云的数落,回道:“是我祸害的呀?”
杨彩云高声吵叫:“哼!都是你充能耐招惹的。”
存祥扭头进屋,正气憋的肚子痛,瞅着窗外想办法。存蛰探头探脑地走进来说:“大哥,正好找你。”
存祥没好气问:“找我咋?看我笑话?”
存蛰赔笑说:“哪敢。这个前进,好意思打他叔。”
存祥说:“简直情理都不讲。”
“什么鸟东西。”存蛰附和着,“别跟这种没见识的人生气,不值。走,黄老板还在等着咱们。”
推着存祥往停在远处的车上去,存祥说:“都干的冒烟,哪有心情喝闲酒。”
存蛰说:“喝酒喝酒,越喝越有。再说,你见谁种地发了家?”
“范书记,这事全指望你了。”说这话的黄老板端着酒杯,眯缝着眼,油光光的脸上带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笑意。
“就是,除了我大哥,现在我谁也不服。”存蛰拿指头抠着牙缝里的肉丝说。
“别给我戴高帽,现在不是以前,人心不好管呢。”存祥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着冲存蛰,实际是说给黄老板听。
“来,喝酒,不谈工作,不谈工作。”黄老板斩住了前面的话,仰头把半杯红酒干掉。
“就是就是,压力就是动力吗。”存蛰添了句。
“给我下命令啊!”说完,存祥看着存蛰,余光扫在黄老板脸上,压低声音说:“黄老板建厂的事,是镇上招商引资项目。我绝对支持,不过,阻力也很大,这些日子,说什么的都有呢。”
存蛰就呵呵笑,伸出食指比划一下,很快收起来。说:“要说阻力,不就是他在阻挡吗?大哥,你想想,现在村上谁说了算?还不是你。翻不起波浪的,稳坐钓鱼台。”
“范书记,干杯。”黄老板说着,端起酒杯碰了存祥的杯,脖子上的金链子闪着迷醉的光。满脸期盼地问:“什么时候去家里拜见拜见老母亲。”接着又满脸悲戚地说:“真是惭愧,我母亲去得早,她老人家也没享天福,我觉得这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要是范书记不嫌弃,我愿意拜你的老母亲为干娘。”
存蛰抢着说:“这个事好,这绝对是好事。我大娘那可是天底下最好的老人家,就喜欢像黄哥这样有身份的老板呢。”
存祥心想,什么话到存蛰嘴里就变了味。厌恶地瞅存蛰两眼,存蛰已经有十分醉意,眼虚耳背,根本没察觉。